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應付的代價

在漫天的陽光的噴洒下.伊曼有些想哭.可是她卻哭不出來了.她鼻頭塞塞的.眼睛也開始泛紅.卻是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就算是今日這種極致的痛苦.都不能讓她流淚了.她一直都希望可以成為一個沒有眼淚的人.成為一個無堅不摧的人.可是現在她真的變成了一個沒有眼淚的人.她死去的心為什麼還會痛.

伊曼終於顫抖著接過了「一米陽光」.握在手中的感覺還是那麼的真實.思緒跑回到八歲那年.她還穿著白色的紗裙.戴著公主的皇冠.坐在小板凳上.青陽也還是那麼低.那麼小心翼翼地幫她戴在胸前.並且對她訴說著愛的誓言.

「伊伊.這是我爸爸為兒媳婦訂做的.你戴上了就是我陳家的人了.」

伊曼毫不知羞.「好啊好啊.」然後一轉臉對陳健歸夫婦說道：「謝謝陳叔叔和余媽媽.對了.青陽.我既然都已經是你們家的媳婦了.那我是不是該改口跟著你叫『爸爸媽媽』了.」

聲猶在.人未知.一轉眼都已經過了十七年了.

而青陽離去之後呢.余媽媽不許伊曼見他.她便取下了這鏈子.放在了青陽的骨灰之中.此生青陽不能陪她到老.她亦不能陪青陽走過黃泉路.那就讓這一寸陽光陪著青陽走到底吧.

卻原來.就算死也不得安寧.

伊曼緊握著「一米陽光」的手放在胸前.並沒有感覺到青陽存在過的氣息.而是一片徹骨的冰涼.那種死亡的寒氣在她的心底瀰漫開來.幾乎要把她整個人都包圍起來了.她緊緊閉起眼睛.想要忘記這一切一切的痛苦.而這一切卻越發清晰起來.

陽光狠狠刺痛她的眼.伊曼心神不寧地看到了熊熊的慌亂.她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熊熊那麼憎惡顏光辰.就算是顏光辰和排骨的合作.使得她永遠失去了這個愛了幾年的男人離她而去.她也沒必要這麼苦大仇深.是伊曼.熊熊早就知道了顏光辰掘了青陽的墓.她是在為伊曼鳴不平.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伊曼忠告.並且針對顏光辰.那是因為她全部都知道了.

噬人的陰冷襲來.伊曼整顆心都空蕩的可憐.她往後看了一眼.便看到了顏光辰正在離去的腳步.他走起路來.身板筆直.卻走得極慢.彷彿是等著伊曼追上他似的.

從前的伊曼總是覺得自己愧對顏光辰.哪怕是受了雲曉那一腳.顏光辰對她的好也是還不完的.可現在呢.他還是那個讓她心心念念感激不盡的顏光辰么.

不.他不是.他分明便是和城顯一類的人.都是為了得到不擇手段的人.伊曼真傻.真的.

她快走幾步.拉住了顏光辰.伸手便甩了顏光辰一巴掌.

「這一巴掌是你欠青陽的.」

「唰」地一聲.又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

顏光辰握住了伊曼的手.「那你欠我的要怎麼還.」

欠.當初心甘情願的付出.到了現在卻口口聲聲要伊曼償還.這一刻伊曼覺得她一點點都不欠顏光辰了.她和顏光辰之間的一切.早就隨著時光的流逝變質了.

她仰起臉對上顏光辰的眸子.沒有絲毫的畏懼.「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欠你的了.而你欠我的.卻永遠都還不完.」

顏光辰放鬆了他手上的力道.「曼曼.我從來都沒想過要你償還什麼.我之所以讓你知道我做過的這些事情.只是因為不甘.你對我的態度太平靜了.彷彿早就把我這個人給忘記了似的.我乞求你.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可是一點點的反應都沒有.其實我也是一個驕傲的人.我也有自己的尊嚴.只是.我為了你願意放棄這些虛偽的東西.然而就算是如此.你都不會多看我一眼.」

「我到底有什麼比不上城顯的.曼曼.你告訴我.我一定會努力做得更好.他傷害你.我便試著去溫暖你.你明知我喜歡你.卻偏偏不允許我說出口.好.曼曼.為了你.我可以不說.我願意用這樣一種方式來靠近你.可你呢.寧願選擇一走了之.也不願意讓我來照顧你.」

「你說你狠心.可是你偏偏又是一個內心很柔軟的人.我知道你是還忘不了過去的傷痛.所以潛意識裡不願意和過去的人有交集.但是.曼曼.你現在的心太靜了.靜到了我不能接受的地步.我真的害怕有一天我會逐漸淡出你的生命.到時候你連我是誰都會不記得了.而城顯呢.你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因為他傷你太深.深到你想忘也忘不了.」

伊曼甩開他的手.不自覺地便冷笑起來.心頭瀰漫過陣陣的苦楚.「所以呢.你就學他來傷害我.只是想讓我記住你.」

伊曼又靠近顏光辰近了些.她踮起腳尖.湊近顏光辰的臉.呼吸打在顏光辰的臉上.他一張俊臉有些泛紅.伊曼慢慢靠近了顏光辰的耳朵.眸子里閃現出許久不見的狠絕來.「或許你也是有苦衷的.可是你不該打擾到青陽.」

手中的尖刀已經刺向了顏光辰的胸膛.並且一寸一寸的往裡刺下去.「以前是我太懦弱了.別人欺負我.我就知道躲避.可是任憑他們怎麼欺負我.我都可以忍.唯獨你傷害了青陽.我要你為他償命.」

自從伊曼三年前離開了這裡.她雖然死了心.卻過著提心弔膽的日子.她極度缺乏安全感.害怕身邊那些對她好的人.忽然就變了臉.所以.她便日日把這把刀子放在口袋裡.她不知道是不是要趁人不備就給人一刀.但是有這把刀在.她就安心了.

而如今.讓她安心的這把刀正插在顏光辰的胸膛上.伊曼的眼睛里並沒有任何的懼怕.卻還是狠絕.

顏光辰傻愣愣地看著眼前陌生到極致的伊曼.這還是當初在病房裡遇到的那個畏首畏尾的腦殘女孩么.還是那個頗有豪氣一杯一杯為他擋酒的爽朗女孩么.

不.她也不是.她分明就變成了一個冷到骨子裡的人.

他看著插在胸膛的那把刀.這是一把輕便的小刀.雖然插在了他的身上.但是並不足以致死.他拔了那把刀扔到地上.傷口處的鮮血已經染紅了他的白色襯衫.濺到黑色西服上去.他甚至都沒有用手去捂一捂.定定地看著伊曼.

「你就這麼恨我.」

伊曼眼神里再沒有任何的神情.「恨.我並不恨你.只是.這就是你害青陽的代價.城顯他害死了青陽.他這一輩子都要在牢里懺悔.我這算是手下留情了.如果你依舊覺得不甘.你大可以也把我告到監獄里去.可是就算到了監獄里.我的心裡還是快樂的.我終於可以給青陽一個交代了.」

顏光辰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現在的伊曼固然是讓他痛心.但是他更多的是心疼.因此他的話語逐漸柔和了起來.好像給了他一刀子的根本便不是伊曼.

「你明知我不會讓你去那種地方.又何苦說這種話.不如咱們放下過去的恩怨.重新開始吧.」

伊曼看著眼前的顏光辰.她有一絲的不解.她看不明白顏光辰的溫柔到底是為了什麼.愛情么.她這輩子最不可能相信的便是「愛情」二字了.利益么.她落魄至此還有什麼利益可談.她累了.不想活在這種糾葛之中了.也再不願去揣摩別人的心思了.

所以她說出的話無疑便是涼薄入骨的.

「重新開始.我和你何曾開始過.」

從未開始.所以連重新開始的機會都沒有.比起那些恩怨情仇的糾葛.他卻連擁有都未曾有過.

一瞬間.顏光辰也說不出來話了.他只覺得胸口處的疼痛越來越重.幾乎重到了不能思考的地步.他強忍著這種不適.開口說道.

「曼曼.我肯把這件事告訴你.就是想讓你傷心.也是想讓你記著我.青陽的事情.是我做錯了.你這樣對我.也都是我活該.可是我想讓你記住我.這也算是錯么.」

錯.如果世界上的事情全部都用對錯來衡量的話.那個世界還不是簡單成了三歲小孩都能理解的了.伊曼也曾以對錯來揣測人心.揣測愛情.可最後都得到了什麼.是傷害.致命的傷害.

面對著現在這個和三年前的自己一樣幼稚的男人.伊曼覺得坦然了.她已經二十五了.早就過了做夢的年齡.或許她還有心.但是早就死在了這些拿愛的名義來傷害她的人.死了一次又一次.

伊曼沒有再說話.她知道自己和顏光辰之間的這段稱不上是感情的感情.已經走上了盡頭.她沒有傷心.也沒有絕望.在她離開這個城市之前.她再次斷了所有的感覺了.

她轉過身去.要離開這個讓她一次又一次死心的地方.此時卻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呼喚.「伊伊.你果真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