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無盡的爭執

自從選擇重新回到這座城市開始.這些往事便一件件浮出水面.暴露在漫天溫暖卻刺眼的陽光里.那些封存在記憶中三年的感覺.也重新侵襲著她這顆早就傷痕纍纍的心.

伊曼聽出了是岳婧妍的聲音.可是她卻不想看見岳婧妍.見了.不過是說說這幾年她過的是如何不好.為彼此徒添煩惱罷了.

顏光辰和城顯一樣.都害慘了她.他們曾經溫暖過伊曼最無助的歲月.然而現在留下的卻只有深深的傷害.對於過去的人和事.她本能地防禦起來.哪怕是她最親如姐妹的岳婧妍.

可是躲避並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伊曼始終還是抬起頭.卻沒有挪動腳步.

岳婧妍和城宏走了過來.她並不知道剛才伊曼發生的事情.還在為等到伊曼而微微欣喜著.

「伊伊.我知道你一定會在這裡的.」

伊曼整個人都混混沌沌的.聽到這樣的話並沒有太多的反應.而是木木的回道：「小時候.我們三個玩捉迷藏.你和青陽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找到我.而我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你們躲在哪兒.婧妍姐.青陽他怕黑怕冷.你知道他躲在哪裡么.」

岳婧妍沒有想到再見伊曼竟然是這樣的一個場景.一別三年.伊曼為什麼會提及青陽.岳婧妍不知道.但是她看到了伊曼眼中的冷漠.那是一種噬骨的陰冷.彷彿在無形之中消磨著所有的記憶和溫暖.

「伊伊.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不能放下么.」

放下.如果能夠放下.她又怎麼會有今日的種種痛苦與不堪.伊曼緊緊握住手中的項鏈.上前一步抱住了岳婧妍.這種痛到極致的感覺折磨著她所有的感覺.甚至讓她難以呼吸.

「婧妍姐.我真的是累了.累了.」

「伊伊.我知道.我都知道.這些年你一個人在外面.真是苦了你了.我們回家吧.伊伯伯.還有我媽.小憶他們都在等著你呢.」

岳婧妍同樣抱著伊曼.她竟然不知道伊曼是如此的瘦削.甚至可以感受到她微微聳起的骨骼.這樣的伊曼.固然是容易讓人心疼的.因為她之前是那麼可愛.那麼圓潤.就像個陶瓷娃娃一樣.

可是.這「之前」.到底是多少年前了.她甚至都記不太真切了.

此時此刻她是真正想讓伊曼回家的.她想好好地去照顧這個自己寵了十幾年的妹妹.想給她一個家.想平平淡淡地過日子.然而.伊曼卻拒絕了她.拒絕地毅然決然.

「不了.婧妍姐.姐.」

伊曼說了這句話便躲開了岳婧妍的懷抱.事已至此.她再也不想回來了.她的心似乎是再一次死了.那麼還留在這麼做什麼.

「伊伊.伊伯伯日夜在想著你.他只有你一個女兒.難道你就不想陪在他身邊一陣子么.」

「婧妍姐.你比我孝敬.就算是沒我.我爸也會好好的.是么.」

伊曼再次緊緊握住手中的項鏈.似乎是想要從中尋找到一絲的精神支撐.可是她越是拚命想找到些足以安慰自己的東西.內心卻越是空虛的可憐.

她有些發顫起來.這時候她再次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這個不孝女.我養活了你這麼多年.你就這麼沒心沒肺么.走.你想走就走.就讓我這個老頭子餓死渴死算了.」

伊林彰不要身段地在大庭廣眾之下嚷嚷.惹得周圍的人紛紛轉過頭來.那些過往的行人.有的提著大包行李.有的輕車簡從.有的欣喜若狂.有的便是行色匆匆.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忙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為了什麼而停留.

眾生百態.伊曼看著周圍行人.忽然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這種感覺相當的不真實.而又無比的真實.

她也曾問自己.就這麼拋下一切不管么.這三年以來.她也曾後悔過當初的決定.可是眼下看來.她親爹過的挺好的.更何況.不是還有婧妍姐在么.

伊林彰看著伊曼這個小兔崽子不說話.他的氣又來了.可是現在生氣是沒有用的.他忍下心頭的怨氣.和顏悅色道：「我在青陽墓前等了你兩天.你都沒出現.我還以為你不要我這個老頭子了呢.要我說.伊伊.你就別走了.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多好啊.」

聽起來是好.可是對於懷有心結的伊曼來說.放不下心結.她便永遠都活在無盡的痛苦之中.她不想讓身邊的人陪著她一起痛苦.她只能一個人走的遠遠的.能走多遠便是多遠.

所以.沉默了許久的伊曼只拿出一句話來回復伊林彰.

「爸.對不起.」

伊林彰再也無法裝作和顏悅色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能有個什麼用.你就像你媽那個白眼狼一樣.就算把心都掏出來給你.還是喂不飽.走.趕緊走.我就只當沒有生過你這個不爭氣的閨女.」

畢竟是親人.伊曼就算是再狠心.也不想這麼殘忍地去傷害自己的親爹.她不再像剛才那麼堅持.而是試圖去平息伊林彰的怒氣.

「爸.對不起.過了這麼多年了.我還是這麼不爭氣.可是我不是不回來了.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爸.你還有婧妍姐.她不會虧待你的.」

伊林彰實在是氣的不輕.弄了半天.伊曼還是堅持著要走.連親爹都不要了.他「唰」地甩了伊曼一巴掌.在這個嘈雜的中午.卻無比地清晰.

從小到大.伊曼就挨過兩次打.一次是在青陽離去的第二日.伊曼紅著眼睛衣衫不整地從樓上下來.對著初次相見的城顯冷嘲熱諷.伊林彰當時便甩了她一巴掌.而現在.伊林彰再次打了她.大概她就是這麼不爭氣的一個人吧.她永遠比不上那個優秀的婧妍姐.她做的一切事情在伊林彰眼裡都是那麼地不屑一顧.

伊曼並不怪他.只是帶著淡淡地憂傷.說實話.這一巴掌是她應得的.她的確如伊林彰所說的那般.是個白眼狼.不管別人如何掏心掏肺.她都是沒心沒肺.

「虧你有臉說.你姐事事讓著你.你就把我這個老頭子推給她了..你說你要是能有你姐一半的懂事.我死了也能閉上眼睛了.胡鬧.躲藏.你還是我伊林彰的女兒么.」

伊林彰說的是實情.可是伊曼的苦衷又有誰能明白呢.

她眉頭微蹙.卻沒有一絲的反抗情緒.「你早就知道我比不上婧妍姐.又何苦這麼逼我.」

伊林彰神情暴躁起來.「比不上你婧妍姐.就是因為你有一個同樣不爭氣的親媽.」

伊曼整個人再次受到了打擊.是么.原來她在她的父親眼中就是這麼一個不堪的人.而她所有的不堪都來源於這個不為父親所愛的母親.

她自小就知道那個她心心念念喚著媽媽的人.根本就不懂得如何去做一個好妻子.去做一個好母親.她的嫉妒與爭執.她的堅持與決絕.她的悲哀和怨恨.都給自己留下了深刻的怨恨.

后來.她精神失常.被伊林彰送往了精神病院診治.可是伊林彰卻沒有再和別的女人拉扯.伊曼不明白.他們之間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情.

伊曼也去看過她的母親葛佩雲.她暴躁無常.常常被那些身強體壯的男人強行按住.把那些粗大的管子都注入在她的身體裡面.她漸漸變得安靜起來.慢慢地沉睡.就好像是一個聽話的嬰孩一樣.

開始伊曼是絕對無法接受的.她和伊林彰大吵大鬧.並且質問這個男人為什麼要殘忍地對待她的媽媽.伊林彰對她說.伊伊.你還小.有些事情你還不懂.

那麼現在呢.經過了這麼多年的時光.她終於明白了.那是因為恨.只有深深恨著一個人的時候.才能如此費盡心機地去折磨一個人.

為什麼會是恨.年幼的伊曼不懂得.長大后的伊曼依舊不懂得.她覺得腦袋很漲.這麼多年來伊林彰雖然一直在罵她不懂事.可是何曾像今天這樣詆毀她.詆毀她的母親了.

是的.她的母親不過是個精神病者.她甚至都認不出伊曼.可是那畢竟是血濃於水.伊曼也是決不允許旁人來侮辱她的.哪怕這個人是一直最疼愛她的父親.

伊曼抬起頭.眼神裡帶著三分的冷漠.「是么.既然你知道我媽不爭氣.當年你娶她做什麼.既然你厭惡她.又為什麼要生下我.我知道你一向喜歡婧妍姐識大體.可是我就是這樣.這樣任性.大不了從此以後你不要我這個女兒.」

伊林彰也是氣急了.才會口不擇言道：「好好好.既然你都這麼說了.以後我就沒你這個女兒.反正我還有你姐姐照顧.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伊曼心底漫過種種的苦澀.父女之間二十五年的情分.他說不要就不要.可真是相當的絕情.與此同時.伊曼也明白了自己的絕情來源於何處.就是來源於面前的這個她叫做爸爸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