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雙鷹救情

摩肩接踵的喧鬧海灘，因為這連綿不絕的細雨而空空蕩蕩。晴好的天空瞬間黑壓壓一片灰濛濛，連剛剛風平浪靜的透明海域，也突然化作洶湧澎湃的墨黑魔域！

一個振聾發聵的雷電劃破蒼穹，透過一閃即瞬的亮光，這些團團圍住我們的敵人臉上惡狠狠的表情，一覽無餘！他們手握各種刀刃，極其緩慢地試探著接近我們三個。

他們要置我們於死地而後快！

「安聖浩！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他們的頭領窮凶極惡地發著狠，眼中放射出令人發寒的仇恨！

「你是誰？」安聖浩向前一步，無所畏懼地展開一個冷笑，「你也太小瞧我安聖浩了吧！」

申麒淵冷眼觀察著周圍的情況，緊緊護在我的身外。

「我要用你的血來祭奠我哥哥的在天之靈！」說到『哥哥』，兇狠的男人更添一份恐怖神色，他比魔鬼還要怪異的醜臉，陰森森地笑著，露出他嗜血的長牙。

「呵呵！我成全你的兄弟情深。今天，就送你與他地獄團圓！」安聖浩向對手輕蔑地招招手，完全不把一群數十個惡狼放在眼裡。

「你夠狠！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頭領對自己的手下一個點頭，幾十人的包抄就此越來越小、越來越近！

「慢著！」安聖浩一個手掌推出，「這是我跟你的個人恩怨，跟他們兩個沒有絲毫關係，先放了他們！」安聖浩回頭若有顧慮地掃了我一眼，在他那短暫的一瞥中，我領悟到了他無限的情懷和安撫。

漸漸密織的夏雨不倦地落在我的頭上、臉上，惹得我睜不開眼，我心驚地猛一顫慄，隨之更多的寒戰襲來。

「放了他們？」男人的臉上閃現出古怪的神色，咬牙切齒的說：「你不知道『恨屋及烏』嗎？哼！把他們都幹掉！上！」

「申麒淵！你保護好霏霏！」安聖浩噴出這一句就迎上對面的一群男人，周旋於刀光劍影之中！

「用你廢話？我當然要護好我的老婆！」申麒淵一腳跺飛一個企圖偷襲他的紅髮青年，這一腳足夠他體味一陣子了。又冷箭鷹目射向我倆周圍的一圈掄刀的小子們，這一眼看過去，他眼中的酷辣、狠噱立刻驚起他們的呆怔。

我用手揮去臉上的雨水，心驚地注視著安聖浩利落、輕靈的身影。他一個人被一圈野蠻豹子圍攻，他們奮力揮動鋒利的武器，刀刀狠毒、招招致命！

安聖浩左右開弓，手腳並用，每一拳都能置人斷骨，每一腳都害人飛趴！他聰明地轄制住一個傢伙，把他護在自己前身，一手奪過一把長刀，快速、簡潔地切開對手的爆裂血口！

安聖浩比我想象中要英勇、威猛！他在惡鬥中的下手狠毒和判斷敏捷、正確以及回攻對手得直白、致命，都讓我看到了另一個陌生的煞星男人！

我稍稍麻木的腿腳禁不住輕輕顫抖著……

我和申麒淵周圍同樣險象環生，兵戈相見！

申麒淵時刻護在我的身旁，靈活地連環踢著試圖靠近的一個個手執兇器的傢伙。

「本少爺煩了！一個個等死吧！」申麒淵不再對他們好聲好氣得飛腳，一把奪過一個人手裡的砍刀，氣勢磅礴地一刀劈向對方！

「啊——！」一個胳膊中刀的男人護著右手，歪在泥濘的沙灘上，翻露著白骨的臂膀汩汩外冒著鮮血，染紅了沙灘，染紅了一條條彎彎曲曲的雨溝。

頓時，血腥瀰漫在漸漸漲潮的海邊。此起彼伏的號叫和慘咽聲遮蓋了驚濤拍岸的海浪聲！

「給我一齊上！亂刀砍死他！」我順著那個可惡的黃頭髮慘厲地噴喊，心悸地轉而去追尋安聖浩奮戰的身影。

啊！安聖浩周圍被十幾人團團圍緊，他們不再分攻，而亂鬨哄地一塊從頭至腳地亂劈安聖浩！安聖浩一人分身乏術、孤掌難鳴！

「嗤——！」一道鋒利的刀刃劃開了安聖浩裸露的右臂！一個長而深的口子翻開來，讓我看到了揪心的鮮紅的血肉，我的頭腦轟地脹大，眼睛灼傷得一瞬失神！

安聖浩右手的砍刀一下『噹啷』落下，左手按住傷口，勉強低身掃腿絆倒試圖趁機欺上的人群，暫時緩解頭頂的刀棍危機。他的動作為何有些生硬、僵緩？

天哪！他和申麒淵因為剛剛幾輪拚命的比賽，而喪失了巨大了體力！我的淚水跟隨著雨珠澆灌著冰冷的臉頰……屋漏偏遇連夜雨！

身邊竭力保護我的申麒淵也是呼喘連連——他們看到申麒淵對我的重視，圍攻不下申麒淵的情況下，轉而矛頭對準我，來激起申麒淵的分神、緊張！立刻，申麒淵上風的輕鬆，變作了慌亂的應對。他們左一下、右一刀對我的戳擊，引來申麒淵左右顧盼、體力大耗！

我真恨自己的無能！不僅不能幫助他們，反而成為了他們的絆腳石！我情緒激動地捏緊輪椅的把手。

「啊——！」一群喊叫著的男人們從四面八方湧來！

「孩子們！狠狠地教訓這些美國佬！」一個威嚴的男人三兩腳踹開圍堵在安聖浩身邊的傢伙，竄進人群，與安聖浩緊緊靠在一起。「老大！我們來晚了嗎？」

「沒有！好戲才剛剛開始。」安聖浩一甩滴水的留海，露出一抹輕鬆的微笑。

原來是幫助我們的後援啊！上帝保佑！

因為安聖浩的三四十個手下的加入，戰事馬上急轉而變！我們的敵人被突然撲來的打架王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美國佬？他們原來是美國人？

美國佬們一個個受傷倒下，安聖浩更顯威姿，霹靂腿連攻那個黃頭髮的首領！一口鮮血從黃頭髮的嘴裡噴出，他的利刃被一腳踢飛老遠，身子重重摔在雨水橫流的沙灘上。

申麒淵的身邊也充滿了我們的幫手，申麒淵不再疲於應付，而是專心圍在我的身旁，偶爾一腳或者一拳解除靠近的危機。

「就你這點能耐，也想動我安聖浩？」安聖浩一腳踩住黃頭髮的胸脯，預示著這場戰爭的結束。

「呸！哈哈……」黃頭髮吐出一口污濁的血水，瞠目裂視高高在上的安聖浩，眼裡全是冰凌簇簇的憤恨，他絕望卻堅決的說道，「我即使死，也不會放過你！你奪走了我最愛的親人……」

「那就記住我的容顏，到地獄跟你的哥哥相會去吧……」安聖浩厭惡地腳下用力，壓制出黃頭髮一股股的血噴和他難受的抱胸吸氣。

周圍的戰場漸漸安靜，站立著的只剩我們這方的人。沙灘上歪歪斜斜地躺著流血受傷的男人，橫三橫四的傷員在雨水中可憐地悲鳴。

「我……恨你！」黃頭髮閉氣掙扎出這一句狠毒的宣言，一歪頭昏厥過去。

「哼！恨我的人多得多，不在乎多你一個！」安聖浩接過手下給他的一件外套，稍稍遮掩住受傷的臂膀。他使勁踢了一下黃頭髮，吐出一口唾沫，疲憊地向我走來。

他笑著，一臉的乏力，卻心懷虔誠地溫暖的笑著。「嚇壞你了吧？」安聖浩蹲在我的腿旁，握住我的兩手，把自己的臉深深埋進我的手心裡。

「少沾我老婆的便宜！」申麒淵用腳踢踢安聖浩的腿，揮著拳頭假模假樣的，「你小子的功夫蠻像樣的啊！」

申麒淵是在誇獎安聖浩嗎？真不敢相信，自大的申麒淵也會這樣評價他的情敵？

「呵呵……」安聖浩聞聲抬起臉，一掃剛才的兇惡，又浮現出我熟悉的溫情，眼中述說著對我的依戀，他用手輕輕歸攏一下我滴水的亂髮，暖暖地說，「你也很強。所以我才放心地把妻子交給你來保護啊。」

「切！不過你的功夫跟我比起來，還是有些差距的！」申麒淵向後拉了拉輪椅，讓安聖浩接觸我的手騰在空中。

呵呵。我禁不住安心地笑起來。雨，還在輕緩地下著，細細地雨絲打在海波中，消失了它的喧鬧，化作了促浪的一員。

迷濛的天際憂傷地黯淡下來，低沉地壓下朵朵烏雲，愈發顯得結束戰鬥的這片沙灘靜謐得異常。或高或低的吃痛呻吟聲被陣陣夏風吹遠、吹遠……

等待吩咐的打架王看著安聖浩，而安聖浩只是靜靜地貪婪地看著我。一切的一切，突然靜止了，連雨點也停駐在空中，好似不再捨得落下。

謝謝你安聖浩！謝謝這位名譽丈夫對我的關照！我內心流淌著難以言喻的感動和為難。最終，我還是要傷害這個對我濃情難化的男人啊！

「小心！老大！」誰突發的驚叫徹底打破我們那一剎那的靜默的眼光交流。

一個身影踉蹌地撲過來！那個黃頭髮！

安聖浩一個機靈，轉身回視來人，迅速就地打滾，翻到一邊，讓開黃頭髮的撲身。

黃頭髮一下撲倒在地。他撐手起身，卻被安聖浩一腳踩在頭上，臉龐深深陷入沙子里。

「Janmu，你說我們該拿他怎麼辦？」安聖浩把問題丟給了那個報信的男人，哦，他叫Janmu啊。

「殺了他！不要放虎歸山！」Janmu手執長刀，眼不眨地掄起刀柄，等著安聖浩的首肯。

「你哥哥被我奪去性命，算我欠你的！」安聖浩挪走壓住黃頭髮的腳，目光多變難測，「我留給你一條命，你我從此各不相欠。」

黃頭髮仰起布滿黃沙的恐怖的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不可！老大！」Janmu上前一步，試圖說服安聖浩。

「放他走吧。」安聖浩送給Janmu一個凄涼的眼神，鎮住了Janmu堅定的步伐，「這樣，我就會心安了……」

………………

一時之間，沙灘上只能聽到沙沙的雨聲……

「快滾！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的時候！」Janmu不甘地啐了一口，轉身走入那些打架王的群中。

黃頭髮緩緩起身，用手揮去一臉的沙塵，我竟然看到他斜嘴的兇殘！

他緩緩掏入懷中，咬牙切齒地瞪著我說：「你知道失去自己最愛的人的那種心痛嗎？」

嚇得我慌忙搖頭。他問得應該不是我啊。

「你失去這個女人，就會知道那種欲罷不能的痛苦了！」黃頭髮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把黑漆漆的手槍——對準我！上好槍膛！

「小心！」申麒淵最快地反應過來，一把推開我的輪椅。

安聖浩臉色蒼白地看到那把對準我的手槍，想也沒有想，就撲了過來！

「嗙！！」槍聲響起，我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刺痛的到來。

「啊！」Janmu的一刀深深沒入黃頭髮的脖子，黃頭髮獃滯地看著天空，丟下手槍，倒在血與雨的紅色泥窪里。

「安聖浩！」申麒淵快速撈起倒在沙地上的男人。我膽怯地睜眼去看申麒淵懷裡的男人——他的胸口有一個黝黑的傷口，黑紫色的血注爭相外涌！他中槍了！他替我擋住了那致命的一槍？

我一個心驚，忘記了自己的腳傷，挪腳向他靠近，一個吃痛，撲地摔倒在他的身旁。

「安聖浩！嗚嗚……你怎麼樣？安聖浩……你說話啊！」我信手握住他下垂的手，搖晃著，喊叫著……

「老大！」Janmu驚慌得眼睛泛紅，哆嗦著手，試圖捂住他胸前不止的血口。那鮮紅的肉坑，驚人得可怕！

「快打急救電話！」申麒淵接過一個人遞過來的衣服，簡單得堵在安聖浩胸前的血洞，又高聲吩咐著。

「安聖浩！你不要嚇唬我啊！嗚嗚……你不要死啊！」死，一旦從我嘴裡冒出那個死字，我經不住一身的驚顫。

「撐住！安聖浩！你小子這樣就放棄了？你不是要跟我比試嗎？我們還有很多項目沒有進行呢！」申麒淵也是紅了眼眶，激勵著他懷裡的男人，「你不會死的！我要讓你公平地輸給我！怎麼？你怕了！」

「老大……」Janmu跪在地上，把自己的外套顫抖著蓋在安聖浩的身上。

安聖浩微微皺起眉頭，緩緩睜開眼睛，首先看到我嗚咽的樣子，他心安地一笑，卻扯動了他傷口的疼痛，又略微一個皺眉。他稍稍吸了一口氣，輕輕回握我的手，「你沒有事就好……」

「聖浩……急救車馬上就來了，你不會有事情的！」我止不住的淚珠一顆顆落在我們交握的兩手上。

「霏霏……你自由了……」安聖浩略一閉眼，艱難地說著，「申麒淵，交給你了……我的霏霏……就拜託你了……」

「現在別說這些！等到你康復時再說吧！」申麒淵焦急地環顧岸上，怎麼急救車還沒有來呢？

「是我的橫刀奪愛……」安聖浩閉上眼睛，輕緩卻清晰地說著，「你們要幸福啊……」一顆淚珠緩緩滑下他的眼角。

「不！你不能就這樣死！安聖浩！你不能這樣！」我痛哭著，撲倒在他的腿旁。

急救車鳴叫著崎嶇而來，跳下車的醫護人員被眼前慘烈的場景震驚得呆住。

「快抬擔架來！」申麒淵吼叫，低頭湊在昏迷的安聖浩耳旁輕輕說道，「聖浩，你一定要撐住！」

我聽到打從申麒淵嘴裡蹦出的『聖浩』兩字，不能自已得放聲大哭：「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活他啊！求求你們啊！」

Janmu把我攙扶起來，抱起我送到急救車上——安聖浩的擔架旁邊。我轉頭看著車下的申麒淵，他一眼的悲慘無奈和留戀，對著我點點頭，小聲說：「陪著他吧……他需要你……」

我含淚緩緩點頭，對著申麒淵一個擺手作別。

急救車匆忙開動起來，以極快的速度向就近的醫院開去。

醫生在車上進行著簡單的急救。

「霏霏……」安聖浩昏迷得胡亂呢噥著，「霏霏……我……愛你……」

我握緊安聖浩的手，刷刷地落著眼淚，一心的歉疚和感懷。

「患者中槍，在右胸口。出現血壓紊亂、心跳無力的狀況！請求做好手術的準備！請求心內科專家做好準備！」醫生對著對講機彙報著安聖浩的現狀。

我在這一瞬間，突然感到了一股股不祥的陰森感……

「瞳孔在漸漸擴大！抓緊輸送氧氣！」我被緊張急救的醫生一把推開，他們著急地忙活著，看在我的眼裡都化作了可怕的預兆……

「血壓沒有了！」

「心臟起搏器！」

「心跳起伏不定……心跳消失了！」

「調大起搏器的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