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九章:嫻主子哪裡是生病

第二二九章:嫻主子哪裡是生病

畢竟是廚房的人,芸黃一死,嚇得底下宮人數日都心驚膽顫。黃二在宮裡呆了數十年,什麼事兒沒見過?早上還和自己說話,一轉身就被抓進慎刑司再沒出來的宮女…或才見過面的人,平白無故就跳了井淹死了…此番種種,數不勝數。卻還是第一次,親眼瞧著人在自己跟前活活打死。其凄厲滲人,真是無以形容。

秋燥喉干,純主子要喝野鴨粥敗火,黃二親自往慶豐司走了一趟,挑了兩隻肥鴨,讓小太監提著,垂手躬身疾步回翊坤宮。宮街上撞見在御膳房的老兄弟谷大用,兩人躲進隱蔽處寒暄。谷大用從袖口裡取出一隻素白瓷瓶,笑道:「去南邊採辦,江寧陳家送給王公公的,我分了半罐子,就剩這一點了。」他邊說邊往黃二手裡塞。

清冽酒香撲鼻,黃二見多識廣,聞出是十年女兒紅,咧嘴笑道:「虧你捨得給我,不如自個留家裡喝罷。」話雖如此,手上卻已接了來。谷大用見他收了禮,心中明了,覺得事兒成了一半,遂笑道:「剛才去翊坤宮尋你說話,哪裡知道門房上越發嚴了,說你不在,連站的地兒都不給,一味趕我走。」

黃二得意笑道:「翊坤宮規矩大,門房上的人眼界高,連貴人常在都敢攔著,何況咱們做奴才的。」谷大用連連點頭,咂舌道:「純主子盛寵優渥,有規矩也屬正常,只是不想竟竟比景仁宮規矩還要大些...」又諂媚一笑,回頭看了看四下周圍,等著路過的宮女轉過角門不見了,才低聲道:「不瞞哥哥說,老弟有一事相求,才端著女兒紅來尋你。你是純主子跟前的紅人,應當好辦。」

總算是說到了正事頭上,黃二聽他奉承,很覺受用,笑道:「你且說來。」

谷大用道:「不瞞你說,我也是受人所託。」又湊到黃二耳邊子上,細語道:「有人想知道純主子每日的所吃所行,什麼時辰起身,什麼時辰出門,又都做了什麼…」他話還沒說完,黃二渾身猛的一顫,將手中酒壺塞回去,道:「不要命了么?芸黃前頭才沒了,宮人誰不知曉她犯的事?勸你也妥帖些,別為了幾兩銀子丟了命!」谷大用左右瞧了瞧,往黃二推了推酒瓶子,道:「也不是叫你上刀山下油鍋,只要將所見所聞告訴我就成…」他伸出四個手指頭,啞聲道:「四十兩銀子呢…」

黃二索性將酒瓶子往他懷裡一丟,道:「就算四百兩我也不能做,萬一出了錯漏,你還指望上頭的人能保你?」話畢,轉身就要走,道:「若是吃酒聊天,或是你自己有什麼難處,我都可以幫你,這出賣主子的事…尤其是涉及純主子,老兄勸你一句,還是別沾惹為好。」

谷大用還想追著勸說,黃二竟拔腿跑了起來,一灰溜就轉過宮廊不見了。

先提野鴨回廚房的小太監已經將鴨子殺了,撥了鴨毛,正在剖膛開腹。黃二氣喘吁吁,累了一身汗,叮囑道:「爺爺回下房換身衣服,鴨毛可要拔乾淨了。若有一星半點的髒東西,看爺爺怎麼收拾你!」小太監點頭哈腰,笑道:「爺爺放心,只管歇一會再來備晚點。」

黃二才去,爾綺就來了,問:「黃二呢?」

小太監雙手往罩衫上抹了髒水,賠笑道:「啟稟爾綺姑姑,黃爺爺回下房換身衣服,馬上就來了。你有什麼吩咐,要是不急就等一等爺爺。要是著急,告訴我也一樣。」

爾綺看他還算機靈,道:「晚上主子想吃涼拌菜,你讓黃二做兩道涼拌蘑菇木耳,還有涼拌海帶絲,多擱些碎榨菜和碎花生,少放醬油、香菜,稍稍撂點白糖。再配兩樣野鴨粥和滷肉羹,旁的再有什麼,讓你爺爺自個拿主意。」

小太監默默記了一遍,方笑道:「我好生記下了,姑姑放心。」

爾綺回到屋裡,巧好內務府的王進保在與純妃說話。青橙道:「木馬就放在東角邊的槐樹底下,鞦韆不拘搭在哪裡,你看著哪裡合適都行,兩個蹺蹺板就放在鞦韆旁邊。」王進保屏聲靜氣立著,畢恭畢敬的聽著青橙吩咐。又問:「萬歲爺說還要植兩架葡萄藤,奴才不敢做主,請問純主子,架子該搭在哪兒?」

青橙隨意道:「你看著辦吧。」

王進保應了是,跪安退下。至門帘處看見爾綺,揚眉一笑,微不可聞道:「那日讓姑娘受委屈了。」爾綺懶得理他,話也不回,徑直往裡屋走。王進保知道爾綺性子,也未多計較,想著她反正都要出宮了,往後老死不相往來罷。

天才黑了,御前的小太監來傳話,跟海安道:「萬歲爺說,今兒不來翊坤宮了,讓純主子早些安寢,不用等。」海安留了個神,悄聲問:「可是翻了誰的牌子?」小太監經常出入翊坤宮,也得了不少海安的好處,便小聲道了實情:「嫻主子生了病,太后命萬歲爺去探望呢。」海安不動聲色點點頭,隨手從袖口裡掏了一把銅錢丟給小太監。

小太監也不客氣,收了錢到了聲安,便疾步離去。

青橙在屋裡寫字靜心,海安躡手躡腳在旁側伺候,等青橙停了筆,方道:「主子,剛才養心殿傳話,說萬歲爺今兒不來了,讓您早些安寢,不必等。」有宮人收拾筆墨,另有宮人端了溫水上前,青橙凈了手,用巾帕抹乾,問:「掀了誰的牌子?」

皇帝有個不好的習慣,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每次如果在養心殿掀牌子,或要去別的妃子宮裡,總是早早兒就宣人來傳話。若他只是臨時不能來,則會晚一些。

海安不敢隱瞞,道:「說是嫻主子病了,太后命萬歲爺去探望。」

青橙淺淺哦了一聲,手裡拿著溫巾滯了滯,方道:「叫膳吧。」海安應命退下,往茶房跟爾綺說了,爾綺旋即往廚房傳話,不出半盞茶時辰,侍膳宮人就端了一盒一盒的菜上桌擺席。皇帝不來,青橙吃得簡單,卻也齊齊整整擺了兩桌子。讓她動筷子的,其實就只擱在她眼前的兩樣菜,旁的她吃不完,除了賞給永璋永瑢的分例,剩下的就都賞給宮人了。

用完晚點,青橙哄皎兒睡了,穿著寢衣窩在榻上看了會閑書,漸漸睡意襲人,便丟開書睡著了。當值宮人落下帷帳,替青橙腋好被子,吹了燈,抱著鋪蓋坐卧在門外頭,一整夜都不能睡覺。半夜裡有廚子送分例點心,多半是饃饃饅頭一類,夜值宮人囫圇吞棗,就著水幾口咽下,絕不敢發出聲響。

皇帝竟一連在景仁宮呆了三夜,宮中不知哪裡生了謠言,說純妃為著芸黃之事與皇帝置氣,保不定會失寵。爾綺往內務府支取銀子,聽著宮人們議論紛紛,氣得與人爭論了一番,漲得滿臉紫紅,還和景仁宮的掌事宮女訪兒吵了幾句嘴,才氣呼呼的回翊坤宮。

她就不懂了,就算置氣,也該是皇帝生嫻妃的氣,哪有冷落純妃的道理?

反正對她來說,所有說翊坤宮壞話的人,都實在可恨。

轉身她就與海安抱怨,海安忍不住教訓她,道:「主子說了好多次,讓你在外頭收斂脾氣,少與人爭執。這些年看你做事利索,性子也沉靜許多,怎麼又與人吵嘴了?別忘了,沒得幾日你就要出宮了,可別節外生枝,惹出什麼變故...」

爾綺笑道:「正因為要出宮了,才好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呢。」

海安拿她沒辦法了,重了口氣道:「你走了倒沒事,保不准她們將冤讎記在主子身上呢...」爾綺一聽,頓生悔意,急道:「要不我去給訪兒賠罪?」海安道:「今兒就算了,我也正想教訓教訓那些胡亂嚼舌根之人。只是往後,可再不許了。」

爾綺揚眉一笑,道:「原來你也忍不住了。」又拍了拍海安的肩,道:「放心吧,最後的幾日我一定安分守己,絕不給主子惹麻煩。」她捧了茶水進屋,見青橙看著宮廊上的秋日照影怔怔發獃,疼惜難忍,道:「主子,嫻主子哪裡是生病啊,明明就是裝的。您用晚膳時不是胃酸嗎?也是生了病,要不然奴婢往養心殿走一趟...」

青橙卻笑了,打斷道:「生了病就該去御醫院宣御醫,去養心殿有什麼用?」

爾綺跺腳道:「主子,您就是太心善了些,才任由著被人欺負。」青橙道:「你放心罷,沒人敢欺負我。這麼些年過來,連大行皇后都未朝我說過重話,嫻妃?她還能比過大行皇后不成?」稍一頓,又道:「至於皇上...我信他。」

青橙強打起精神,道:「聽說這些天宮裡頭很多宮人生了病,連嫻妃也得了風寒,我在書上看到一味葯膳,你不如學了,讓廚房做出來,分給底下人吃。」說罷,真的撿了書冊,按著書中記載,一條一條的說與爾綺聽。末了,又叮囑她,道:「你吃虧就吃在一籮筐字裡頭認不到一半,這幾年你雖跟著我學了不少,但總還不夠。等你出了宮,一定要嫁個讀書人家,學了字,再好好教養兒女。」

說到嫁人,爾綺整張臉都黯然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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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城春色宮牆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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