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在波特蘭大街的房子裏

第二十章 在波特蘭大街的房子裏

開普默默地凝視窗口那個無頭的背影。驀地他想起了一件事,不禁吃了一驚,連忙站起身,抓住隱身人的手臂,把他從窗口拽了過來。

「我想你一定累了,」開普說,「我始終坐着,你卻不停地走來走去。請坐到我的椅子上吧。」

他站立在格里芬與最近的窗戶之間。

格甲芬靜靜坐了會兒,突然又開口了。

「這件事發生的時候,」他重新接着說,「我已經離開了切瑟斯多學院了。那是在去年十二月份。我在倫敦彼特蘭大街附近的貧民區里租了間房子。房間很大,卻沒有傢具,管理也很差。我馬上用他的錢買了一套用具放在屋裏。工作一直穩步、順利地進行着,而且馬上要看到結果了。這時,我就像一個剛剛鑽出叢林的人,恰好趕上一場毫無意義的悲劇一樣。我埋葬了我的父親。當時,我仍然一門心思只想着這項研究工作,根本沒有想到該做點什麼去挽回那可憐老人的聲望。舉行葬禮的那一天,簡陋的靈車,簡短的儀式,風霜交加的山坡,還有他的老同學——一個衣衫襤褸、面色黝黑、彎腰拱背的老人,流着鼻涕——顯然他著了涼一一在朗讀祭文。

「當我徒步走回冷冷清清的家門時,經過一個地方。那裏原先只是一個村莊,現在已被一些偷工減料、粗製濫造的投資商拼湊成一個很不像樣的城鎮。每條道路都通向泥濘污穢的荒野。路的盡頭儘是些亂石堆和潮濕、腐臭的野草叢。當時的我,又黑又瘦,獨自走在滑溜溜的街沿上,一種奇怪的感覺油然而生,彷彿自己已經超脫於當地骯髒的上流人和罪惡的商品交易了。

「對於我父親的死,我絲毫不感到惋惜。在我看來,他只不過成了自己愚蠢感情的犧牲品。傳統的習俗要我去參加葬禮,其實這並不是我想做的事。

「當我沿着大街走的對候,我又有機會重溫了一下我的舊夢。我與十年前的女朋友在路上邂逅,我們的目光相遇

「不知是什麼力量推動我回過身去同她講話。她是個極普通的姑娘。

「這回舊地重遊,真像是一場夢。當時我並不覺得孤單,只覺得像是脫離了世界,來到了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我意識到我己失去了感情,但我僅把這種感情當做是對生活的一種愚昧無知。一旦回到我自己的房間,就像回到了現實一樣。這裏有我熟悉和心愛的東西。這裏的儀器、計劃安排中的各項實驗等待着我。現在除了進一步完善一些具體的細節外,眼看大功就要告成了。

「開普,遲早我會把全部複雜的過程告訴你的。現在我們暫且不談。除了我特地記住的一些片斷外,大部分都採用密碼記錄在流浪漢藏起來的那幾本筆記簿里了。我們一定要找到他,把那些筆記薄拿回來。其中的關鍵在於,如何把需要減低折射率的透明體放在兩個某種以太振動的輻射中心之間,詳細情況我以後再告訴你。不——我說的不是倫琴振動,我不知道其他什麼地方講過這種振動沒有,顯然它們是存在的。我主要用兩隻小發電機,用一隻便宜的煤氣發動機來帶動我的第一次實驗是用一點兒白色羊毛織物進行的。在閃爍的電光下,羊毛纖維變得又軟又白,然後像一縷輕煙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奇妙的事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竟做到了這一步。我笨拙地伸手過去。

羊毛織物依然是好好的,我一把把它抓在手心裏,然後往地上一扔。等我再想拾起它時卻費了好一番工夫。

「你就拿它做了實驗嗎?」

「我拿它做了實驗。可是給貓吃藥不是鬧着玩的。開普,實驗失敗了。」

「失敗了?」

「毛病出在兩個小問題上。就是腳爪和色素——那叫什麼來着?就是貓眼眼底里的東西,你知道嗎?」

「視網膜。」

「對,就是視網膜。它隱不掉。我先用藥把貓的血漂白了。還做了些其他準備工作,然後給它吃了鴉片,接着把它連同它躺着的枕頭一起放到儀器上去。等到其餘一切都退盡了顏色,消失了,而它眼睛裏的那兩個鬼東西卻依然清楚地保留着。」

「奇怪。」

「我沒法解釋這一切。實驗時貓是被綁着的——因此它安安穩穩地任我擺佈,可是尚未完全隱沒,仍是模糊一團時,這畜生醒了,並且尖聲慘叫起來。這時有人敲門了。是樓下的一個老太婆——一個終年喝得醉醺醺的酒鬼。在這個世界上她所唯一關心的就是這隻貓——她一定懷疑我在做活體解剖。我連忙倒了點麻藥給貓聞了聞,然後再去開門。『我好像聽見一隻貓在叫,』她問道,『是我的貓嗎?』『不在這兒,』我很有禮貌他說。她有點疑惑,隔着我朝屋裏張望。——光禿禿的四壁、沒有帘子的窗戶、帶輪子的推床、顫動着的煤氣發動機、閃爍不定的輻射器的光柱以及空氣中刺鼻的麻藥味,不用說,這一切都使她覺得奇怪極了。直到她不得不相信她的貓不在屋裏,最後終於走了。」

「花了多少時間呢?」開普問。

「那隻貓——花了三四個鐘頭。骨骼、肌腱、脂肪以及有顏色的毛的尖端,是最後隱沒的。還有,正如我剛才說的,眼睛的眼底部分,那有虹彩的堅韌組織根本不退色。

「在我結束實驗之前,天早就黑了,除了模糊的眼睛和腳爪以外什麼也看不見。我關掉了煤氣發動機,摸了摸那隻貓,發現它尚未醒來,就解開它的束縛。這時我感到非常累,就讓那畜生躺在看不見的枕頭上,自己也去睡了。可是卻怎麼也睡不着。我睜着眼睛躺在那裏胡思亂想,反覆地琢磨那個實驗,要不就興奮地夢見周圍的東西都模糊起來,並且一一消失,直到一切東西,甚至連我腳下的土地也消失了,於是我陷入了那種瘋瘋癲癲的夢魘。大約在兩點鐘的時候,那隻貓在房裏又叫開了。起初我打算讓它安靜下來,後來我決定把它放出去。我記得在划火柴時吃了一驚——除了那一雙碧綠的①一種帶有輪子的矮床,不用時可推入另一張床下。

發亮的圓眼睛,周圍什麼也沒有。我想給它點牛奶,可是牛奶一點也沒有了。它不肯安靜下來,只是坐在門口喵喵地叫個不停。我想一把抓住它扔到窗外,可是捉不住它,它溜掉了。它不斷地在房間里到處亂叫。最後我只好打開窗子亂趕一氣,我想它大概出去了。以後,我再也沒有瞧見它,也沒有聽見它的叫聲了。

發亮的圓眼睛,周圍什麼也沒有。我想給它點牛奶,可是牛奶一點也沒有了。它不肯安靜下來,只是坐在門口喵喵地叫個不停。我想一把抓住它扔到窗外,可是捉不住它,它溜掉了。它不斷地在房間里到處亂叫。最後我只好打開窗子亂趕一氣,我想它大概出去了。以後,我再也沒有瞧見它,也沒有聽見它的叫聲了。

「你是不是想說,世界上有了一隻逍遙自在的隱身貓?」開普問。

「要是它還活着,」格里芬說,「為什麼不呢?」

「為什麼不呢?」開普說,「請說下去。我可不是故意要打斷你。」

「它很可能被打死了,」隱身人繼續說,「我知道過了四大后它還活着,在蒂契菲爾德大街的一個柵欄里,因為我看見一群人圍在那裏,在議論到底從哪兒傳出喵喵的貓叫聲,可就是找不到貓的影子。」

他沉默了大約一分鐘,突然換了話題接着說:

「我清楚地記得我自己發生變化以前的那個早晨。我發覺自己坐在長滿櫻草的山頂,那是正月里一個晴朗的日子,陽光明媚,我卻覺得渾身有一樣異常的感覺,很不舒服。我轉動着疲乏的腦子,想系統分析一下目前的處境,然後訂出行動計劃。

「我驚奇地發現,雖然我已經掌握了成功的秘訣,可是要達到目的還不得要領。事實上,連續四年緊張的工作已使我筋疲力盡,我已快到麻木不仁、沒有任何力量和絲毫感情的地步了。

我想尋找最初開始研究時的熱情,恢復那種為了發明創造不惜謀殺父親的慾望,結果卻徒勞無功。我好像什麼都不在乎。我很清楚,這是由於工作過度和睡眠不足所造成的一種暫時的情緒,吃一點葯或者好好休息一下都可以使我恢復精力。

「可有一點我非常清楚,這件事必須進行到底。這種堅定不移的意志始終控制着我。而且要快,不能再拖下去,因為我的錢幾乎都將花完了。我環視四周,山坡上的兒童在做遊戲,邊上一群小姑娘看着他們,我不禁聯想到一個隱身人在世界上所能有的種種好處。呆了一會兒,我慢吞吞地回到家裏,吃了點東西,服了大劑量的士的寧,就和衣倒在沒有鋪好的床上士的寧是一種強烈的提神劑,可以促使人很快恢復精力。」

「這種鬼東西,」開普說,「不過是舊石器時代的藥品。」

「當時我醒來時,頓時感到興奮異常,而且還有點暴躁。你明白嗎?」

「我能理解。」

「這時有人在外面敲門。一聽就知道是我的那位什麼都想知道的房東。他是個波蘭籍的猶太老頭,總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和一雙滿是油垢的拖鞋。一進門,他就認定我昨晚折磨過一隻貓——肯定是樓下的老太婆向他搬弄了是非,他堅持非把一切都弄明白不可。當地法律嚴禁活體解剖——他可能因此要受到牽連。我矢口否認。他說整幢房子都感受到煤氣發動機的顫動。這是無法抵賴的事實。他側着身子繞過我進了屋子,眼珠在他那副德國銀邊眼鏡上面不停轉動。我突然感到擔心起來,怕他會發現我的秘密。我盡量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我親手裝置的濃縮器。這一來他反而增加了懷疑。天哪!我究竟幹了點什麼呢?我為什麼老是獨自一個人偷偷摸摸呢?這是合法的嗎?這有什麼危險嗎?我除了按時付房租外,確實其他什麼錢也不給。在鄰近所有的房子中,他收的房租最貴。我突然發起脾氣來了,讓他馬上出去。他不買我的帳,還振振有詞說他有權進這屋子。於是我立即揪住了他的衣領——撕破了點什麼東西——於是他滾到了自己的走廊上去了。我用力關上門,上了鎖,坐在那裏直打哆嗦。

「可是這麼一來,事情顯然鬧大了。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或者想做什麼。馬上搬遷吧,就意味着工作要受影響——再說,我剩的錢只有二十鎊了,而且大部分都在銀行里——總之我負擔不起。來個隱身吧!變成個看不見找不到的人。這是不得已的事。看樣子他們一定要來調查,要來搜索我的房間。

「在這功虧一匱的時刻,一想到我的秘密研究工作馬上將要暴露或受到阻撓,你想像不出我是多麼的憤怒,多麼衝動。我帶着三本筆記和一本支票簿——現在都在流浪漢手中——急忙跑出去,把它們從最近一個郵局寄到波特蘭大街的一個郵件領取處,我是悄悄離開我的房間的。回來的時候,我發現那猶太房東正躡手躡腳地在上樓梯——他準是聽到關門的聲音。當他走到樓梯口時,我從他背後猛衝過去,把他嚇得跳到一邊,他那副狼狽的樣子,你見了一定也會忍不住大笑起來。我在他前面走過的時候,他瞧了我一眼,我當着他的面重重把門關上。我聽見他慢吞吞地輕乎輕腳地走近我門口,遲疑了片刻,又管自下樓去了。於是我立即動手做我的準備工作。

「當大晚上,一切都準備就緒。最後我服下了為去除血液顏色的藥物,正當我處在晃晃悠悠、神智不清時,接二連三的敲門聲響了。敲門聲停了會兒,腳步聲遠去又返回,接着又敲起門來。我發現有什麼東西從門底下塞進來——一張藍色的紙片。我怒沖沖地站立起來,猛地打開了房門。『怎麼啦?』我說。

「還是那該死的房東,他把一張停租之類的通知書遞給我。大概是發覺了我的手有些異樣,因此就抬起頭來瞧着我的臉。

「他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裏,然後含糊地叫了一聲,扔掉手中的蠟燭和紙片,沿着黑暗的過道,跌跌撞撞地跑到樓梯那兒去了。

「我關上門,上了鎖,走到鏡子跟前。我的臉色雪白,就像白色的石頭一樣——光這一點,就足夠使他感到恐懼了。

「確實,這一切都是十分可怕的。我沒料到會有如此的痛苦。整夜的劇痛、噁心和虛弱。皮膚在發燒,渾身上下在發燒,可我還是緊咬牙關,忍着全身灼傷似的疼痛,死一般地躺在那裏。這時我才明內,那隻白貓為什麼在施用麻約前發出那樣的慘叫。幸好我是獨居,沒有人在房裏留意我。我不停地呻吟、哭泣、自言自語。可我還是忍耐著直到我失去了知覺。後來,我在黑暗中又疲憊地蘇醒過來了。

「痛苦終於過去了。這跟自殺沒什麼區別,可我不在乎。我永遠忘不了那個早晨、那種駭人的恐怖:我看見自己的手變得像毛玻璃似的,隨着白晝的來臨,它們愈來愈透明、愈來愈淡薄,直到最後,我隔着雙手也能看到房裏零亂不堪的情形,即使我閉上透明的眼皮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我的四肢也變得像玻璃一樣,骨骼和血管模糊了、消失了,最後,連白色的細小神經也不見了。我咬緊牙關堅持着眼看只剩下蒼白的指甲和手指上被酸液染上的褐色斑點。

「我掙扎著站起身來。起初我十分軟弱,就像襁褓里的嬰兒一樣——用看不見的腳艱難地邁著步子。我十分衰弱,而且感到很飢餓。我走到自己修面的鏡子跟前,可是什麼也沒照見——除了我眼睛的視網膜上有一層比霧還淡的色素外,什麼也不存在了。我不得不趴在桌子上,把額頭貼在鏡子上才能看見。

「我拉了一角床單遮在眼睛上,整整睡了一上午。快到中午時,我又被一陣敲門聲吵醒了。我已經恢復了元氣,就坐身傾聽,門外傳來一陣輕輕的耳語聲。我跳起身,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響,開始動手拆卸那些儀器,並且把它們分散堆放開來,這樣一來,就誰也休想很快把它們安裝起來。接着外面又響起了敲門聲,還有叫喊聲,最初是房東在叫喊,後來是另外兩個人。為了拖延時間,我隨口應了一聲。我打開窗戶,抓住那塊看不見的毛織物和枕頭,把它們扔到水箱蓋頂上。就在此時,房門被重重地撞了一下,顯然外面的人想把門鎖撞開。幸好我早有準備,前些日子裝了個結實的門閂,一時撞不開。我又驚又怒,不由得渾身哆嗦起來,一邊趕緊收拾東西。

「我收集了一些廢紙、稻草,還有包裝紙什麼的統統堆放在房間的中央,然後打開了煤氣開關。這時,沉重的拳頭像雨點似的敲打在門上。我找不到火柴,就忿怒地用拳頭捶著牆。後來我關上了煤氣,爬到窗外的水箱蓋上,輕輕地放下窗子,坐在那兒。這地方很安全,他們是沒法看見我的,我卻恨得咬牙切齒,等著看他們進屋后的舉動。很快他們劈開了一塊門板,隨即就撥掉了門閂上的扣子,於是門打開了,他們站在門口。原來是房東和他老婆的前夫的兩個兒子——都是二十三四歲,身體很結實的小夥子。樓下那個饒舌的老太婆也戰戰兢兢地跟在他們後面。

「他們發現屋裏空無一人,你可以想像一群人大驚小怪的可笑模樣。一個小夥子立刻衝到窗口,打開窗子向外張望。他那睜得大大的眼睛、厚厚的嘴唇、長滿鬍鬚的面孔,離我只有一英尺。我真想一拳打在他那副醜臉上,可是我竭力忍住了。

「他對着我的身體一眼望過去,其他的人也緊跟着過來瞧了一下。老頭兒緊張地注視了一下床底下,然後他們又一窩蜂地向碗櫃逼近去。最後他們不得不用猶太話和倫敦土話爭論起來,他們的結論是:剛才屋裏並沒有人回答,完全是幻覺欺騙了他們。我坐在窗外,眼看着這四個人(老太婆進來了,她滿臉疑惑,像一隻貓似的不停張望),在猜測我是否還在屋裏,究竟藏在哪裏,這情景使我感到異常得意,剛才的滿腔怒火也煙消雲散了。

「那老頭兒操著南腔北調的方言,我聽出他的意思,他大概同意老太婆的說法,認為我是一個活體解剖學家。兩個兒子則用蹩腳的英語斷定我是個物理學家,並且清他們注意發動機和輻射機。事後我發覺他們把前門閂上了,顯然害怕我會突然回來。那老太婆鬼鬼祟祟地瞧了一眼碗櫃,又去床底下張望。這時,一個小販(他和一個屠夫合租住在我對面的房間里)走過樓梯口,他們把他喊了進來,向他指手劃腳他說了一通。

「我突然想到房裏的那部特殊輻射機,如果一旦落在一個聰明而能幹的人手中,那我的全部機密將暴露無遺了。於是我悄然地從窗台上跨進去,避開那老太婆,把上面一個小型發動機碰翻下來,不偏不倚把兩儀器砸得粉碎。哈,他們全嚇壞了!就在他們鬧不清是怎麼回事的時候,我偷偷溜出房門,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樓去了。

「我在一間起居室里等著,後來他們下樓來了。他們一邊爭論,一邊猜測,因為沒有發現什麼『恐怖』,全都有些失望的樣子,而且誰也說不清用怎樣合法的辦法來對付我。當他們剛走進地下室,我就帶着一盒火柴躥上樓去,點着了廢紙亂草,還堆上了椅子鋪蓋,用橡皮管把煤氣引過來」

「不錯。燒房子是唯一消滅痕迹的辦法,你不必驚訝,這房子是保過險的我輕輕地拉開前門的門閂,走到街上。現在我是個隱身人!我深信這看不見的身體給我創造了非常有利的條件。我的腦子裏頓時湧現出各種狂妄、驚人的計劃,現在我可以毫無顧忌地去做這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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