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之於虎娃,在幻化人身後,融入世間的生活着實充滿著教她心動的驚奇,若能不去在意最初的目的,能心甘情願地接受姑婆的安排,什麼都別多想,這般的歲月,她可以安然地過下去,身邊伴着一個男子……

但呵……每每想放縱感情,又不敢放縱感情,兩面矛盾。

她怕,這段姻緣以報恩為前提,當初她千般不願,姑婆仍強勢地替她決定,若是……若是自己動了情、順遂一切,有朝一日恩情償盡,而兩個是不是就得分離,她能守着他很久很久嗎?一輩子,有無可能?

她弄不懂真正的心思,也害怕弄懂,總強迫着自己不去深思。

然後,日子悠然滑過,她以人身在世間過了第一個年。

今晚是除夕夜,府里許多僕役丫鬟領了總管發的紅包后都已放了假,僅留下幾名輪番,有些趁著年假回家探望,有些家住得遠了,乾脆在常府過年,加菜加酒不說,還可和幾名相識的聚在院后小賭一番,試試手氣。

常家家業雖盛,但人丁不旺,常老爺本有兩名兄長,皆已英年早逝,沒留下子嗣,而他雖娶了一妻一妾,這麼多年也僅有常天賜一個兒子。因此常家的圍爐年夜飯,就只兩代四個成員。

廳上,應景的年菜擺滿圓桌,爐管中加進燒紅的黑炭,湯滾沸著,發出「噗噗」聲響,裏頭浮着許多好料,香味四溢。

「虎娃乖媳婦兒,怎麼愣著啦?!動箸呀,逭魚很鮮,你快嘗嘗。」席間,常夫人舀了一匙清蒸八寶魚遞來,今年團圓飯多了一個人,她心底歡喜,適才忍不住還多給一份大紅包,上頭寫明是給未出世的金孫壓歲的,全然不覺奇怪。

虎娃下意識捧高碗接過來,面對婆婆過度的熱情,她已漸漸習慣,報以笑容,溫馴地道:「謝謝……娘。」她學習與觀察的能力向來極強,隨即夾起一塊羊酥排回敬,「娘,請用。」又夾起另一塊遞去,「爹,請用。」

一段時間的相處,在稱謂上亦順口許多,也顛覆原先心中對常氏一族的認定,二老待她極好,她能感應着那份真誠,只除自己所嫁的那名男子,時而溫和時而霸氣,黑黝黝的瞳中似乎洞悉着什麼,總教她心悸。

「呵呵呵,好好。」常老爺笑咪咪地接了過來,突地一頓,隨口便問:「還有天賜呢!別光顧著咱兩個老的。」

虎娃抿了抿唇,雙頰薄嫣,動箸夾了第三塊酥排放進常天賜碗中。

「相公請用。」做足臉面了吧!哼!

相公?!還是第一次這麼喊他呢。

常天賜似笑非笑地睨著妻子,見她垂下眼眸不來瞧他,專心嘗著碗中鮮魚,彷彿這是件多麽重大的事,大掌好不安分,悄悄爬到她的大腿上,掌心熱氣透過衫裙,不輕不重地掐揉着。

「咳咳……咳咳咳——」心一震,岔了氣兒。

「乖媳婦兒,怎麼啦?!」常家二老不明就裏,「莫不是教魚刺鯁著了?!」

「沒……沒事的,咳咳咳——」虎娃眸中閃著淚花。

「怎麼這麼不小心,你呵,吃個飯都要出事。」那始作俑者無一絲悔意,大方地傾靠過來,手掌大方地撫着她的前胸後背。

「你、你你這人——」讓他搶白一番,虎娃睜著大眼瞪人,邊忙着撥開他的祿山之爪。

「唉,你啊,就是要讓人擔心才快活嗎?」

「啊?!」所有的怒氣在聽到這句話后奇異的消散。

不等虎娃反應,常家老爺已揮了揮手道:「哎呀,別顧著說話,吃飯吃飯,虎娃乖媳沒事啦,喝個湯、吃片涮牛肉就沒事啦!這牛肉片是東街老李送來的新鮮貨,川燙一下就能吃啦,別煮久,久了就老了、韌了,沒法入口即化,說到如何將牛肉料理好,問我就對啦……」他兀自說個不停,把一片片的肉燙好,分送到在座其他人的碗中,見兒子和媳婦兒像老僧入定對視着,動也不動,聲音跟着提高,「快吃啊!」

「喔——」虎娃猛地回神,見碗中魚肉尚未食下,不知不覺又堆上其他食物,也不知是誰動的手腳,就見常夫人福泰的臉出現雙下巴,呵呵地對住她笑。

「吃多一些,吃飽才有力氣,有力氣才能生娃娃。」

虎娃臉更熱,偷偷覷向身旁的男子,發現他正帶着笑,溫柔地瞧着她。

年初一

常家的藥材生意只東街總鋪開張,給城中的醫堂方便,怕來了病人卻買不到治病的藥材,其餘的店鋪全放大假,夥計們得過了年初五才會回來開工。至於受常家僱用上長白山采參、獵大獸的隊伍,早在歐陽師傅帶領下往北方出發了。

一大早,外頭炮竹大響,鑼鼓喧天,不少大商家請來舞龍舞獅隊,掛上自家旗招,浩浩蕩蕩、熟熱鬧鬧地掃街拜年,整個京城籠罩着濃重的新年氣味,逢人便說恭賀新禧,天再冷,來了人間也要消融。

房中床帷內,一股溫熱的氣頑皮地吹在她耳邊,鬧得她又癢又酥,忍不住呻/吟閃躲,還是如影隨形地拂來,偏不饒人。

「虎娃,起床啦,咱們得去跟爹和大娘拜年。快點兒。」

虎娃只覺頭昏昏的,昨晚這男人教她玩酒拳,原來酒也有一套拳法,什麼螃蟹爪八個、什麼擠眼縮脖子的,印象中她一直輸,一直喝,一直喝又一直輸,惡性循環,醉得不省人事,連怎麼上床都記不得了。

「喔——常天賜,你真可惡——嗚嗚嗚……我頭痛……」她眯着眼低咒,雙頰紅撲撲,酒氣未消。

笑聲沉沉,男子的手掌來到她兩邊太陽穴,以無比適宜的力道揉按著,他的指尖隱有魔力,釋放出無形靈通,如以往他以銀光為她拂去傷痕,這一次,則抹去了她腦中宿醉的不適。

「舒服些了?」

「嗯……」她不能自己地低吟,眨了眨眼,啟唇欲語,男子的氣息已然罩下,密密地含住她的小嘴。

她愈來愈習慣他的索取,方寸輕顫,身軀輕顫,與他交換分享,而那些針刺般的頭疼全在這一吻中消失無蹤。

少頃,他抬起頭,雙目精光,嘴角習慣地噙著笑。

「新年好,娘子。」

虎娃沒暇訝異那暈眩欲吐之感為何瞬間平息,神智清醒著,見一俊臉懸在上方,眉目溫暖、氣息熟悉,又聽聞他對自己的稱謂,心跟着一盪,情愫悄悄。

常天賜一把拉起她,愉悅地道:「我讓春梅回家探望,這些天沒丫鬟服侍你,我來幫你,咱們動作快些,得去前廳跟爹和大娘拜年請安,每年過年都得如此,然後我帶你出去玩,好好體會世間過年的景象,外頭熱鬧極了,就你跟我兩個,誰也不讓跟。」這個「誰」,第一位就屬阿七。

他說話時,手也沒閑着,將虎娃單薄的中衣扯開,順勢在她香肩上啄了幾下,愈親愈得寸進尺,手探索着她柔軟的身段,模糊低喃:「你真香——」

「常天賜?!」她神智迴轉,猛地推開男人,醉酒帶來的不適雖已消失,雙頰緋霞不退,反倒加深。「又、又不是小娃娃,我自己會穿衣服啦!」道完,瞪了他一眼,趕忙側過身子將中衣帶子繫上,搶來擱在一旁的衣衫。

他發覺,只要她緊張了、害羞了、生氣了,常喜歡連名帶姓地喚他。

「我幫你。」低低一笑,男人像打不死的蟑螂,悄悄從身後靠近,氣息熱熱地噴在她耳後。

「不要啦!」轉頭又瞪眼,見他擺出一臉無辜的神態,虎娃命令自己要狠下心,這男人壞得緊,只有她領教過。「你才不是、才不是想幫我,你、你……想脫我衣服。」

常天賜忽地哈哈大笑,一把撲抱妻子,那動作行雲流水,速度迅雷不及掩耳,像極獸類嬉鬧時的揉擠推壓,對玩伴做出親密戲謔的攻擊。

虎娃驚呼一聲,雙手雙腳卻憑着意識自然回應,兩個纏在一塊兒在柔軟的床墊上滾了兩圈,男子在她身上。

虎娃怔住了,大眼眨也不眨,瞬間,好似有什麼訊息閃過,有某個地方不對勁兒……抑或是……太對勁兒了?!

他們雖是夫妻,卻是一人一獸,人有人的思維,獸有獸的意識,即便自己經歷了長時間的修鍊,在真身與人形之間自由幻化,她依舊難以理解人類複雜的思緒,她和他,應該是有距離的,可是為什麼……她能感受到兩顆心的撞擊,以及他身上散發出來與她無比契合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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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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