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紅茶(修正版) 二 有些根本不到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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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也有些得到會變樣

正當楊筱光作壁上觀訕訕然也替方竹尷尬時她人生的第三恨來了。

「楊筱光你搞什麼?還有沒有考勤意識?」一聲暴喝閃出一人來。單手持剪刀金光燦燦瞪一雙金魚眼殺氣騰騰活活將楊筱光逼退三尺。今晨果真倒霉到家才跌得鼻青臉腫就和母夜叉鄧凱絲狹路相逢。

鄧凱絲者正是出主意做「遲到狀元榜」的行政部頭頭是楊筱光甫入社會接受磨難的第一塊石頭。

她同鄧凱絲的梁子結得頗為簡單而又無奈。

當年與她同期進公司的實習生里有一個是鄧凱絲的介紹進來的與她兩人同時爭取一個職位在實習期末楊筱光的考核成績恰恰差了對方五分。總管實習生培訓事務的鄧凱絲用貌似公正的模樣對楊筱光講:「公司實行末位淘汰制你的意向是企劃部策劃但是目前有成績優異的實習生正式入職所以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離職另謀高就二是調劑職位可選擇的部門只有行政部。」

行政部缺編前台小姐一名。楊筱光望望空蕩蕩冷清清的前台。這份工本就是她興趣所致又覺得考分不清不楚哪裏肯輕易言敗?就鼓著氣對鄧凱絲說:「我願意從前台做起。」

鄧凱絲十分意外表情滑稽。楊筱光重新肯定地大聲說:「請多多指教。」

於是她一下就做了半年的前台小姐。端茶送水收傳真快遞信件跟進會議記筆記歸納文檔預定機票兼做公司公關跑各大小機關有時還得兼職前台掃地抹桌倒垃圾最累的活兒是扛着飲用水水桶環繞辦公室一周換了三個飲水機的水。

可楊筱光天生就有一根倒著長的骨頭她想。中國人都是有脊樑地丫鄧凱絲再欺壓我也壓不倒我這顆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砸不碎、炒不爆、燒不糊、響鐺鐺的一粒「銅扁豆」。

方竹糾正她:「應該叫做銅豌豆。」

楊筱光想銅豌豆銅扁豆都一樣反正都是銅的。在對方利用職務便利。用「秒殺」地方式逼她就範時她絕不輕易言敗。且還用了最直接的方式自我拯救。她借用前台收集資料之便細心打探深入研究了企劃部地近期項目計劃回家遊戲也不打了八卦也不看了。專心往營銷網站泡著找資料。一周之後一份虛擬的產品上市宣傳計劃被直接emai1至總經理phi1ip信箱。

那封信的末尾她寫道:「我懇請公司給予我合適的展的空間我相信我有能力勝任創意部地策劃工作。如果這一願望無法達成我只能帶着我的理想很遺憾地離開公司。」

而後交給方竹看方竹說:「真難得你這樣有心機有毅力?」

楊筱光搖頭晃腦:「**說與人斗其樂無窮。我不能把有限的青春投入到無限的打雜中去。」

一周過去。她被phi1ip調去了企劃部。一年後鄧凱絲當初介紹的人離職她和鄧凱絲的梁子也越結越深。

楊筱光口裏強硬。實際卻並非好鬥的人受了鄧凱絲小小擺佈兩回。不傷大雅。她也大而化之地不放在心上。但有時也被鄧凱絲用小事折磨得煩不勝煩這時見了她。一個頭兩個大。

她想起考勤鍾應當比實際時間慢個三十秒左右很想據理力爭但這為種小事爭爭有多丟人?前台有領導有客人鄧凱絲根本不會管對外影響。

何之軒突然說話了:「我也遲到了一道記進去。」

鄧凱絲措手不及表情僵硬。突然得到維護的楊筱光看看何之軒又忍不住望望方竹。方竹正垂著頭眼神不曉得飄到哪裏。還是phi1ip及時出現解了圍:「這不是還有三十秒?快快準備好上班。」

楊筱光無意得了兩位領導庇護心情舒暢便自然順藤爬下去嬉皮笑臉說聲「收到」對鄧凱絲作無視狀。鄧凱絲也畢竟老道挫敗一閃即逝立刻笑容浮現對何之軒說道:「會議室已經準備妥當幻燈讓IT部搞定參選的公司都在裏面等著隨時可以開始。」

何之軒問phi1ip:「您有無空?」

phi1ip指指方竹:「今日早報地大記者做專題我得招待好!」他介紹「這位是我們公司新任副總。」

方竹的聲音有一點急促:「我聽說過君遠又添強兵。」

phi1ip糾正:「是強將。」

何之軒淡淡笑着他並不擅長笑。不笑的時挺嚴肅地一個人大笑起來就破了功夫似足孩子。所以笑也矜持不夠由衷。他卻是笑着提醒楊筱光:「九點三刻開會。」

楊筱光如夢初醒知道不能多看戲了慌慌忙忙就往辦公室里跑一個不當心一腳絆在前台這回又是那隻手拉住了她。

潘以倫表情亦很嚴肅:「踩這麼高的跟跑這樣快容易摔跤!」

楊筱光想他才多大?不過一個正太年紀用這種口氣教訓她?便貧嘴:「跑得快還是世界冠軍呢!劉翔是我師弟。」

潘以倫微笑笑容很亮勝過田亮。楊筱光看呆正太進化成帥哥殺傷力無限大。

「所以他是世界冠軍你只能做遲到冠軍。」

一語戳中楊筱光地痛處她想一腳踹掉那種不厚道地笑憤憤瞪住他:「小樣走着瞧。」又朝方竹比個手勢方竹點點頭就看着他們一起往辦公室走去。這裏是二十樓的高度。他臨窗立在眾人之前背景是一片淡薄地天空。他很自然地微笑開始說話。不知道在說什麼但下面聽的人頻頻點頭。

猶恐相逢如夢中。

方竹想。他那種令人心悅誠服地風度倒是一直沒有變。

phi1ip喚:「方小姐?」方竹問:「君遠下一階段是否有大刀闊斧的新項目驚人?」

phi1ip笑笑:「不驚人死不休做廣告的要有開拓精神但我們地企業精神是穩紮穩打步步為營。」

方竹點頭。這不符合何之軒大開大合的作風。她再回望會議室里地門闔上了玻璃門裏他正在放ppT演說楊筱光照例開了點小差扭過頭看着她有一點擔憂。她笑一下表示沒事跟着phi1ip進了辦公室。

楊筱光沒怎麼仔細聽何之軒的演說。手邊的資料比較全她很清楚這次的項目內容。何之軒的項目ppT做地很棒簡潔大方。重點明確將己方的需求一一闡明。這部ppT她提前看過。何之軒調用她時的說:「你是文案出身。以前文筆也好。有跟案經驗。」楊筱光也納悶何之軒倒是將她的特長記得很清楚。轉念一想應該是當年方竹提過的。心裏一時便打了些小邊鼓。

她的任務是組織撰寫腳本和跟進拍攝工作楊筱光對這個新很工作感興趣。任務重不重輕不輕她能努力學以致用。但跟着何之軒還有小麻煩。項目調用的成本會計核算好成本一報批就被財務總監打了回票理由是預算過高。

成本會計哭喪著臉向何之軒訴苦何之軒拿起筆先自「嘩嘩嘩」砍掉近一半雲淡風輕地說:「先這樣以後再追加。」

看得楊筱光咋舌。他可真是寵辱不驚。

現在楊筱光也咋舌這一次來應徵的攝製公司開的價格都不菲尤其是一些有走秀和廣告經驗地模特掃一遍報價基本沒有一個是砍了一半的預算能搞定的。才想着突然看到一個價格以為自己看錯了不由扭頭望望坐在最末排地那個人。

那個叫潘以倫的正太垂著頭坐在那裏半露地面孔一眼望去就是令人輕嘆地俊秀。.^小說網更新最快.他雙手插在口袋裏閉目養神對正在台上表演的競爭對手毫不在乎。

還真愜意楊筱光想。她抽出他地資料看。

衛校中專畢業她再度望望他這樣一個男護士是怎麼都不像樣的。他比她小著三歲又想起他叫她「大姐姐」心裏一口氣消不了。但他的親屬欄里只有一個母親。怎麼沒有父親?是單親?楊筱光冒了一個小問號。

似乎經濟情況不太好又是年紀不大的新人難怪報價這樣低。

挑選廣告演員的表演着實無聊模特索然無味地走着台步型款俱佳擺一個pose展示好體形。有幾個常走T台的模特魅力非凡眼睛擅長放電立刻引來早就聞風而動的女同事們。楊筱光卻望着報價單興嘆一個個劃掉就怕這個項目成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十幾個模特看下來形式單一千篇一律精神也就打了蔫。一路支撐到正午尚余留了三四個候選人還沒有上台展示。何之軒終於宣佈休息十分鐘楊筱光跑出去找方竹才現方竹早了一條短訊到她手機上說是先走了。她本能地望了望何之軒他正聚精會神地修改手裏的評分表絲毫無他顧的模樣。

梅麗趁著休息湊到何之軒身邊小聲耳語。何之軒聽着便將目光調到了潘以倫身上。此時潘以倫站了起來走到角落去倒茶一手拿着一次性水杯一手從飲水機邊的書報架抽出一張紙來。

楊筱光眼尖瞧見了大吃一驚一個健步衝過去潘以倫的手上果然正是摺疊好的考勤榜。她不由切了齒千算萬算沒算到管理會議室的前台蘇比根本是鄧凱絲小爪牙一枚竟仍將考勤榜擺在了書報架最顯眼處。

她當下就憤慨了。見那潘以倫看得越專註她就越惱怒。在比她年紀小的小孩面前出醜。她要不要活了?便一把搶過他手上的考勤榜橫眉瞪他。潘以倫嘴角一歪先笑了:「最近臉上痘痘好多了啊!」

楊筱光「哼」一聲:「帥哥不說好話。是造物者的恥辱!」

「我是實事求是。」

楊筱光搶過他手裏地榜單團作一團。還不夠解氣恨恨道:「把你腦子用到表演上吧!」

他回復:「表演當然得用腦子。」說完就笑嘴唇抿出的弧度很羞澀。楊筱光毫無意外被電了一下又想這種長的美地人統統是禍害。如果進了演藝圈更加是禍害中的禍害。他又說:「每份工作都得來不易。」

楊筱光沒想到他竟這樣說不由說道:「今天來地每個人都經驗豐富。」

潘以倫認真而且誠懇道:「很對但是我比他們任何人都在乎這份工。」

楊筱光存心問:「你不是在爭取我的評委分吧?」

潘以倫站上前一步下巴一揚神采飛揚。楊筱光的目光只能平視到他的班尼路羽絨服第一粒紐扣抬頭望望倍感壓迫感真真人矮不能怪政府!他又不響。令她自己討了個沒趣只得轉身要離去卻見他的手伸過來。嚇一跳正要往後跳。比不得他快。他從她地肩膀上捻起一條聖誕樹的針葉。再慢悠悠說:「我想我會做的更好。」最後強調了一聲「大姐姐。」

楊筱光握緊拳頭晃了兩下。拼盡全力才沒朝帥哥的腦門彈去。

大姐姐?!這是對她這樣不得不以「大齡未婚女青年」自居的女孩子們的最大侮辱!她切齒:「小正太!那邊老陳喚:「潘以倫?」

潘以倫道一聲「到」俯身從角落抱起一塊滑板。竟還帶了道具楊筱光納罕看着他一路利落地上了台。她跟着坐好看着正太潘以倫上場了。

他將滑板放在臨時舞台中央仰臉看窗外陽光。午後陽光濃烈在他面上灑上一層金揚眉一個青春的笑容掛在臉上隨手將身上的班尼路羽絨服脫了下來勾在手肘上解開了領口的兩顆扣子然後腿腳勾轉靈活地玩了一段滑板技術線條流暢。完畢揚手穿好羽絨服。

全程不到一分鐘。全場一陣靜默都沒有料到他地表演是這樣具象的。

楊筱光偷偷瞄何之軒何之軒正打量潘以倫。她覺得有戲果然何之軒叫住了潘以倫他今天第一次向選手提問題。

「你怎麼看這個牌子的襯衫?」

潘以倫站得很直正視何之軒頭微微頷下。這是一個很有禮貌地姿勢他正面回答:「這不是一件含萊卡的襯衫嗎?」

何之軒也頷。楊筱光想伯牙遭遇子期領導遇到知音而且還價廉物美。

「改天試一下襯衫地感覺。」

梅麗眉精嘴利不會看不懂形勢一片大好她更加錦上添花:「我想正牌襯衫上身地效果一定強過這次表演。」

楊筱光想他們已經是成竹在胸但也確實合上何之軒的心水。在這個世界上萬事皆有可能他報價這樣低素質又這麼好真是難得。微微吁嘆之間潘以倫已經收拾好家當退了下去把空間留給下一個選手。

退地很及時他和梅麗一樣懂得把握時間。

再其後就真的是形式主義了。

當所有模特表演完畢已是快到下班時分楊筱光和老陳蒙寵召見。

何之軒問:「你們覺得誰合適?」

「潘以倫。」老陳想也不想就說了楊筱光在一邊配合點頭。

「說說你的想法。」何之軒問的是楊筱光。

楊筱光也的確有想法。。

「我認為一個思路清晰的品牌代言人比一個外在條件都令人滿意的品牌代言人更重要。一個全新的品牌上市所需要做的市場開拓工作艱難萬分策劃品牌需要很多工具代言人是一個重要的工具。如果他能了解我們要什麼而且他能了解我們能給他什麼。就一定會將我們要地一百分做到一百二十分。我們做市場不是培養明星我們需要他成就我們的產品。他明白這點就是一個合格的代言人。」

理論知識運用於實踐。這就是她地經驗。通常很多公司選擇代言人以名聲和價位來衡量往往失之毫釐謬以千里。看完所有人的表演之後她想她和何之軒地想法應當在同一個key上。

何之軒說:「合適的人比任何其他都重要我很贊同你的意見。」他放鬆了一些。又說「楊筱光你的工具論很有道理。」倒是有一點點沒有想到的樣子。

楊筱光傻兮兮地笑。當年認得何之軒地時候自己不過是個熱衷追星的烈火少女沒少幹缺課、抄筆記、考試作弊的事兒。她的英語一向不好考試前抓着方竹電話補習耽誤了他們約會時光。她知道何之軒或多或少覺得自己不務正業。

方竹就曾說:「阿光你一年三次香港行。追星追得瘋痴總沒個正經將來可怎麼辦?」

她就知道方竹是受了性情嚴謹的何之軒的蠱惑。就浪里浪蕩說:「我對生活要求不高。溫飽太平。一切安好。」想一想又補充。「還要買的起港版牒每年三次香港行。」把方竹氣的懶得再督促她勤奮做人。

工作以後自然也就不一樣了。楊筱光總想她可能啥都缺就是不缺責任心既然要做的活兒她例必按時有效地完成。她對何之軒說:「希望能通過新地項目學到更多東西。」

「學習會花時間我只需要你們揮百分百。」何之軒竟然將她一

老陳打圓場:「邊學邊做會有更大效果進益也更大。」

三人都笑。何之軒隨後說:「公司里不少流程都陳舊需要做新業績更需要突破。這是新項目會有風險但是不能承擔風險也就不會成功。」

楊筱光想我算不算他拉進風險里有難同當的人?

何之軒開誠佈公:「這是我進公司的第一個項目也是公司力求轉型地第一個項目當初向總部立過軍令狀我需要一個有戰鬥力的團隊。」

楊筱光又想我是不是成了戰鬥小尖兵?

何之軒拿出一疊稿件推到他們面前:「這一次廣告拍攝需要外包公司配合由楊筱光負責前期聯絡和腳本工作後期地布會乃至營運計劃老陳更有經驗。你們準備一份詳細地計劃下周一提交一份時間表上來。」

楊筱光驚駭地瞪大眼時間這樣緊任務又這麼重難道真要就此鞠躬盡瘁?

老陳先就老神在在地答:「我們儘力而為。」

何之軒說:「我們只是先嘗試人力資源和設備都不到位。」

「螃蟹不好吃。」楊筱光咕噥翻心一想自己在公司里的資力並不算最深厚人脈資源也不算最寬廣何之軒竟然全盤托出新計劃着實令她意想不到她只得硬著頭皮上不成功就成仁。

嘆氣嘆氣嘆氣!所以只可打氣這是獲得地新任務也有契機但是樣子總是有點怪異的。

困難迎過來我要打敗它。楊筱光暗暗給自己鼓勁。臨到下班她撥通了方竹的電話劈頭就是一句:「我會被你的前夫折磨死。」

方竹好像心不在焉問一聲:「甚麼?」

楊筱光下一刻就改口:「今晚有閑空吃飯不?」

方竹說:「好啊我有個好地方要帶你去。」而後收了電話她其實聽清楚楊筱光第一句問的是什麼。

時常收拾不及的傷口暗暗藏在皮膚下碰一下就會鑽心的疼。

上午完成了phi1ip的採訪她的心情煩悶往馬路上一轉愈加煩悶。這個城市喧囂車來車往灰塵極多。一陣風撲面過來滿頭都是風塵。有句歌詞叫做「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方竹認為應該改成「滿身風塵我從海上來」。

灰塵是看得見的。手一擦至少能夠擦乾淨。風塵卻看不見。細細密密織一個模糊的放置一顆心的籠子。

方竹回到家所謂的家也是一個鴿子籠。這個城市裏流行地亭子間和最初住過的另一間極像坐落在鬧市的偏僻處。梧桐幢幢曲徑通幽。她住了四年石庫門地亭子間走在頭頂上橫七豎八架着衣桿腳底下一不小心就是一個水坑的弄堂非常習慣。

何之軒老早以前說這個城市只有石庫門弄堂才有點人氣。也許是有感而方竹聽在心裏找個籠子裝好了就成了習慣她租住地亭子間才九個平米。朝北窗口對着南面的石庫門。那裏住了一對外來的小夫妻開租牒店。有一個兒子今年才四歲長得虎頭虎腦。頗為可愛。她坐在自家的窗下。時常聽見對方的媽媽拿着雞毛撣子追着揍孩子不過是孩子把弄堂口賣報老張地自行車氣門芯給拔了。或將隔壁燈具廠孫爺叔擺在門口的日光燈管給踢破了。

對面打的狠了她就在自己的窗口叫:「阿姐小朋友不好老打的好好說。」

買牒的阿姐可不管手裏揮着雞毛撣子邊說:「不打不成器要打成小方你這樣的人才才算功德圓滿。」

她笑笑不好再說什麼就是想如果是自己的兒子那是肯定不捨得下手。但也未必有時候沒有經歷過的事情地確不好說。

方竹回家時又看到賣牒夫婦拉着小朋友走出來她寒暄:「去哪裏啊?」

小朋友老高興地說:「去吃肯德基。」

這時候一家人又是甜甜蜜蜜的她又羨慕起小朋友了。

方竹小時候從來不敢向父母討要肯德基吃。父親是個極嚴厲的人雖然極少回家每每到家就把女兒叫到跟前訓女兒像訓士兵例必要女兒把最近地功課一門門彙報清楚。

有一回她懈怠了數學考到八十五分以下父親的臉像冬天凍住地栗子一聲不吭把腰裏地皮帶解下來朝她的手心就是一下。那皮帶是軍工廠里特製地特別硬也特別厚實實打到手心上立刻就了紅過了片刻竟然紫了起來疼得她三天不能握鋼筆作業全部由好友楊筱光和林暖暖代勞。

那年她不過初三成績優異雖然偶有失了水準的表現。

有一件事她的朋友們一直是不知道的初三那年照她的成績要考比初中更好的學校根本不是什麼大問題。但父親因為她的八十五分竟然當了真打了個電話給校長。後來的事情就變得簡單了她順利直升原本那個名額可能會給得了市作文比賽亞軍的好朋友林暖暖。好在最後林暖暖也考上了本校。

父親最常說的話是----你什麼都別管老老實實給我怎樣怎樣。

何之軒也有句異曲同工的話---什麼都不用想我總會辦到怎樣怎樣。

今天再見到何之軒他和父親愈加神似了。尤其背影。這樣的背影一直是她最熟悉的。

念大學時她習慣跟着他身後走。他是強勢的人她亦然但總不知不覺會被他協調過去。那時的月亮總是很亮將他的背影打在校園裏的青石板上她踩在他的陰影里好像能把握住她的整個世界。

第一次見到他她還是大一的新生從來只待在佔地幾十畝的本區小高中一下進了幾百畝的大學城頗有點找不到北。

那日天已經很暗了她吃完晚飯去水房打水出來一轉卻忘記應該往操場的左邊走還是往操場的右邊走。左右正躊躇身邊走過去一個男生。

天雖然是暗了可她還是看清楚男生腳上穿了一雙回力球鞋有紅藍兩條醒目的杠。男生走路很快她想上去問路無奈竟跟不上他的度竟不知不覺跟了好一段路。校園裏的路燈明明暗暗時常電壓不穩眼看着天要全黑了。前面的男生轉過頭問她:「你跟着我幹嘛?」

他就是天生嚴肅的長相不苟言笑地讓她一開始就有點怕他。縮一縮肩才問:「女生二舍怎麼走?」路燈下面也看不清他到底什麼表情。但他是頓了一會才說:「這裏都到了男生一舍了。」

果然來來往往盡都是男孩子看見這邊一個汲著拖鞋挽了褲腿的女生手裏拎着熱水瓶讀都覺得挺好笑地指指點點。方竹大窘。扭了頭就跑。

但後面的人追上來叫:「方向錯了往左拐!」他似乎善於號施令又慣於盡責儘力不由分說把她手裏地熱水瓶拿過來領着她向女生宿舍樓走。

來回往複都是她跟着他。那天的天雖然是暗色地她也沒瞧清他嚴肅的面龐到底是什麼模樣但他高高寬寬的背影。卻令她無法忘記。

他把她送到宿舍樓下的花園口指了指前面她看清楚面前的男孩穿地是白色「老頭衫」。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下面就扎了一條最古舊的深藍色白雙杠運動褲。只是個子高。背板直直的。剃乾淨的板刷。她覺得他像個八十年代唱劉文正校園民謠的文藝青年。

她想想就笑了他說:「宿舍樓的門房有地圖。」

舍友正趴窗戶上賞月。見了他們就叫:「方竹別和小情人卿卿我我了快上來看《流星花園》。」

方竹臉紅對面陌生的他倒是也笑了輕輕「哧」地一聲點到即止。第一次見相遇他沒什麼多餘的話最後僅僅兩個字----「再見。」

第二次再遇見他是去聽抗戰勝利六十五周年新聞專題報告。新聞系的高年紀生分了好幾個組各自做專題自組織了報告會。方竹她們大一地學生因才進學校好奇系裏辦的活動也是學習的心態便一窩蜂都趕到學校大禮堂。

她永遠都記得何之軒站在演講台後地模樣。

那天的大禮堂很熱只有幾台吊扇在大家地頭頂上「嗡嗡」轉着。他還是穿白色地T恤和頭一回的不同款稍稍厚實了下面是牛仔褲。作為做演講地穿着過於簡單了。但型未變風扇的微風吹得動T恤吹不動剛硬的型。他就站在眾人以上微笑。

「我得先感謝我的搭檔們。」聲音低沉如同磁石的碰撞。

同其他做報告的不一樣他先介紹他的搭檔。她想這樣有團隊精神真的好依靠。

何之軒的選題有些蒼涼方竹至今難忘----叫做「英雄無覓六十年」。他們幫助本市一位幼年喪父的老太太尋找她當年做八路軍父親的下落最後將葬在犧牲地的烈士骨灰尋了回來。

何之軒在演講末尾開始克制情緒。

「葉落歸根是中國人的傳統。先烈默默無名埋葬在這片土地之下六十年的歲月告訴我們他們都有同樣的一個名字叫中國。我們無言表達對這片土地的熱愛我們站在他們犧牲的故土之上繼續我們的生活。我們得向他們說一聲----謝謝。」

後來方竹一直想那天何之軒是不是哽咽了但是她的熱淚奪眶而出。

寢室里總有一兩個姐妹是包打聽不用輾轉就能把風雲人物的資料了解個七七八「家在北方小城家境不算好念新聞倒是辛苦的。年年獎學金都有他的份有個碩導指名道姓要收他做弟子呢!」

「四年裏沒談過女朋友呢!據說怕影響學習。」

「可不是家裏靠他翻身。」

一點一點方竹了解得差不多了。她想他夠努力也勤奮懂得只爭朝夕。她在學校的操場邊看到他打籃球便會駐足。他喜歡猛烈地扣籃打得對手措手不及。方竹做過最愚蠢的事情就是躲在他們班的女生堆兒里跟着她們叫:「何之軒帥呆了!」

她跟着她們學會了叫他的名字---「何之軒」這個名字也文藝氣宇軒昂所以主人跟着一樣出色。

女生都叫得忘我。誰都不知道誰是誰。方竹掩飾得很好只是同楊筱光說心事時會口吐真言:「哎他真的很不錯呀!」

楊筱光比她更懵懂。只會說:「食色性也二十啷噹歲。幸福勇敢追。」

何之軒的大四比任何人都忙碌。他不但忙碌於各個面試場也忙碌於圖書館操場。

方竹的大一也比任何人都忙碌。她不但忙碌於學習也忙碌於去關注一個人地作息。

她記得他喜歡坐在圖書館朝東的大窗口。那裏有一棵百歲有餘的梧桐是從學校本部移植過來地。在夏末秋初梧桐開始落葉。巴掌大的半枯黃葉子灑落到圖書館地桌子上他會將落葉輕輕拂進廢紙簍而她會在同一個位置在微微枯了的葉子上寫一自編的纏綿的句子---「一片冰心似秋葉」。

如果沒有舍友了悶同大四男生聯誼或許方竹只是體會一下暗戀的滋味然後用一生懷念這樣美好地感覺。

那個混亂悶熱的晚上寢室的宿舍長興沖沖拉着她們出門。說是和高年級學長們聯誼。

十**歲青春正好。純潔的愛情花骨朵輕輕裂開一條縫每個人都期待能開除絢爛的白玉蘭。

那是一個亂糟糟的酒吧。她進去時看到他坐在小舞台的高腳凳上唱一極安靜的歌。夜風吹進來。他這天穿了襯衫。柔軟的質地聲音也是柔軟地。天地一下就安靜了。

他唱的歌。叫做《有誰共鳴》。方竹念初中時就聽楊筱光哼過無數遍在她荒槍走板的聲調里從來不能知道這也是一極安靜地歌好像貼著別人的心口說心事。

「抬頭望星空一片靜

我獨行夜雨漸停

無言是此刻地冷靜

笑問誰肝膽照應

風急風也清告知變幻是無定

未明是我苦笑卻未停

不信命只信雙手去苦拼」

他地影子在曖昧的光里浮動方竹在那個夜裏將這歌哼唱了無數遍。

舍友講:「倒是像唱他自己。」

她想他將「不信命只信雙手去苦拼」這句歌詞唱地太認真了。

但消息靈通的舍友又講:「真真歌如其人最近他在校園應聘會上所向披靡多半是要留本地了。」

她們來的晚了些先前一輪熱鬧已經過了。學長們讓了位子給她們又開始新一輪的話題。

何之軒走過來坐在最外面挽了挽袖子和同學開始划拳。

原來這天他正接受了一家極有名的外資公司複試且一切順利薪水也頗令人羨慕所以是被叫來付賬的冤大頭。不過看的出很開心還同女孩們開玩笑:「竟把小妹妹們騙來了!」被舍友捶一拳:「怎麼說話呢!我們要展校友的友誼。」

其實男生們也不太敢放肆規規矩矩兩排坐好大家開始聊天。

何之軒那天話特多說起他的面試經驗如何寫簡歷、又如何應付面試一條條傳授幾乎算的上傾囊相授大夥都覺得受益匪淺。

他的舍友說:「不考研你也是社會上響噹噹一人才。」何之軒彈著酒瓶子說:「新聞念到研究生比較奢侈。」

「叮叮噹噹」的聲音沉默在喧囂的迪斯科音樂里他叫來啤酒小姐要了好幾瓶青島啤酒舍友們和女孩們都攔著說喝的太多心裏都替他心疼錢要十塊錢一瓶呢他一個月生活費也不過三百塊。但他不在意堅持叫了。

啤酒小姐見是生意不錯喜笑顏開又看着他人長得好就軟著身子存心讓人揩油。何之軒微微往後傾著不動聲色也不令人尷尬地避開了。方竹見狀暗暗微笑他一轉頭正好瞧見她在笑自己也笑了。

大家劃了一刻拳音樂又吵氣氛熱得人受不了。有人建議跳舞立刻得到響應不一會就只剩下方竹和何之軒兩個人。這天方竹沒怎麼喝酒偏偏是何之軒一瓶接着一瓶灌大家都說「想是高興得狠了。」方竹不覺得她偷偷側頭看着他突然就說了一句:「在職研究生念一念也不過三五年吧?」

何之軒扭過頭來看她他的眼睛在模糊昏暗的迪廳里亮的驚人就這樣看着她。方竹不好意思了拿起酒瓶往他瓶上一碰:「goodLucky!」她抿了一口他灌了一瓶最後斜斜靠在沙上。

這間酒吧里真是熱得狠了方竹想天這樣熱大家也很熱情沒有人會在意坐在這裏的人。她往他的身邊靠了一寸再近一寸。他的側臉弧線很硬朗很北方的輪廓。

他像懸崖上的松柏勇敢、執著、在放棄的疼痛里生長。但沒有人能了解他放棄了什麼。

方竹用小指貼着他的小指半寸的接近和溫暖。

她吁了口氣他翻個身似乎醒了一些她便又迅離得他遠遠的。

結賬回家時已是凌晨三四點接近黎明。天與地的介面處露出一絲紅霞年輕的人向著東方走準備擁抱朝陽。

方竹走在何之軒的後面看到何之軒的身影被漸漸升起的太陽照的濃烈而高大。她被刺得睜不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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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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