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01

與江川集團接下來的兩次會晤都十分順利。

令我備受鼓舞的是,我的思路得到了對方的認可。而且據線人的可靠消息,競爭對手都還沒有實質性進展,他們推薦的候選人始終沒有得到客戶的青睞,原因是客戶要的"不是投行經理,而是諳熟金融類IT行業的投資管理決策人"。

這個消息即令我們欣慰,也更令我們忐忑,我想,我要出手的Candidate真的是要"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才好。

我決定劍走偏鋒,寫一份分析報告給江川集團,然後把一種大膽的假設提上桌面。

這天深夜,我將寫好的Solution(解決方案)和配套的兩位candidate的CV(curriculumvitas,簡歷)一併打包Mail給了岩井森。

我沒有想到,我這次未按牌理出牌的擅自行動,會給這件事帶來這麼大的震動。

不僅來勢洶洶,而且來得迅雷不及掩耳。

郵件發出去的第二天下午,我接到了岩井森的電話。

他在電話那頭嚴肅地告訴我:江川良先生要面見我,而且,就是現在。

我站在夏日午後的Starbuck,一手端著咖啡,一手舉着手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周圍的人你來我往,玻璃窗外,太陽照在馬路上,白花花的刺眼。

直到坐在岩井森對面的時候,我還是懵懵的。

我啜著杯里的咖啡,努力平靜著自己的情緒。岩井森大約是看出了我的不安,微笑着告訴我江川良先生已經下了飛機,很快就會抵達。

岩井森手裏拿着一份文件,大概就是我發給他的資料的打印稿。

他輕輕敲打着文件夾,用日語說道:"令我們意外的是,這麼多知名的獵頭公司都犯了一個同樣的錯誤。他們總是致力於尋找具有投資銀行背景的管理者,可是那並不是我們所希望尋求的對象。但是,昨晚收到沈桑(敬語)的信件時,我有一種厚厚雲層被閃電撕開口子的感覺。你明白嗎?希望有暴雨下起來,實在是沉悶了太久沒有突破。"

"沈桑在信中提出逆向思維,不找投行出身做金融IT業務的候選人,而反過來去找金融IT業務出身,又懂得甚至參與過投資併購的候選人,實在是抓住了重點。不過,我們也知道,這樣的人選並不容易尋找。"

"沈桑隨信提供的兩位Candidate的CV我已認真看過,雖然方向對了,但是卻與我們對首席代表這個職位的要求有一定距離,不過將來機構成立了倒是可以考慮作為項目經理等中層職位的候選人。當然,傭金我們會照付的。"

說到這裏,大家都笑了,氣氛總算輕鬆了一些。

我試探著問:"其實我想知道的是,貴公司此番動作,必定是建立在對國內投資環境的深入調查研究之上的。憑貴公司對國內同類企業的了解,是否會發現在某一範圍之內有合適的人選?像競爭對手的企業之類。"

岩井理解地笑了:"的確,我們在這方面曾經也有做過一定工作,我們曾經有專門的項目組操作這項業務,正如上次跟沈桑說過的,我們在三年前就已經對中國市場作了充分的調查研究,也談好了合作夥伴,當中就有我們屬意的操盤手,可惜項目最終擱置了。而專項組也因故取消了,直到今年這個項目又被擺上了議程,一切都是迫在眉睫,我們也是求賢若渴啊。"

"三年前有過屬意的人選啊……"我沉吟著,"不知道還是否能繼續往三年前的方向尋找呢?我想如果能和當時的負責人溝通溝通,一定會獲益良多的。"

"這樣啊,真是十分遺憾啊,"岩井的臉色突然奇怪起來,彷彿有幾分悲戚,"三年前的合作方好像已經不存在了,而我們這邊當年負責的同事,也已經離開了。"

看到我抱歉的表情,岩井點點頭,示意我不必介意:"不過呢,這次沈桑提出的方案是很切合我方的意願,我想這會是一個很好的開始。江川社長正好在上海,聽了我的彙報后也非常欣賞沈桑的思路,所以在電話里就指示我安排時間,他要與沈桑面談。"

講到這裏,岩井頓了一下,放緩語速:"這是此次過程中,江川社長第一次約見獵頭公司的人員。"

震驚之餘,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句話,只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

就在此時,一位職員走進來跟岩井耳語了兩句,岩井神色嚴肅地站起身來:"沈小姐請稍候。"

然後就匆匆走出會議室。我猜想大概是江川良到了。

我的手機突然哆嗦了兩下,是妮可的短訊:"談得如何?"

我來之前曾跟妮可通過氣,告訴她客戶要求跟我一個人面談,希望她不要介懷。妮可在電話里爽朗大笑,說不怕不怕,你還能飛起我不成。

我回她短訊:還沒見到江川。

還沒來及收到妮可的回復,岩井森神態恭謹地推開會議室的門,一位清瘦矍鑠的老人踱進門來。

老人迅速打量了我一下,眼角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我站起身來的時候,他已經向我走來。

岩井森一個箭步跨上前來:"這位是沈魚小姐,這位是我們……"

老人突然朝我伸出手,打斷了岩井的話,用日語開口道:"你好,我是江川良。"

02

不知道是否我緊張到產生了錯覺,在握手的那一瞬間,我感受到的竟然是一位老人的慈祥。

這份慈祥奇迹地緩和了我的忐忑和不安,令我的思路陡地清晰起來。

江川良沒有和我談論這單獵頭單的細節,他只是靜靜地聽我講述了我對這個項目的想法,然後突然跟我聊起獵頭這個行業的種種,並對我的職業歷程表示了興趣。

我講述了一些過往操作過的項目,有成功的,也有不成功的一些趣事。

江川良饒有興緻地聽着,時不時會意微笑。他還問了我的興趣愛好,當知道我非常喜歡打網球而且球技還不錯時,他顯得格外高興,居然提出有時間要約我比賽一場,我也很不客氣地接受了這樣的提議。

儘管可能已經從岩井森口中得知我會說日語,但是我流暢的表達似乎仍然令江川良感到驚訝,他問我是否在日本留過學。

我告訴他我在中學時曾作為交換學生在神戶某學院學習過一年,當時寄宿在當地的一戶四口之家中,和他們共同生活過一年,有着很多難忘的記憶。

江川良聽我描述着我留學生涯的點點滴滴,若有所思地微微頷首,目光似乎放得很遠。

意識到自己似乎說得太多了,我暗暗叫糟,這畢竟是一次嚴肅的商業會晤。我在不知不覺中居然忘了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忘了應該更多地表現自己的專業和職業,反而在江川良的引導下,像小孩子一樣興高采烈地說着自己的往事。

就在我懊惱萬分的時候,江川良突然回過神來,樂呵呵地表示今天的談話就到此為止,他很高興能和我見面,接下來的事宜他會讓岩井森來跟進。

說着客套的結束語,我有些忐忑地隨着他走出會議室。在門口道別的時候,江川良握着我的手,突然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我相信我不會看錯人的,沈小姐。"

"不會看錯人?什麼意思?覺得可以把單子給我們,還是認為不行?"妮可坐在我對面,把一杯咖啡攪來攪去,對江川良的最後一句話玩味了很久。

我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誰知道啊,日本人向來都這麼含蓄,說話永遠留三分讓你猜。"

老實說,到了這種地步,這個單子能不能拿下來,結果我已經不是那麼在乎了。

我已經儘力了,儘管有些懊惱自己多年的道行在這樣的大Case前馬失前蹄,有點放鬆警惕,過多地自說自話,但是潛意識裏我又感覺到,江川良是希望並喜歡我跟他談那些與主題無關的內容的。

這次跟江川良的會晤,我產生了一絲奇怪的感覺,但又說不出怪在哪裏。

或許,這樣的大單子,本來就應該是這般雲里霧裏的。

03

接下來幾天,江川那邊都沒有什麼動靜和信息反饋。我抱有一絲僥倖的希望也一點點消失殆盡,悻悻之餘,其實心裏的重負又有所解脫,典型的阿Q心態。

晴晴打來電話的時候,我的心情並不是很好,聲音懨懨的。大概是聽出我的頹靡,晴晴溫柔地叫我上她家吃飯,順便看婚禮的Video和照片。

這個提議讓我開心了一點,因為晴晴的廚藝非常好,而且一向很對我的胃口。下班后,我欣然前往。

一進門,我便聞到了栗子雞的清香,頓覺飢腸轆轆。

海群系著圍裙往餐桌上擺放碗筷,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樣。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啦,海總親自下廚。"我打趣著。

海群訕笑着:"打下手打下手,不能讓老婆大人累著,嘿嘿。"

"說我壞話呢?"晴晴端著一盤老火湯從廚房出來,笑口吟吟。一個多月未見,她似乎圓潤了不少。

"不是有了吧?"我湊過去問,晴晴臉就紅了。

"還不知道呢,那傢伙非說肯定是,活都不讓我多干,真是。"

我心頭一樂,和海群相視一笑,門鈴響起,這個准爸爸屁顛屁顛地開門去了。

"其實也就是大姨媽晚了一個禮拜沒有來。"晴晴低聲跟我解釋說。

我笑笑,幫她擺好菜肴,順口問了一句還有人來嗎?

"哦,是東樓吧,今天是請伴郎伴娘吃飯啊,感謝你們的幫忙。"

我拿筷子的手頓了一下,眼前不期然閃過一雙清透細長的瞳孔。

那個和我聊了一宵的音樂和電影,淡漠如深的男子。驚訝於彼此對此範疇的關注和深入,卻都不曾開口詢問各自出處。偶為相同的認知舉杯淺笑,不同的觀點慷慨陳詞,但誰都不會妄圖說服誰。

那真是一個奇怪的晚上,一想起,記憶里便瀰漫着普洱的醇香。

蕭東樓見到我似乎沒有絲毫驚訝,或者說,我看不出他的情緒有任何起伏。

我們禮貌地打招呼,像認識的普通朋友,沒有過多的客套,也沒有更多的言語。那一夜的把盞夜話彷彿只是春夜裏的一幕細雨,夜半來,天明去,不著一絲痕迹。

我莫名鬱悶,我更鬱悶我的鬱悶。

席間,晴晴兩口子笑說着蜜月途中的點滴趣事,某人兀自笑而不語,我只顧埋頭吃菜,間或和海群碰杯,於不覺中喝了許多酒,開始有些醉意。

我分明感覺到有什麼在空氣中發酵,一寸一寸膨脹到令人難以忍耐。

海群突然一拍桌子,點點我說:"對了悠悠,給我們講講你們獵頭的工作流程嘛,我可一直很好奇。"

這傢伙自從和晴晴結婚後,就開始跟晴晴一樣叫我的小名,我頗有點不習慣。他突然要我說獵頭的事情,更讓我奇怪。我看着他笑得過分誇張的表情,心想作為一個大公司行政人事總監,從人力資源體系來說海群也算是我半個同行,只不過一個在甲方,一個在乙方而已。他不可能對獵頭的運作一無所知,好奇至此。

看到我疑惑的目光,海群幾分尷尬,他看了看蕭東樓,摸摸腦袋自嘲地說:"其實是我們公司最近有進行大量人事外包的打算,我也想了解了解MMI的情況,看有沒有合作的機會嘛。"

"對啊對啊,我也想了解啊。你平時都不對我說你工作上的事,害我在單位跟同事說起我的好朋友在做獵頭,他們說獵頭就是Sale(銷售),是人販子。我還差點跟他們吵起來。"晴晴也插嘴道。

我笑了笑,解釋道:"他們這麼說也對也不對。如果說獵頭是銷售的話,它與一般銷售的不同在於,獵頭是顧問式的銷售,更多是在於採購的過程,自身的積累和人才的綜合包裝。至於人販子一說,嚴格意義上我們交易的'產品'的確是人。但是我們充當的不是佔有方,我們不是地主,人才沒有跟我們簽賣身契,也沒有被我們拐走。一切的條件都是透明地擺在桌子上,是公開的,一份獵頭提供的職位需求就如你正在吃蛋糕,我們把另一塊放在你面前,或更美味,或更精緻,或更有分量,或更有營養,也或者跟你目前吃的大小差不多,只是多了點水果。總之它跟你吃的肯定有不同的地方,然後由你自己來權衡比較,選擇繼續吃你原有的,還是接受這個新的。但是你接受了還不成,還要蛋糕店的主人來決定是否要真正把這個蛋糕送給你。這就是一個簡單的獵頭的過程。"

不知是酒精的刺激還是其他,一向不願在朋友之間談論工作的我竟然就這樣簌簌地抖開了話匣子,有問必答,從前期接單評估、做項目計劃書,到尋訪、面試、薪資談判,再到背景調查、入職、保證期跟蹤中,侃侃而談,毫無保留。

我甚至還講述了一些我做過的重大Case,包括一些業內敏感人物的變動,極少人知道,我就是那個背後挪動乾坤的人。

海群饒有興緻地聽着,時不時看看蕭東樓,又看看我,神情古怪,若有所思。

晴晴聽得目瞪口呆,直呼精彩。

蕭東樓一直頷首微笑,不發一言。

飯後大家坐在沙發上,看婚禮當天的錄像。

華美的場景里人影憧憧,交錯著幸福喜悅的臉龐,鏡頭就像一個好奇的小孩,鍥而不捨地追逐着他們。我看到自己的影子拖沓綿長,笑容淡靜而疏離的女子,不是我熟悉的自己。

酒勁已過,我變得異端沉默。海群說,不如玩個魔術吧,東樓是高手。

被點名者淡然一笑,也不多言,吩咐海群取來白紙一張,說誰來玩一個猜心的遊戲。

我挑眉,伸出手。

"我來。"

他將白紙對摺,再對摺,攤開后紙的中心便有了兩道十字摺痕,他在摺痕的中心用筆劃了一個小圈,吩咐我在圈內寫一個字,再依樣對摺起來,不要讓他看見。

然後他拿着我對摺好的白紙,兩手背到身後,片刻后他右手夾着白紙舉到我的面前,那張對摺的白紙中心少了一個扇形的角。他示意我將紙接過去。我茫然照做,打開來后,我看到白紙正中一個窟窿,我寫的字已經被他撕掉,似乎還在他身後的手裏。

我盯着他的眼睛。

"那個角呢?"

他笑了笑,又將那撕下的一角遞給我,依然是摺疊著的。

然後他開始認真地看我,目光似有深意,彷彿要看穿什麼,我被他盯得有些慌亂起來。

大約過了十秒鐘,他突然微笑,好整以暇地拿起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支點上,說道:"你寫的,是個沈字。"

04

再一次接到岩井森的電話時,我正陪Cat和方雯在狀元坊買東西,心情十分鬱悶。

六月的廣州已是酷夏,狀元坊的羊腸小巷裏人頭攢動、摩肩接踵,我就像被擠在罐頭裏的沙丁魚一樣垂頭喪氣,也毫無脾氣。

"江川社長已經回上海去了,他在離開之前讓我們準備好了兩份合同,指定貴公司為我們華南地區的獵頭合作方,並指定要沈小姐負責。下周我們會把合同文件發送過去,如果沒有問題的話,隨時可以簽約。"

我幾乎以為我在幻聽,在確認了這真的是事實后,我才明白,原來奇迹不但發生了,還是如此讓我措手不及。掛掉電話,我孩子氣地握拳給自己加油了兩聲,頓時覺得通體舒暢,周遭的空氣也變得清新無比。

看到這會兒工夫Cat和方雯已經鑽到人流的左前方去了,兩人正趴在一個玻璃柜子上挑耳環,我精神抖擻地擠了過去。

當我們坐進巷尾的一本壽司店喝五元珍珠奶茶時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我累得腳後跟生痛,太陽穴因大量缺氧突突直跳。Cat和方雯神采奕奕地攤開一包包的戰利品一一盤點,Cat還拉着我嘮叨著要再回去找那條之前猶豫沒買下的月光石手鏈。

"你和方雯去吧,我實在走不動了。"我舉手求饒。

方雯笑着接過話:"Cat姐,我陪你去,我也想再買幾雙船襪。"

"好啊,我們現在就走,"Cat馬上興高采烈地拉起方雯,臨走還不忘損我一句,"你在這看好東西啊死魚!"

狀元坊是廣州荔灣區的一條古老的內街巷,因宋代狀元張鎮孫故居於此而得名,其狹窄的街巷內林立着數百個幾平方米的小商鋪,專營市面上最時尚潮流的衣物飾品,吸引著眾多新新人類光顧。據統計,這裏每日的人流量均超過萬人,節假日更是人潮如涌,是名副其實的"撞人坊"。

我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三三兩兩說笑的臉上滿溢着青春與熱情,曾經那些笑臉里也有我的一分子。求學時期,狀元坊、北京路、流行前線都是常逛的地頭,我和維維,有時還有子昕,經常一整天在這裏流連忘返,不知疲倦。

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不再狂熱於這樣的購物方式,甚至是十分抵觸。

一來是因為我的工作限制着我不能作這樣爭奇鬥豔的打扮,二來也實在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來揮霍。

不像Cat這種心態永遠年輕的怪胎,每個月都必來淘金一番。我拗不過陪她來了幾次,每次都只會再次加深自己對衰老的感慨。

所以這次方雯約我逛街的時候,我不假思索地叫上了Cat。現在看來,這決定多麼英明!

想到這裏,我咀嚼著嘴裏的珍珠,得意地笑了起來。

但是很快我就笑不出來了,因為晚飯的時候Cat告訴了我她的一個決定——她要招方雯當她的助理!

05

上次在陸街咖啡重遇后不久,方雯便去了那家對外貿易公司上班。她所在的寫字樓正好在我的旁邊,於是我們見面的機會就多了起來,中午沒事的話我會約上她一起下館子,省得她天天吃那些沒營養的快餐便當。有時候她也會加入我和Cat的活動,跟我們去吃飯泡吧什麼的,方雯溫順又活潑的性格,很對Cat的胃口,兩人很快便熟絡起來。但我沒想到Cat居然動了招助理的念頭。

以我做獵頭的經驗跟直覺,對於Cat這個提議,第一反應是不看好。在我看來,朋友是不能共事的,尤其還要變成上下級關係,到時候工作上很多分寸都不好把握。加上Cat這個人不拘小節,霸道率性,做事容易不顧後果。這種性格做朋友可以,放在團隊管理中是有問題的。這也是她的下屬頻繁流動的原因之一。

方雯那家貿易公司規模不大,人員也不多,可同事之間的傾軋卻十分厲害。對外貿易這一塊講的就是客戶資源,大家經常把訂單搶來搶去,搞很多小動作,一個月下來,沒有人願意教她東西,只會指使她干很多跑腿的活。那個大腹便便的禿頂上司還時不時對她有言語動作上的騷擾。顧慮及此,她好像對Cat的提議頗為動心。

我在飯桌上半開玩笑地讓方雯三思而後行,別讓Cat給帶壞了。她們卻真的以為我只是開玩笑,根本不放在心上。我見方雯去意已定,便不好再說什麼,心想只怪自己無能為力,堂堂一個高級獵頭顧問,沒辦法給自己的小師妹找個好去處。

說到這個,還真是無奈。獵頭就是這樣,手頭那此有質量的客戶和職位,只對高端人才有效。

很多人不理解,認為獵頭不就是個職業中介嗎?你們手裏有那麼多工作機會,給我介紹一個不就得了。

這實在是誤解。獵頭從來只為不愁找工作的人找工作。我們只會給最有價值的人才提供實現更大價值的機會,給不缺機會的人提供更好的機會。說白了,獵頭做的,就是給職位找人,而不是給人找職位。

所以每當遇到親戚朋友讓我幫忙,給他們或他們的親戚朋友找份工作什麼的,我就頭大。跟他們解釋我的工作性質他們不懂,說我手頭的職位不合適又顯得不近人情,有故意推脫之嫌。每次也只好答應讓他們先把簡歷發過來,等待是否有合適機會。

幾年下來,我的硬碟里存着上百份這樣的無效簡歷。不是應屆生,就是工作經驗很少的社會新鮮人,或是不具市場競爭力的國企、工廠下崗人士,還有就是一些毫無工作經驗的海外留學生。

想到這些簡歷背後的殷切期望,我不忍刪掉,只能讓它們在我的硬碟里永遠安靜地存在着,數量一天一天地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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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九晚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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