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不知不覺地,記憶迴流,彷彿觸動某個開啟的關鍵,她想起多年前在官道上擄走他,在山中小屋度過一夜,後來她腿傷莫名痊癒,而他消失蹤影……這事她旁敲側擊了一番,得到的回答模稜兩可,但呵……一定還有什麼,讓她無法將一切串聯起來。

他亦在瞧她,鼻尖頂着鼻尖,望進最深處。

「虎娃,你真可愛。」

「啊?」

她傻呼呼的,尚未想出個所以然來,軟頰和唇瓣已教他舔過,像獸類的溫存卻帶着人的激情,留下溫潤的濕意,這舉動又讓虎娃二度傻愣了,半個字也吐不出來,只張著美麗的大眼,獃獃地望住他。

下一刻,他輕笑,起身將她拉起。

「不能再玩了,快點!爹和大娘等得睡着羅!」

如曇花一現,男人眸中的深意不著痕迹地散去。

【第七章】

腰間淡淡緊束,垂下一塊玉佩,每次移動步伐,那環佩上的兩粒玉珠能輕輕相擊,盪著細細的清音。是常天賜送給她的新年禮物,一塊雕出虎頭形的腰間飾物,精巧致美。

跟隨着常天賜向常家二老行跪拜禮,虎娃結結實實地磕了幾個頭,說是給長輩拜年都是這個樣子的,她傻裏傻氣跟着做,第一次過世間人的年慶,許多禮節習俗全然不懂,幸好常天賜在身邊不動聲色地為她掩飾,才沒出大糗,還學得不少吉祥話賣弄。

用完早膳,她跑到小園裏看虎兒,喂它們吃東西,常天賜跟了來,招手要她過去,她不理會,心想,他又不知想啥法子鬧她。

結果是山不就我,只好我去就山。

常天賜笑嘆著走近小妻子,下一秒,那條虎頭玉的腰飾已安然地系在虎娃腰肢,玉石下還有兩粒圓潤珠玉,墜著流蘇,一動,頗有一份飄揚美感。

「給你的禮物。」他細心為她調整腰飾。

好半晌,虎娃才回神。「為什麼……」腦中卻閃過許多疑問——

為什麼他不冷酷一些、可恨一些、蠻霸一些?

為何要待她好?為何要這般寵她?她……怕呵……

「過年,要互相送禮。」

她小嘴微張,按捺心中激動,看了看腰間的虎頭玉又抬起來望住他,囁嚅著:「可是我、我沒有東西送你。」

他咧嘴一笑,面容竟無以往蒼白,英俊爾雅,教女子芳心怦然。

「有,你把很貴重的東西給我了。」

「什、什麼?」是指自己的元虛銀珠嗎?不對不對,他不可能知道的。

他雙眉一揚。「你說呢?」

「你不說,我、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那股奇異的感覺又浮升上來,隱約覺得有件很關鍵的事橫在面前,可是自己偏偏找不到竅門開解。

正待追問,男子握住她的小手,語氣愉悅,迅捷地道:「走吧,我說了要帶你逛大街,今天外頭好熱鬧,錯過了可惜。」

望見他笑得如同男孩的側顏,掌心溫暖如陽的包裹,這一瞬間,虎娃心都融了,自然而然地隨着他去,該問些什麼,一時間竟無記處。

牽着手出門,不乘轎也不需馬車,逛大街就得用走的才能體會趣味。

外頭真的好熱鬧,天氣雖冷,許多人捨不得待在家中,情願穿着厚厚的棉襖裘衣,來大街上感受新年氣氛。

郊外的觀音寺和普廣寺遊人滿布,賞雪賞梅的雅客比比皆是,常天賜和虎娃隨處遊走,沒固定的目的地,看過舞龍舞獅、炮竹作響的拜年會,兩個亦往郊外而來,閑漫地踩着步伐。

「會不會冷?」他瞥着她,嘴邊的弧度這麼溫柔。

虎娃搖了搖頭,這一路上,他握着她的手未曾放開,適才大街上人多擁擠,他握住的力道不自覺強了幾分,幾教她感覺疼痛,彷佛擔心她會被人群衝散,然後消失不見。

心這麼暖呵……她竟不要他鬆開,甘願受着疼痛,也不要他放開自己。

「怎麼哭了?」腳步一頓,兩人都停下。

虎娃猛地意識,慌亂地揩掉莫名其妙的珠淚。「沒事……是沙子進了眼睛。」

「我瞧瞧。」欲扳正她的身軀。

「真的沒事了,沙子教淚衝出來啦。」她忽地沖着他嫣然一笑,眸子還浸在水霧中,亮晶晶的,別有一番美麗。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真像個小娃娃。」常天賜鬆開她的手,捧住一張嬌顏。

他作勢欲親她,惹來四周往來路人的注目,這兒不比常府,不是在他們的房中、院前,他的舉動着實驚世駭俗了點,再加上常天賜近年極常在外走動,還有常家那場盛況空前的婚禮,夫婦兩人很快便被認出。

「是常家公子呢!咦?他病好啦?!怎麼沒聽見那些催心肝的咳聲?!」

「是啊!瞧起來氣色很不錯。」

「那個姑娘便是他的媳婦兒?!長得很美呵,當初怎會嫁給他當老婆?!」

「你管人家!」有人啐了一句,「現在多好,娶了美嬌娘,病也轉好啦,還帶着媳婦兒出來遊玩,兩個你儂我儂、親親我我的,你羨慕啊?!」

「是卿卿我我。拜託,書多讀一點,不要亂用成語。」

那些交談傳進耳中,虎娃頰如霞燒,側首避開常天賜的索吻。

「放開啦,好多人在看。」不自在地瞄了瞄,發現聚集的人有愈來愈多的趨向。而攬住自己的這個男人卻文風不動,逕自笑着,臉皮厚到丟入油鍋里都炸不透,着實教人羞惱。

怪哉!他是世間人呢,不是得受一堆禮教束縛,得遵循什麼禮義廉恥的?!在世眾之前,又為何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反倒是她這頭虎精,讓不相干的人這麼指指點點的,每分知覺都不自在了起來。

接着,不等他動作,她小手一推掙開束縛,旋身便跑。

「虎娃兒——」

「不睬你啦!」

「小心!」

「啊——」好痛!她撞上誰啦?!

眼淚一下子飆出眼眶,鼻頭痛得要命,齒根生疼,這一撞好生結實。

虎娃捂住痛處,一時間頭昏眼花,只顧著吸氣呼氣,未及察覺整個人又在常天賜懷中。

「很疼嗎?才要提醒,你就撞上了,唉,我瞧瞧。你啊,總是這樣莽撞,像個娃娃。」語氣是責備的,手指卻溫柔地扶着她的臉。

「竹青,你撞疼這位姑娘啦。」說話的女子有張秀雅面容,不頂美,卻有一股柔靜氣質,眸光流轉,閃爍著聰慧的光華。與虎娃相撞的男子正是她的夫郎,見夫君不語,一雙眼緊緊地打量人家,她心中怪異卻不願失了禮數,朝常天賜和虎娃盈盈一福,歉然道:「這位姑娘,真是對不住,是我家相公的錯,不該走這麽急。」她趨前欲去查看虎娃的臉,臂膀卻教自家相公一把握住。

氣氛有些詭譎,四周停下不少的路人。

虎娃似乎也感覺到了,揉了揉鼻子,眨掉眼眶中的淚,她感覺常天賜全身的肌肉沒來由緊繃着,蓄勢待發,某種靈氣隱隱約約由他身上散出,這種情況從未有過。她心中驚愕,早忘了疼,視線在他和另一名男子臉上來回穿梭。

「這位——」方才說話的秀雅女子察覺了什麼,歪了歪頭打量,接着朝常天賜微微一笑,「原來是常少爺。唉,瞧我眼拙的。」她笑容極美,如瑩玉泛華,轉向尚一臉怔然的虎娃,語帶肯定,「這位定是常少爺的夫人了。」

常天賜終於移動目光,緩緩看向女子。「是的,鍾姑娘,這是內子。」

聽見常天賜的稱呼,男子皺了皺眉,聲音持平,「已經不做姑娘了,她現下是陶家的媳婦兒,你該稱呼她陶夫人。」

兩個男子的目光再度對上,似相互評估著。

常天賜內心震撼,唇邊卻勾出淡淡笑意,瞭然無懼地望向那名男子,他感受出對方身上強烈無比的靈能,亦知道對方有將他看穿的本領,這男子非一般修行的精靈,而是極高的階層,或者……屬於天界。

此人刻意將靈能藏起,化作一般百姓,意欲為何?!

五年前,常老爺自作主張向鍾家退了婚事,之於他本無所謂,兩年後,他聽聞原與自己有婚約的鍾家姑娘嫁入陶府,卻不知陶府孫少爺是這等神通,有趣呵!

秀雅女子無視兩名男子之間的暗潮洶湧,可親地瞧著虎娃,聲音如黃鶯出谷,入耳一陣舒暢,「你好,我叫瑤光,你叫作玉蘭吧?我聽說常少爺娶的是東北溫家堡的小姐。」

「你好,你喚我虎娃吧……我不喜歡玉蘭這個名字。」虎娃天真爛漫,直覺得喜歡這姑娘身上溫和的氣質,和常天賜很像,笑起來好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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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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