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當面鑼對面鼓

(155) 當面鑼對面鼓

既然前有堵截,後有「追兵」,我和王獻之只好在門口站住了。

新安公主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我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一下她的腳。滿天星光下,隱隱約約還看得見她兩隻腳上都穿了鞋。敢情是彩珠把自己的拖鞋給公主穿了,自己光著腳隨著她跑。

嗯,不錯,果然忠誠。一隻拖鞋算不了什麼,難得的是在這種關鍵時刻舍己為主的精神。

新安公主見我低頭看她的腳,氣急敗壞地問:「你看什麼?」

我「討好」地答:「下官怕公主光著腳跑出來,怕您腳痛。」

她一窒,隨即連珠炮一樣把我好一頓搶白:「不關你的事!少假惺惺的,明知道我……,還背地裡搗鬼,想搶走我的人。本公主平生最恨的就是你這種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賤人了。」

我無奈地一笑。怎麼有這麼多人把他視為禁臠,把我視為侵入他人領地,搶奪他人所有物的壞女人啊。這世道,強佔有理,已經沒道理可講了。

王獻之把我往身後一推,不客氣地對公主說:「你有什麼就沖著我來,別欺負她。」

「我欺負她?」公主一手指向我:「你自己說,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我讓你跟我一起坐大車,把彩珠都趕到後面去了。」

我拉了拉王獻之的手,讓他不要再火上澆油。自己忙附和道:「是是是,公主這一路上的確很照顧下官,下官感激不盡。」

公主兀自不肯干休,越罵越起勁:「這些天我吃什麼她吃什麼。我哪一點虧待她了。她一個賤丫頭出身的所謂才女,要不是我母后看她可憐賞她一碗飯吃,她現在還在那書塾里掃地抹桌子呢。可是她呢?受了我們皇家這樣的大恩,不思回報,還敢跟主子搶男人,真是個忘恩負義地賤人。看來出身不好就是出身不好,沒家教就是沒家教,賤人就是賤人。」

她左一聲賤丫頭,右一聲賤人,終於把王獻之徹底惹毛了。此時也顧不得她是什麼公主了,冷冷地回了一句:「我看你才是賤人!」

「你說什麼?」公主尖叫。

既然大家都撕破臉了,王獻之也不再顧及她的顏面,毫不留情地說:「若不是你心術不正非要拉她上前線送死,她會到這裡來么?你這樣為難她,設計她,給她坐坐車就是『大恩』了?她不坐車難道走路?至於說她跟你搶男人。這裡每個人心裡都有數,包括你自己,都知道究竟是誰在跟誰搶男人。你不賤,就不要追出來啊。明明我跟她好好地在這裡約會談心,你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樣蹦出來,壞了我們的興緻。我沒找你算帳,你倒招惹起我來了。」

在他發飆的過程中,我一直著急地拉扯著他的衣服,想讓他冷靜一下。不要跟公主直接起衝突。可我忘了他也是一向眼高於頂,專橫跋扈的大少爺,這輩子還沒學會什麼叫「忍氣吞聲」呢。

公主已經氣得快要瘋掉了,我站在一旁都聽得見她拉風箱一樣的喘息聲。她伸向我們的手也抖啊抖的。

彩珠一開始被王獻之地話嚇呆了,因為,她跟在公主身邊狐假虎威了這麼多年,大概還從來沒聽過這麼「大逆不道」的話吧。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彩珠喝道:「大膽,誰給了你們膽子這麼欺辱公主的?」

門外的守衛在呆愣片刻后也回過神來,把我們團團圍住。也許本來還想抓住我們的,但看了看王獻之,到底不敢動手。他們比彩珠清醒些,知道自家主子不過是在跟人爭風吃醋。而且還是屬於無理取鬧的那一方,與「大逆不道」固沾不上邊也。

新安公主一開始是氣勢凌人,想挾公主之威取勝。挨了王獻之一番狠話后。是愕然、啞然、咻咻然,簡直不敢相信有人敢這麼頂撞她,以至於暫時失去了語言的能力。這會兒見有人來觀戰,而且都是她地人,一下子覺得有倚靠了,竟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這一鬼哭神嚎不打緊,可憐連桓將軍和謝將軍都給吵了起來,打著呵欠趕過來勸架。

到這個時候王獻之也不好意思了。他也是年少氣盛,一下子藏不住話,收不住嘴。現在見桓、謝二位將軍出現,一時懊悔不已。

見他低下頭不再吭聲,我想,他倒不是怕得罪了公主,而是打攪了幾位

息覺得過意不去,畢竟,人家是要上前線殺敵的。

但他不吭聲也不是辦法,所謂解鈴還需系鈴人,我輕輕推了他一下,他這才抬起頭說:「對不起桓老大,對不起阿土,你們都回去休息吧。這裡沒什麼事,就是我和公主話不投機,不小心惹怒了公主。現在我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公主陪個不是,公主對不起,是在下冒犯了。」

新安公主見兩位將軍都來了,門外擠滿了看熱鬧的人,自然也訕訕的。既然王獻之肯當面給她賠禮,也就順台階下了:「好了好了,沒事了,你們都回去吧。」

我也深深致禮道:「真是對不起,吵了各位將軍的睡眠。這會兒沒事了,請各位將軍回去休息吧,明早還要趕路呢。」

他們走後,王獻之索性拉住我的手對新安公主說:「如果公主允許的話,我想帶桃葉去公主房裡,我們有什麼話就當面講清楚,好不好?不要再在這裡吵了,傳出去不好聽。」

見公主沒有反對,他徑直扯著我越過公主,朝上面地房間走去。

公主隨後也趕來了。我們三個人面對面坐定。

公主朝彩珠使了個眼色,彩珠知趣地帶著那三個宮女去了隔壁我住的房間,順手給我們帶上了門。

一室寂靜。

王獻之微微低著頭,公主也看著自己的手指。我們誰都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大家心裡都有點緊張。尤其是公主,我想她應該猜得到王獻之要對她說什麼了。

其實這麼多年來,她何嘗不知道王獻之一直都在躲著她,她又不傻,自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如果王獻之家境差一點,她還可以以財勢利誘之,偏偏王家又是僅次於她司馬皇家地豪門世家,她所擁有的一切對王獻之都沒有什麼吸引力。她表面上很強勢很霸道,背地裡估計也很無力很沮喪吧。

最後還是我打破僵局,用無奈的口吻說:「公主,其實我們兩個人根本沒必要爭了,他已經定了親,如今是有主的人了。」

王獻之不滿地嘀咕著:「什麼有主的人啊,你是怎麼說話的?」

新安公主眼睛暴睜,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他跟你定親了?」

我苦笑:「當然不是。」

她蹭地站了起來:「是不是阿?」

我點頭。

公主像陀螺一樣在我們周圍不停地轉來轉去:「是什麼時候的事?這麼大的事,我怎麼不知道?不可能啊,這麼大的消息不可能不傳到宮裡的。」

這也是我一直納悶地。照常理,王家跟家定親,而且定親的男主角又是新安公主一直垂涎的王家七公子,這麼勁爆地新聞,在第一時間就應該有好事者去宮裡傳消息了。

可是宮裡這次卻反應遲鈍,侯尚儀她們顯然都沒聽說過。現在連新安公主都不知道,就更蹊蹺了。

會不會,夫人和道茂她們也怕節外生枝,所以刻意封鎖消息,讓新安公主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地去前線。她們再在這段時間內抓緊辦婚事。等公主從前線回來,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

只是她們千算萬算,沒算到王獻之會從父親的官署「偷跑」出來,還追著我們到了前線。如果道茂沒有了新郎也抱只公雞成親的話,我就服了她們了。

我忍不住笑著問王獻之:「你是偷偷跑出來找我的吧,你母親還不知道你來了,對不對?」

他特笑了笑說:「現在肯定也知道了。我是從父親的府衙直接動身的,根本沒有經過石頭城,也沒有回家跟母親說。」

「那你如何得知我們在這裡呢?」

能在半途追上我們,不僅需要日夜兼程,更需要及時準確地掌握我們的動向。

他答道:「我在杭州城聽說朝廷在調集軍隊增援,就猜你們可能會跟軍隊一起走。再派人打聽,果然說這次有公主同行。當時我想回京城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只好抄近路趕到這裡,這裡是去前方的必經之路。」

新安公主突然笑了起來:「可憐的阿,剛剛定親,未婚夫就追著別的女人跑了,哈哈哈哈。」

我看著她像哭臉一樣的笑臉,突然覺得她其實也是可憐人。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那份痛苦,想必也是一種煎熬吧。

而我自己,得到他的愛又如何?沒有婚姻的保障,女人,終究只是情感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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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壓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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