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6月7日 星期五(2)

我能夠看到被強行壓在病床上的毅翔，痛苦地喊叫著，卻掙脫不了那幾雙手……還以為這些日子來只有自己痛苦……我果然是個自私鬼，從來就沒有想過其他因我而受到傷害的人。

「不是說伯父要你和毅翔在一起嗎？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把這些對你不利的話說出來？」

「我是真的愛上毅翔……所以不希望看到兩個我所愛的人都痛苦……」

「這個世界真的對你很不公……」還是像以前一樣善良，一點都沒變。

「鄭潔她……也同樣很可憐！」

「她可憐什麼呀？」幹嘛突然在這種感動的氣氛下，提這種霸道到令人倒胃口的太妹啊。

「小軒！」

「嗯？」

「很多時候事情不能夠只看表面……」

「……？」

「就像鄭潔一樣……」

「像她？」

「表面上……覺得愛的是那個人……事實有的時候卻並非如此！表面上關心你的人，並不一定就是真心的……而那些看上去與自己處處作對的人，說不定才是真正對自己好的人。」

「你的意思是在說鄭潔對我好？」

「有些事情要自己慢慢體會才行。」

「別開玩笑啦，那丫頭巴不得我從她眼前消失！」

「……小軒！」

「……？」

「這並不代表我會像其他人一樣把毅翔讓給你！」

「什麼？」剛剛不是在說鄭潔嗎，怎麼一下就把話題給調過來了？難道說這兩者有什麼關聯？是在說毅翔是鄭潔讓給我的？誤會，全然是個誤會。鄭潔和毅翔交往過，可兩個人只是互玩感情罷了。鄭潔真正喜歡的人是周夕，而毅翔真正喜歡的是我，才不需要她讓。

「我必須讓毅翔和我一起回日本！毅翔他無論如何都得和我回去！」

「你這是在逼毅翔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

「以前……以前什麼事情我都讓著你，替你著想……但是這一次，為你也好，為我自己也好，毅翔我是一定要把他帶回日本，並且和我定婚！」

認識小雪這麼久以來，她從來沒有用過這種語氣和我講話。她終於懂得勇敢爭奪自己感情，不再像十三歲時看到一群女生圍著林峰，卻只知道躲在一旁默默流眼淚……該為她感到高興嗎？沒想到有一天，我最好的朋友會是我最強勁的情敵。

「你放手吧！我知道如果選擇的話，毅翔肯定是會選你。」

「所以呢？」太殘忍了，這種沒有任何感情地話語對我們兩個都太殘忍了。

「離開毅翔，放手讓毅翔和我回日本！」

「如果我不答應呢？」

「……你不答應也沒有用，我一定會把毅翔帶回日本的！」

「我一定不會去的！」

0＿0順著聲音我和小雪一起轉過頭向身後看去……穿著乾淨的T恤衫的毅翔，手插在兜里斜眼看著我們兩個……拜託，什麼表情啊？在這種黑暗中透著刀光劍影的氣氛下，未免也太**兒啷噹了吧。

「毅翔……」小雪緩緩地撐起身體，從沙灘上站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你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但總之最後那句話還是被我聽到了！」

「毅翔……我……」

「你回到日本之後替我向爸爸說聲抱歉吧！」

「毅翔！」這回出聲的是我了。

「哎，叫什麼呢？是老公！」

「什麼？」不知道這傢伙什麼時候才會有個正經，要知道現在可是兩個女人的戰爭，怎麼可以全然不顧旁邊的小雪，說出這種話。

「什麼，什麼呀？老公兩個字不會說嗎？LAO老GONG公！」

「什麼？」

「怎麼還是不會啊？真的是笨到家了哎！來跟著我念……L—AO老……快點啊！」

小雪還在旁邊正深情款款地凝望著你，你卻完全忽視小雪的存在。

「毅翔，我們難道真的不能重新開始了嗎？」小雪顫抖著身體輕柔著語氣問道。

「不是不能重新開始……而是……完全沒有可能再在一起！」毅翔認真地念著每一個字，字字都刻在小雪受傷的心裡。

「伯父他……還在日本等我們兩個回去呢。」

「那你就回去吧！我是不會再回到那個本身就不屬於我該待的家裡。」

「怎麼會是不屬於你該待的家呢？伯父和伯母都非常擔心和挂念你啊。」

「從媽媽離開的時候開始……那個時候……那個家……就已經不是我的家了！」

毅翔的心在哭泣……我聽得到是哭泣的聲音……在黑暗中，抱著腿孤獨地哭泣聲……我想要上前撫摸他的肩膀，將他擁進懷裡。

「毅翔！」

「把原話告訴爸爸好了，就把我剛剛說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他。」

「毅翔！」

「就這樣說……就這樣告訴那個人好了！」

小雪欲言又止，幾次欲張開早已被眼淚浸泡濕潤的嘴唇……怎麼辦？小雪的心也同樣在哭泣，兩個人我該上前安慰誰？……徘徊……我只能夠徘徊在兩個人之間，無論是靠近誰，我的心也是同樣的疼痛……噠噠的腳步聲，只是我不停徘徊在原地的腳步聲……

「＾＿＾走吧！」

毅翔無聲無息走到了我身邊，在說話間托起我放在大腿上的手，將我從地上拉了起來。

「回家吧！」

「什麼？」

「今天是怎麼了？總是問什麼……當然是回公寓啊。」

「那小雪……」

「走啦！」

「可是……」

「回家去睡覺！」

毅翔不光是在身高上佔有絕對優勢，就連力氣也是。他的手緊緊地握住我的手，任由修長的雙腿大步往前跨，全然不顧後面不得不跟上來的腿短的我，更加不顧身後傷心的小雪。也許我確實是個重色輕友的女孩，可對小雪……對於一個重要到可以讓總是以自我為中心的傢伙失去自我的朋友，我是絕對不會就這樣對她置之不理的。但無奈於自己的力氣擺脫不了毅翔這隻雄獅的爪牙，只能跟隨著他飛快的腳步一路小跑起來。在喘息間勉強可以回過頭向小雪投去一個關懷的目光……0＿0又是那個詭異的笑容……雖然此時的小雪已經低著頭癱坐在沙灘上，但那微微上翹的嘴角還是被我看見了……這是怎麼回事……

孤獨的公路上只有稀落的幾盞路燈，借著微弱的燈光照射著布滿塵埃的路面。我緩緩搖下車窗，看向日落的方向。雖然離黃昏已經過去了很久，但那片曾被溫暖過的海水仍能給我的心靈帶來一絲慰藉。

「不生氣嗎？」我鼓起勇氣問道，視線卻沒有從海面上移開。

「……」

「是……還在生氣嗎？」

「不是！」

「今天為什麼沒有去考試？」

「因為擔心你！」

這句話只有五個字，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化，僅這五個字組合在一起，帶給我一股暖流迅速傳遍全身。

「我太幼稚了對吧？」

「……？」

「明明知道你愛的人是我，卻還會生氣。」

「……」

「明明知道你不是她，卻還是把你和她想在一起……總以為，你也會離開我。」

「……」

「在醫院的時候，聽到你呼喚旭益的名字……明明知道你是因為得知我平安才喚出另外一個名字……卻還是丟下你一個人離開……」

「既然……既然知道……為什麼還是要讓我流淚？」就連我也不知道現在流著眼淚將臉轉向毅翔的自己，是因為得到理解還是心中覺得委屈。

「對不起！」

「非要讓我哭才開心嗎？」

「……」

「非要看到別人流出傷心的淚，才會開心嗎？」

「＾＿＾！」

毅翔的回復是沉默和淡淡的微笑，只騰出一隻手將我隨意搭在坐椅上的手緊緊地握在掌中，慢慢移向了他左邊的心房。我清楚的感覺到他心臟平和而有節奏的跳動，這是愛的音符……我和他的節奏誰也不再慢誰一拍，同樣的跳動頻率，為愛情而跳動的兩顆心……沒有音樂，只有回蕩在公路上汽車飛馳時與地面磨擦發出的聲響和火花。

一個小時后，我和毅翔從超市走出來。毅翔兩手空空面部表情愉快地走在了前面，緊跟在後面提著兩個裝滿東西的大袋子的可憐蟲，也就是我宇宙超級無敵美少男殺手林奕軒了。￣＿￣＾本以為這次感情的失而復得會讓毅翔對我好點，結果把車子開到超市門口，說我沒吃晚餐硬拉著我進去，本來心中還有些感動，這傢伙卻在挑選了一大堆聲稱對我有益的蔬菜肉類之後，不但讓我自己掏錢買單，還在收銀員將食物裝進袋子之後率先逃跑了，害我不得不提著兩個重得快把手臂吊斷的袋子跟在他屁股後面。他這種人不跟緊點的話，說不定會把我忘了，直接上了車回公寓。買完這些東西之後我身無分文，到時候還不得活活累死在半道上。

「你走慢一點，很累哎！」我跟在後面說著話也不忘乘機多讓嘴巴換口氣。

「再晚的話，十點之前就別想吃晚飯了。」毅翔不但沒有減速，反而是加快了腳步。本來腿就長，現在我只能用小跑才能勉強跟上。

「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的身體本是小巧玲瓏，只是加上手上的兩個大袋子龐大了許多，才走出十米不到的路程就撞了不下十個路人。前面的傢伙根本就沒有在意，真懷疑他的字典里有沒有憐香惜玉這四個字。

在我不小心撞到第十五個人時，可憐的塑料袋終於掉在地上一灘污水中。得到解脫的右手由於身體失去重心，也一起撐在了旁邊，屁股沒能逃過一劫和大地來了個久違的KISS。

「等一下，等一下我！」我一邊拍打屁股上的灰塵，一邊沖前面仍忘我地哼著小曲跨著步子的毅翔呼喊。

「怎麼了？」

「東西……東西掉了！」

「哎呀，你這人……怎麼這樣啊？好好地東西拿在手上怎麼就掉了？」看著由於支撐身體弄髒雙手的我，毅翔不但沒有半點關心反而責備起來。

「什麼？」真是太可氣了。這哪有半點像剛和好的情侶，簡直就是一對鬥氣冤家，真懷疑這小子把我找回來的初衷是什麼。

「看什麼看，趕快把東西撿起來呀！」

「袋子都髒了！」

「你怎麼連這點小事也做不好啊？」

「什麼？！！！」要被氣死了，這小子存心的吧，因為和旭益接吻了，所以沒打算讓我有好日子過。

「難道你就不會把外套脫了？」

「你的意思是讓我把外套脫了裝袋子裡面的東西？」

「不是的話，難道穿著外套的是我？」

「會把衣服弄髒的！」

「回去洗不就行了。」毅翔說罷又再次轉身繼續大踏步向停車場走去。

「哎，你洗啊？」

我這是自討苦吃，什麼人不愛，偏偏會中意這臭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身為男朋友的職責。就算不是男朋友，就以一個男人的身份，也該知道遇見這種狀況，應該伸出援助之手啊。

>＿<這到底算什麼狗屁男朋友？普通朋友也沒有這樣的，簡直就是個無賴，和林峰無異的無賴。老天，我的身邊能不能出現一位正常的異性啊？不對，就連女孩子也沒正常的。拿小露來講，她也是神經質。

回到家肯定是我自己做飯。毅翔那小子要求買這麼多，說不定他自己也沒吃飯。

我的雙腳累了，全身都罷工。我就這樣氣呼呼地站在原地不動，看他毅翔還不得回來低聲下氣地向我道歉求我回家。

……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怎麼可以把他和正常人想到一塊去。就算是我沒有上車，他也不會發覺的。至少在時間過去一小時后，我仍被孤獨地撂在原地就可以很好地證明。快被石化掉的身體，僵硬地保持著一開始雙手插腰的姿勢，儼然已沒了之前的氣勢。

「那個……能不能問一下？」

「嗯？」我木然地將臉轉向左耳旁的聲音處。

「幹嘛還站在這兒不動啊？」毅翔懶洋洋地打著哈欠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