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八章:私情

第二二八章:私情

簡玉衡常在宮中走動,眾妃嬪也未迴避。他跪地請了大安,亦不敢抬頭,只隱約知道是有人告發自己與爾綺有私情,累及純妃。爾綺是從慎刑司綁來的,披頭散髮,差點就用了大刑。她是什麼也不肯說的,打死她也不會說。

一個是自己的親哥哥,一個是跟了自己十幾年的貼身侍女,手心手背都是肉,青橙不忍兩人受罰,滿眼哀求的看向皇帝。皇帝倒好,撿了個金橘,不緊不慢的剝著,道:「知道朕為何宣召你們嗎?」爾綺常在御前伺候,膽子也大些,揚聲道:「奴婢知道,是為著有人告發我與簡御醫有私情一事。請萬歲爺明鑒,簡大人醫術高明,正直有禮,與奴婢堂堂正正,並未有曖昧情愫,此番全然是被人污衊。」

事到如今,她只能咬唇篤定自己與簡玉衡毫無關係。

對簡玉衡也好,對純主子也好。

有嬤嬤端了鑲金琺琅杜鵑紋痰盂上前,待皇帝扔了橘皮,又悄然退至一側。皇帝將橘子掰開,一半給了太后,一半留在手裡,道:「南邊才貢上的橘子,太后可嘗過了?」太後接了橘子,悠然道:「味道很甜。」又道:「你別顧著哀家,審人緊要。」

皇帝應了是,道:「簡御醫,你待翊坤宮的掌事宮女可有私情?」

如果可以,簡玉衡恨不得立刻向皇帝稟明心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爾綺有話在先,他心裡如翻江倒海,沉思再三,方沉聲道:「微臣與爾綺姑娘毫無私情。」語一出,只覺舌頭都麻木了,混混沌沌,耳中轟隆隆的發響,皇帝又說了什麼話,也全然不知。

嫻妃眼見著皇帝偏袒,乍然道:「如此相問,他們自然不肯說,必要用刑才是。」皇帝臉上依然掛著笑容,眼裡卻溢出寒意,道:「莫非當著眾人,還要弄個屈打成招才行?」嫻妃急道:「皇上...」皇帝擺手,道:「你不必再說,朕本就有意給簡御醫指婚,他是純妃兄弟,就算指他一個宮女又能怎樣?更何況還是無中生有之事!」

宮中不許有私情,是祖宗規矩,被皇帝輕描淡寫一說,倒像瑣碎小事一般。

太后側了側身,厲聲道:「指婚是一回事,私情又是另外一回事,怎可同語?」

皇帝忙笑道:「太后說得是,是朕失言了。」又道:「不過,連朕都相信簡大人說的是實話,還有誰要懷疑不成?」說罷,定定望向嫻妃,當著眾妃嬪,臊得嫻妃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得沉默不語。

殿中靜了片刻,方聽皇帝喝道:「芸黃,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給自己的主子潑污水,不忠不義之人實實可恨!你倒說說,有什麼證據說簡玉衡與爾綺有私情?若有虛言,朕絕不輕饒。」芸黃唬破了膽子,連連叩首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皇帝道:「是誰指使你的?」

芸黃顫抖著身子,顛三倒四道:「並...並無人指使奴婢,昨兒奴婢聽皇上說要多留爾綺幾年,奴婢好不容易才能在主子跟前伺候,實在...實在...害怕又被調回廚房當差,才會稟明嫻主子,以為將爾綺發落了,自己便能當上翊坤宮的掌事宮女...奴婢今兒早上就後悔了,實在不該...不該...奴婢愧對主子、愧對爾綺栽培...」

要是不相干的其她人也就罷了,芸黃可是青橙身邊一等一的宮人,皇帝氣急敗壞,不想竟是昨晚上的一句戲言惹出的事端,他遽然發怒道:「糊塗東西!」嫻妃不想這芸黃如此不抵用,哪有心思再護她,便倒戈相向,跪地道:「是臣妾做事不妥當,險先被奴婢利用,差點殃及純妃,請皇上降罪。」

太后道:「你有什麼罪?是奴才們心計太重,與你無關。」又道:「起來吧。」

嫻妃小心翼翼睨了皇帝一眼,不敢起身。太后護著嫻妃,皇帝明白得很。此事其中原委,嫻妃到底知道多少,謀劃了多少,誰也說不清,但眼下也追究不出什麼。

皇帝道:「起來吧。」嫻妃這才敢起身。

除了簡玉衡、爾綺和芸黃,還有一個白醫女做了證。白醫女在御醫院當差,確實時有見到簡玉衡和爾綺說話談笑,她還知道簡玉衡時常做些女人驅寒暖身的藥包,卻不是給主子們用,妃嬪用了什麼葯都是有記載可查的。先前慎刑司問她話,她倒算一五一十的回答了,可奪情順勢,她已什麼也不敢說了,就算皇帝問及,她也只能幫襯著簡玉衡說話。

畢竟簡玉衡是福是禍還不知道,而她,再怎麼出色,終不過是個醫女。

皇帝沒有再問,朝爾綺道:「你受了委屈,呆會讓純主子補償你。」爾綺謝了恩,皇帝命四人退下,直待出了壽康宮,爾綺也不敢看簡玉衡。

太后道:「既然有人犯錯,就該好好懲處,怎能不了了之?」皇帝道:「懲處是要懲處,但既然是翊坤宮的事,朕想交由純妃自己處置。」他有意無意般看了嫻妃一眼,接著道:「其她人等也都不追究了。」又自然而然的隨手將剩下的半邊橘子遞與青橙,起身道:「不擾太后歇息了,兒子告退。」青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倒覺難為情。

皇帝往她手裡重重一塞,柔情四許道:「甜著呢。」微微一笑就徑自出去了。

眾妃嬪看在眼裡,默默不語。

回到翊坤宮,海安已將芸黃綁在月台上跪著,嘴裡塞了棉布,免得她哭哭啼啼鬧得主子煩心。青橙進裡屋換了軟綢鞋,取了朱釵,方命芸黃上前。爾綺受了驚,回下房洗漱穿戴了,仍舊回屋裡伺候。芸黃一見爾綺,就嗚嗚哇哇的,只是說不出口。青橙命人將她嘴裡的棉布取了,才聽她哀求道:「爾綺,我對不起你,我知道錯了,你幫我向主子求求情好不好?」又朝海安哭道:「海安姐姐,求求你,我往後再也不敢了...」海安與她有舊時情誼,心有不忍,便撇過臉不看。

屋外有醇厚之聲傳來,道:「往後?還想有下一次不成?」

海安爾綺忙掀帘子迎駕,青橙也走至門口,道:「怎麼此時來了?」皇帝往養心殿轉了一圈,落不下心,又坐了肩輿回來。他道:「朕是怕你心軟,砸壞了東西,哪怕值千金萬兩,也可原諒,但這出賣主子的事,絕不能姑息。」

他往炕上一坐,看見自己塞給青橙的半邊橘子放著碟子里,問:「怎麼不吃?」

青橙道:「哪裡有功夫吃橘子。」他的一番心意,被她隨手擱了。皇帝也不介意,自己掰了橘瓣就吃,朝海安道:「你去把宮裡上下人等都宣在院子里候著。」海安不知何故,但不敢多問,答應了躬身退下。不過一會功夫,從伺候兩位阿哥的嬤嬤,到翊坤門守夜的當值太監,百十號人,都齊齊站在了庭院里,鴉雀無聲。

皇帝吃了橘子,凈了手臉,又往書房裡拿書看。青橙不知他賣的是什麼關子,小尾巴似的隨在皇帝身邊問:「宮人們都在外頭等著呢,你可要訓話?」「芸黃年紀還小,給個教訓就成了。」「廚房要備晚膳了,不能總叫他們乾等著,我好餓了...」皇帝走到哪裡,青橙就跟到哪裡,不停的說話,皇帝卻笑而不語。

庭中烏壓壓的站了一地的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都不敢開口說話。越是寂靜,就越叫人惶恐。尤其是宮裡出了事,皇帝心情不好,保不準會大發雷霆,任誰都別想好過。燒了兩柱香了,皇帝才行至月台,他話不多說,直接讓人綁了芸黃在小條凳上,執杖刑一百。連青橙求情亦無用。

他安然坐在炕上看書,庭外慘烈的凄喊聲嗚咽作響,驚得樹林間的鳥雀都撲騰飛上天際,不肯回巢。青橙坐在皇帝對面,懇求道:「實在不必如此狠心...」皇帝翻了一頁書,淡淡道:「朕就是想讓底下人都瞧著,出賣主子是何等下場。」稍一頓,笑道:「你以為朕不知道嗎?爾綺和簡玉衡...你都能想明白,朕怎會不明白?」

原來兩人竟是心照不宣。

皇帝丟開書,讓青橙坐到身側,輕輕攬住她的肩,道:「今兒只是一個芸黃就膽敢跑去嫻妃那兒惹出事端,明兒還不知是誰。你又容易相信人,總叫朕擔心。後宮無主,自有人要興風作浪,你不願懲戒下人,朕明白。這黑臉就讓朕來當好了。」哀戚之聲漸漸沒了,也不知是沒力氣了,還是已經打死了。

這一夜裡,翊坤宮靜悄悄的,是青橙眼底下頭一回見血。

庭院很快就收拾乾淨,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而芸黃,已經消失無蹤,世上再無此人。海安求了青橙恩旨,賞了芸黃家裡人二十兩銀子,且託人買了紙錢在墳頭上燒了。爾綺亦覺內疚,但一想此番差點拖累簡玉衡,又覺解氣。

夜深了,青橙睡不著覺,她窩在皇帝懷裡,沒話找話道:「我什麼時候逼著永璋永瑢讀書寫字了?」皇帝撫著她滿頭烏絲,道:「朕哄一哄太后,她高興了,你方有好日子過...」知道她還念著芸黃之事,便將她往懷裡緊了緊,道:「什麼也不要想,乖乖睡吧,朕陪著你。」

即便如此,輾轉至天明,青橙才眯眼睡著。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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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城春色宮牆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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