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隱憂

(156) 隱憂

天晚上在新安公主房裡也沒談出什麼名堂來。王獻話,都是我和公主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從公主房裡出來后我抱怨道:「是你自己說要找人家當面談清楚的,可是進去了你又什麼都不說。」

他伸手揉了揉額頭,無精打采地說:「我跟她有什麼好說的啊,我不過是怕她繼續在門口鬧,就想把她哄進屋去算了。剛剛坐在那裡的時候我都快睡著了,腦子裡暈乎乎的,只想睡覺。我幾天沒好好睡了,每天最多只能睡23個時辰。」

我聽了又是愧疚又是心疼,都是為了要追上我,才讓他沒日沒夜趕路的。本來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何曾吃過這樣的苦。

於是我也不羅嗦別的了,只是催著他說:「那你快回去休息吧。」

即使一倒頭就睡,也只能睡一個時辰,就該要天亮了。白天我還可以在車裡打個盹,他卻是要一直騎馬的,這麼疲憊,騎馬會不會有危險?我不禁有點擔心起來。

他卻搖著頭說:「算了,還睡什麼,再等一會兒」,他回頭朝公主的屋子看了看,悄聲說:「等那屋的人睡沉了,我們就走。你現在回屋去收拾一下東西,收拾好了就一起到我那邊去。等天一蒙蒙亮,看得見道了,我們就馬上走。」

我詫異地問:「我們不跟大部隊走嗎?」聽他的口氣,像是要單獨行動。

他把我拉向花叢深處,壓低聲音說:「你小聲點,別又把那屋的主僕幾個吵醒了。我們當然不跟大部隊走,我們又不同路。他們去他們的前線,我們回我們的京城。」

原來他打的是這個主意。可是,「我,我不能……」

這話要怎麼跟他說呢?說我不能跟他回京城?如果我這麼直接地拒絕,不知道會不會把他那很久沒發作了地臭脾氣又勾出來?

「你不能?你不是要告訴我,你不能跟我回去吧?」極度的疲憊加上失望,他的語氣不可能很溫柔。

我小心翼翼地說:「我來之前的事一直沒找到機會跟你講。其實我這次來,不只是公主要我來那麼簡單,而是皇上親自開了金口的。」

他不置信地問:「皇上會管這樣的事?」

我把上次在桃園中跟皇上的對話簡略地給他說了一遍。當他聽到皇上發現我們騙指婚聖旨而大發雷霆的時候,先是不安地看著我。然後抱住我說:「委屈你了,這都是我考慮欠周全,心存僥倖才想出的餿主意,害你受了驚嚇。」

我倚他懷裡,滿足地呼吸了幾口他熟悉的氣息:「驚嚇倒不至於,再怎樣也至於因為這點事就處死我吧。跟皇上在一起最讓人不安地就是他的喜怒無常,尤其是他時常發出的那種皮笑肉不笑的哈哈聲。做噩夢的時候都會聽到。」

皇上的哈哈聲本身並不嚇人,起初聽到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個沒有心機沒有城府地中年頑童。後來才發現,他的哈哈聲很誇張,很做作,再配上他善變的臉和陰陰的說話聲,真的能起到烘托噩夢的恐怖效果。

他抱緊我,在我耳邊歉疚地感概道:「這就叫欲速則不達。我也是那天看到皇上后突然靈機一動,指望矇混到一紙詔書,好和你早點把婚事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誰知道弄巧反拙,害你被皇上發配邊疆。」

我笑了起來:「不是啦,你別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好不好?這根本就是不相干的。就算沒有這回事,我還是跑不掉。必須陪新安公主走這一趟。我現在甚至懷疑這事根本就不是公主的主意,而是……」

他立即鬆開我,緊

:「你懷疑是那個變態太子想要你去前線勞軍,但又他的名號你就不敢去了,所以叫他妹妹胡謅什麼做噩夢夢見哥哥如何如何,吵著要上前線,順便拉你作陪?」

我點頭。這是我最近兩天坐在車上鎮日無聊胡思亂想時突然悟到地。原來我一直想不通新安公主明明看我不順眼,為什麼還一定要拉上我。如果是這個理由,就什麼都好解釋了。

王獻之也恍然大悟地說:「這就是了。不然單是那瘋女人發瘋,皇上根本不會管的。多半是變態太子在往返的書信中指明要你。他才下『口諭』要你陪同前往的。」

不管起因為何,既然讓我陪公主去前線探望太子是皇帝地旨意,我中途潛逃就是抗旨了。

王獻之長嘆一聲道:「那好吧。我陪你去前線。」

我急了:「那怎麼行呢?你既不是軍人,又不是隨行的文職人員,怎麼能進入軍營?太子也不會容留你的。」

到時候他只要說一句:「軍營可不是遊覽的地方,恕不留客」,就可以把他趕出來。

他摩挲著我的頭髮說:「這不是問題。我跟桓老大和謝離都很熟,明天我就跟他們說,讓我跟在他們身邊當個參軍,這樣就名正言順了。」

我遲疑地問:「這種人他們肯定有吧。」軍中的參軍應該有固定名額,在出發前就已經配備好了的,怎麼可以隨意添置?

他笑著說:「你放心,不領糧餉的參軍,他們多多益善。多一個人幫他們做事總是好的」

「好吧,既然你堅持的話。」

他人都到了這裡,再要他一個人回去已經不可能了。只是,我心裡越想越不安:我一個涉險就夠了,幹嘛還拖上一個?

像是看出了我地憂慮,他輕拍著我的肩說:「沒事的,我只是留在軍帳里幫他們處理一下文書,又不上前線,沒危險地。」

「怎麼沒有?」我不知不覺抬高了聲音:「戰場是個殘酷無情的地方,萬一,萬一,戰事不利,軍營失守,即使文職人員也難逃覆巢之厄。」

還有一層擔憂我沒說出來:他在桓渲和謝離身邊自然沒事,但到了目的地后,如果太子存心針對他,刻意陷他於死地,那豈不是送羊入虎口?

他努力安撫著我焦躁的情緒,鄭重地向我保證:「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也會保護你。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謝謝你。」除了感動,我仍然無法自抑地擔憂,這一刻,我只祈禱他能平安無事,至於我們能不能在一起,又在其次了。

「不會有事的,你別想太多了。你忘了,謝玄還在軍營里,他大哥才是真正的統帥,連太子都得聽他的。太子打著代父出征的旗號出來,不過是做做樣子給將士們看,以表明朝廷抗敵的決心。誰真拿他當統帥啊,他一沒作戰經驗二沒好的武藝,身份又尊貴,在前方能幹什麼?他只是個擺設,就想神龕上的木偶一樣。這軍營,還是謝氏兄弟的天下,真正的軍權是掌握在他們手裡的。」

他安慰了我半天,不僅沒有讓我的擔憂減少,反而愈發地加劇了。

因為,根據我對太子的了解,他那樣性格激烈,權力欲極重的人,是不會甘心做「神龕上的木偶」的。謝氏兄弟就算領兵多年,在軍中享有崇高的威望,也不可能讓這位狂妄的太子真正服氣。在他心裡,他才是天下第一,他決不會允許別人把他架空。而他的太子威名和天生的狠氣也會讓他在軍中聚集一部分人,慢慢瓦解謝氏兄弟的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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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壓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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