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呵呵呵……」

她們在笑,輕笑不止,嬌柔里有著勢在必得的猖狂。

玉澄佛要瘋了,著火的身軀彷彿被高懸起來,如何也碰觸不到地面。

伏在腿間的女子,她一次又一次地逼迫他,無數道真氣有了同一個依歸。

那種被真氣撐裂五臟六腑的劇痛又要掀起了嗎?他弄不清,只是不由自主地繃緊、使勁兒地繃緊,到一個非得解脫這一切不可的地步——

「啊啊啊——」那該是他的嚎叫,入耳卻十分陌生。

那叫喊粗嗄如獸吼,他從未有過,亦從未聽過,像是綳到極處,緊得無法再緊,突然間整個兒鬆弛下來,說不出的痛快襲擊全身,讓他一陣虛脫。

神魂飄渺時,他隱約聽見她們揚聲輕呼——

「泄了、泄了!大功告成啊!」

「有咱們在旁調教肋威,不怕他作怪!」

「這是『第—香』嗎?呵呵呵……玉家『佛公子』的『第一香』,那可值錢了,小妹子!唉唉唉,不能浪費啊!別擦、別急著擦呀!姊姊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多少分點兒給姊姊們養顏美容一下嘛……」

【第七章無情有恨何人省】

獨坐。斜倚欄杆。樓外飄雪。

這場小雪來得有些莫名其妙。

前幾日尚見冬陽,暖呼呼曬過一身,樓中的欄杆上猶披掛著一床床厚被,趁著晴日大肆曝晒,而昨兒個夜裡,晚露竟化作冰霜,到得清晨便降雪花,外頭景緻全敷就一層白。

憑欄獨坐的男人沉凝如石像,絲毫不覺凍寒一般,他雙目淡斂,細小雪花落在他發梢、頰面,甚至停駐在他密濃墨睫上不願飛挪了。

倘若夠耐性、夠沉得住氣兒,便能覷見他指尖偶爾輕掬起飛落的雪花,將細雪揉成水。

「唉……」

身後淡逸的嘆息驚動了他,玉澄佛面龐微乎其微一側,長睫上的細雪略顫,聽見輕嘆之人已盈盈而近。

「動也不動的,雪花都快把你整個兒人掩埋了,若不是瞧見噴出的一團團鼻息,還真以為你入了定、得了道,要成仙成佛了。」花余紅嬌嫩嫩地道。要是她肯,說話聲嗓便能像吟歌那樣好聽,可現下無論她說得再美、再悅耳,為博君一笑,仍是難的。

從他在不是自己意識所能掌握下、與她做盡男女間的私密事,而且是當著眾人面前做出那些事,從頭至尾尚能聽見透進紗簾內的「秘技傳授」后,這幾日來,他形同被軟禁在這「飛霞樓」,美其名是為了幫他,說難聽一些,他成為她的「禁臠」。

沒有他拒絕的權利。

她說要救他,他就得乖乖任其擺布。

倘若不依從、掙扎到底,他嘗試過的,結果惹來「飛霞樓」樓主與十二金釵客可怕的征服慾望。那一晚,他連連勃發不歇,因吸入藥效驚人的媚香,他騰雲駕霧而去,闖進一個迷離又綺麗的境地,醒在隔日午後,內勁宛若被一掏而盡,羞辱感盈滿胸臆。

不說話了。玉澄佛懶得言語。她要他,欲獨佔他,如今,她願望已成,還需要他再說些什麼?

花余紅眨眨眸,竟有幾分挫敗地咬咬唇瓣,似乎不知該拿他怎麼辦。

重新振作,明曉得他視力尚未復原,卻仍沖著他露出極燦爛的笑。

「不說話拉倒,省得你又來指責本姑娘,反正我花余紅喜愛一個人,那便是一生的事,你教我纏上了,算你劫數難逃。」

今日的她,琥珀衫外罩著一件紫紅色的輕裘,長發如瀑,發上無任何飾物。那張小臉瞧起來下巴尖細了些,眸子顯得格外黑白分明,只是那眸底總時不時刷過黯色,減滅了該有的風采。

「咦?我頭上怎麼啦——唉,怎麼忘了,你眼疾尚未轉好。」發現他目光專註的所在,她舉袖撫著自個兒左耳上的發,搖搖螓首笑嘆。

玉澄佛微微一凜,深晦的瞳仁略湛。

他抿唇不語,轉身,抬起雙袖邊摸索、邊往屋裡去。

「小心!」見他險些要踢中樓台的檻兒,花余紅連忙過去扶住他。

瞬間,一股奇詭的熱麻由丹田竄出,迅雷不及掩耳地衝過各大穴位,玉澄佛背脊陡顫,想也未想已甩開她的手。

「別碰我。」一碰,那淫香似又纏繞,他腦子開始要不靈光,而這具肉身會有何種反應,如今的他再清楚不過。

花余紅怔怔然,沒留神他踉蹌的步伐挺自然地避開高起的木檻。

步進溫暖的屋內,他揮開惱人的層層紗簾,底下是整片鋪就著墊子的軟榻,他席地而坐,合起長眸,努力壓下丹田與胸中那些騷動。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他內心詛咒。人生至此,從未經歷過這般混亂滋味,這一段奇劫倒教他徹底看出,原來自己並非生性仁慈、性格溫文,他也有脾氣,有滿腔狂焰,他也懂得惡毒咒罵,恨一個曾與之笑言對語,似已彈動他心弦的女子。

他當真恨她嗎?

沉吟著,他沒能如願找到絕對肯定的答案,只是認為……他能恨她的。

紗簾被撩開,一抹黑影籠罩了他,熟悉的馨香隨之而至,除她以外還能是誰?

花余紅注視他片刻,見他平視的冷淡目光正好對上她莫名其妙絞在一塊的十指,兩隻小手忙分開。

雖知曉他瞧不真切,但不知怎麼回事,真教那雙漂亮的長眼凝注,她心音總是促騰。是花太多心思在他身上了嗎?

菱唇陡地一勾,她內心悄嘆,語氣卻顯得輕快。「要我不碰你是難了。沒碰你之前,你成天躺在軟榻上半死不活:碰了你之後,瞧,都有本事甩開我了。所以,你還是讓我碰得好,多多益善地碰,有你好處的,不是嗎?」

玉澄佛抵不住膚下燥熱,此時,立在他面前的女子跪坐下來,抓住自個兒一小截衣袖,小心翼翼拭去他發梢、寬額和眉睫間的融雪。

他下顎略綳,喉結輕蠕,寬袖中的指悄悄握成拳頭。

「總有一日,我會離開這裡。」薄唇上的瑰麗已恢復七分,他沉聲道,餘音宛若在層層紗簾間穿回。

輕拭他額眉的小手頓了頓,花余紅端詳著他的五官,一抹近乎酸苦的味道佔滿喉間。她咽咽喉兒,柳眉飛揚,頷首。

「是啊!到得那時,你身體大好,又是翻手成雲覆成雨的玉家『佛公子』。人人景仰你、搶奪你,視你為上上等的天鵝肉,非撕吞入腹了不可。唔……不過之前那些人死傷大半,江湖上因而傳開,說『佛公子』不發火便罷,真要發火,那是鬼魅散盡、神佛退避,打你主意的人盡遭殃吶,呵呵呵……」

她還笑?真有膽子笑?

玉澄佛氣不打一處來,額角太陽穴突跳了幾下。

「你就不怕自個兒要遭殃嗎?」如此辱他、失信於他,要他視一切如雲煙嗎?

收回袖,她改而擦擦自個兒額際的融雪,慢吞吞擦著,狀若沉吟,只是嘴角一直翹翹的,彷彿他問了一個有趣又不太好解的問題。

「怕呀。怎不怕呢?」她這麼說,表情卻全無慌惺,忽而低柔問:「玉澄佛,你身子要是好了、眼疾盡除了,會反過來整治我,也把我吸得乾癟癟,像那日你對付『蘇北十三路』總堂那些人那般嗎?」

他不語,呼息略顯濃灼。

「你捨不得嗎?」花余紅低笑。

「我沒有捨不得。」雙目細眯,五官又綳了綳。

「唉,你以往曾說,並未因我而吃醋,如今又說不會捨不得我,幾天前你還說過,寧願死也不願跟我要好……這可真糟呀!呵……害我心頭疼得要命,我先前還以為你待我好,多少是憐惜人家的,看來是我一廂情願了嗎?」

她總是這模樣,即便說的是正經事,話題合該嚴肅得不得了,她仍舊愛逗、愛笑的,常說些似真非真的瘋話。

左胸跳騰浮動,然而此時的玉澄佛最不需要的就是心亂,他再次遁入近乎坐禪的境地里,由她一個在那兒自言自語。

「好嘛,我承認,能獨佔玉家『佛公子』,儘管你千萬個不樂意,我多少還是感到歡喜的,那真可說是我花余紅此生最值得說嘴的豐功偉業哩!我相信,定是有其他法子能助你泄去紊亂的內勁,不一定非得用大姊教授的獨門絕招,但是……但是……」稍頓,感覺到男子輕合的長目再啟,像是覷著她,但又不太像。

即便他瞧了,也僅是模糊黑影吧?花余紅鼓鼓嫩頰,雙手跟著捧住自個兒的小臉,手燙、頰兒也燙,替自己突生的羞澀感到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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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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