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俘虜

14 俘虜

又仔細想了想我遲疑道:「賈大人您說得非常在理不過自從赤眉和黃巾兩次浩劫之後先後還有董卓李傕盜帝陵。如今我等再去恐怕已經沒什麼東西了罷?」

賈詡微微一笑搖頭道:「非也非也!厚葬之風雖然興於皇家帝胄但真正普及卻在王公大臣與地方官吏!西漢初年一個區區百戶侯殉葬品三千餘件而其中金銀珠寶佔三分之一那就是上千件吶!而這河南尹轄區是大漢東都所在周圍王公大臣之墓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赤眉軍掘墓都在關西長安附近;而董卓倉促西入關中也只掘了洛陽附近的帝陵而已。請將軍盤算盤算這筆前代顯貴們的遺產可不小罷?」

我長長吐了一口氣:「原來如此!這樣就有足夠的資金購買糧食了!」只覺得全身一陣輕鬆。再仔細想想糧食吃盡的後果真讓我冷汗直冒:流寇就是由於糧荒造成的假如這次沒有賈詡的幫忙一旦糧食吃盡又沒能到麥收那隻怕全軍就只有淪為四處搶掠的流寇了。

想到這一層令我不由對他更加增添了幾分親近和感激於是跳下馬鄭重其事深深一鞠到地:「今日我軍幾乎陷入絕境真髓多謝賈大人伸手拯救之恩!」心裡卻是奇怪賈詡如此落力幫忙究竟是為了什麼?看著這舉止倨傲的官僚在馬上坦然受禮只覺得此人舉投足之間大有深意可到底是什麼呢?

跳上戰馬之後我們並肩又走了一段看看即將要出城門了。我索性把心一橫轉身向賈詡一抱拳道:「大人真髓心裡還有個疑惑大人能否再指點一二?」我索性打算與這油滑機敏的老頭子放棄這種啞謎是是非非地徹底說個明白好看看他究竟是什麼打算。

賈詡還是那副處世不驚的模樣隨意搖了搖手慢條斯理道:「將軍儘管問賈某人知無不言。」

我猛地凝聚力量在雙眼上瞬時間雙目神光深深看入他的眼睛沉聲道:「好!那真髓就放肆了!大人如今大漢即將分崩離析外有地方豪強勢力割據混戰;內有關中李傕郭汜禍亂朝綱。真髓無德無才只想歸還我百姓一個朗朗乾坤還請大人指點一條明路。」這回與關內勢力的友好接觸失敗西涼大軍可能轉眼就開拔來剿滅我因此也就不用再對李郭二賊言語上客氣了。

原以為這樣猛地以凌厲眼神盯他會令其心神大亂但看來我低估了賈詡的鎮定能力:在自己提到李傕郭汜的時候他連眉毛都不抬一下只是輕輕撫摩著馬鬃。頓時氣氛緊張起來陷入了令人難堪的沉默。

賈詡忽然打破了這悶局抬頭咧嘴一笑:「如今寒冬剛過春芽抽枝也就這幾天工夫的事情」我正聽得摸不著頭腦他又長長嘆了口氣話入了正題「真將軍賈某一介書生這天下大勢非我等能判斷也。但如今天下洶洶黎民有倒懸之苦。倘若有人能高舉義旗安定天下賈某隻要能夠追隨驥尾也就心滿意足矣。」聽了這句話我心中豁然開朗。

賈詡是什麼人物又豈是只知道追隨驥尾的庸才?他話雖然說得摸稜兩可寓意隱晦但我已經聽得明白:這分明是說他賈詡與李郭完全是兩碼事以後更不會一直對二賊效忠!

按捺不下心中的狂喜我再次深深行禮:「大人謙虛了您這一席話讓真髓頓開茅塞。真巴不得能與大人朝夕相處好多接受些大人的耳提面命啊!」由於過度的興奮激動話到後來連聲音也顫了。

賈詡還是那副神秘而狡猾的笑容:「將軍有緣自會相見只盼那時將軍不要將賈某拒之門外啊。」

對望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兩人相對大笑作別。

站在城門樓上目送賈詡的身影在地平線漸漸縮小成一個黑點我心中說不出的輕鬆寫意。轉身剛要下樓高順和魏延迎面走上來。看著魏延一臉不忿的樣子我不禁微笑起來:想必這小子心中還在記恨賈詡剛才的無禮。兩人就在樓梯上站住向我施禮然後各自向左右挪了一步給我讓路。我大踏步走下城樓他們緊緊跟在後面。

剛來到城樓下魏延就在身後急道:「主公!魏延有話要說!」

我轉過身子對他揮了揮手道:「不忙!文長如今有個要緊的事兒著落你去辦。」

魏延挺胸大聲道:「全聽主公吩咐!」

我拍著他的肩頭:「好!這次雞洛山搗毀流寇老巢全是你的功勞。我任命你為丘都尉!」

魏延頓時一張臉激動得通紅大聲道:「咱為主公效力赴湯蹈火萬死不辭!」頓了頓他疑惑地抓抓下巴「主公丘都尉?丘不就是偷墳掘墓么?都尉就好為什麼要叫咱丘都尉呢?」

我哈哈大笑起來:「這就是吩咐你去做的事情了!以後你每日白天訓練士卒深夜帶上五百部曲到附近去搜那些王公顯貴大臣官吏的墳搜出一個刨一個!」

「什麼?」魏延兩隻眼睛瞪得比雞蛋還圓。高順在旁邊苦笑道:「府尹大人這偷墳掘墓的事情可是大罪啊!」

看著他二人呆若木雞的模樣我不由放聲狂笑遂把賈詡那一番高見又詳細講了一遍。高順城府深沉沒說什麼只是微微苦笑;而魏延聞聽「財寶」二字已經大呼過癮恨不得立即就抗著鍬鏟開工。我見狀暗笑在心:這小子跟我一樣都險些流落為寇所以做人行事沒半點顧忌叫他去「丘」真是選對了人。

興奮歸興奮魏延片刻之間又冷靜下來疑惑道:「這賈老烏龜葫蘆里賣得什麼葯?他怎麼忽然替咱們出起主意來了?」

高順看著我沉聲道:「我昔日在關中曾經與賈詡有一面之緣。這廝長於陰謀詭計今天聖旨封官的毒計恐怕就出自此人。這麼忽然為我軍出謀劃策行事實在難以揣度恐怕另有算計!請河南尹大人明察莫要中了這廝的奸計呢。」

我點了點頭道:「高順將軍果然思慮縝密。的確如此賈詡他確實另有用意!」

我借著來回踱步理清自己的思路又道:「還記得咱們臨來司隸之間陳宮的分析么?如今關中群賊即將內訌長安城又要上演腥風血雨的廝殺了。而作為賈詡他會怎麼辦呢?他雖然有李斯陳平的才幹可阻止不了李郭等人的彼此反目。他也不是那種死忠之人所以眼看西涼軍這條大船就要沉沒了自然會想到自己的將來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高順圓睜雙眼驚訝道:「大人是說……賈詡他要逃離關中?」

「正是!」我肯定地點點頭「他臨走之前說了幾句含混不清的暗示我仔細琢磨他就是這個意思!離開關中的路有很多而如果向東走就肯定要通過咱們中牟。所以我料想賈詡其實是借著出使的機會先來探探路因此才會做出為敵軍獻計這種違背常理的行為。這樣長安變亂一起如果他又真想向東逃咱們肯定不但不會為難他而且還要報答他的獻計之德呢!」

魏延不解道:「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為李傕獻聖旨的計策來為難咱們呢?」

我踢開腳邊的碎石嘆口氣道:「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了!從前韓信投靠劉邦結果劉邦開始的時候不識才只讓他做了個看守糧倉的小官兒。文長你想想這聖旨之計陰狠毒辣著實叫咱們領教了他的厲害如果現在東來投奔咱們咱們還怎麼敢輕慢這種大才呢不將之奉為上賓才怪呢。」

魏延倒吸了一口涼氣:「這老頭子心思也忒賊了!」

我搖了搖頭道:「豈止啊這是一石二鳥!如今長安內訌已經迫在眉睫李傕郭汜都在長安附近各自集中兵力生怕被對方先制人地殺死。由於這個原因弘農的張濟、樊稠都被李傕調回加以控制又哪兒來多餘精力注意咱們的動向?我就是吃准了這一條才斷然抗旨不遵。所以其實這一計對咱們夷然無損賈詡獻聖旨封官之計其真正用意恐怕還是對李傕展現才智和忠心使自己不受懷疑。這樣到他腳下抹油的時候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絕了。」

這次不僅是魏延連高順面上都已動容:「賈詡賈文和真是個鬼才啊!」

魏延在一旁笑嘻嘻地說:「這老賊頭真厲害不過主公更厲害!不然怎麼一傢伙就看破了他的詭計?」

我不由笑罵道:「你這小子剛升完了官就開始拍馬屁啦?」

魏延嘿嘿笑道:「沒有沒有主公真是厲害能想到這麼多咱就沒能琢磨過味兒來。」

我呼出一口白氣感慨道:「要不是有曹操陳宮的教訓在前這勾心鬥角的事情我又哪能考慮這麼多?」

搖了搖頭排除因此聯想到自己被貶的不快情緒我對魏延道:「文長有件事情我要跟你交代清楚。西漢末年赤眉軍進入長安的時候將歷代皇陵統統挖開之後現金縷玉衣中的屍體栩栩如生於是眾人竟然屍奸了呂后等嬪妃。這是豬狗不如的禽獸行為。你去掘取墓葬是由於我軍糧食短缺迫不得已而為之如果肆意破壞墳墓中的屍體敗壞我軍紀軍風……那就軍法處置!」說到最後一句聲色俱厲。

魏延激靈打了個冷戰趕忙道:「主公放心屬下不敢!」我滿意地點點頭自從雞洛山勝利之後這小子的一言一行都有點居功自傲的味道。有軍事天賦自然好但傲氣不可養否則由驕傲變成剛愎自用那麼再有天賦也會有失敗的時候。

高順沉默了半晌此時插話道:「大人既然連賈詡這種人都有意逃亡可見長安形勢展已經非他所能控制那真可謂是一觸即!高順以為我等應當加緊操練西進的機會恐怕就要到了。」

「高順將軍所言極是」我想了想「我們必須在得到長安變亂的消息之後迅西進函谷關一旦扼守了弘農那就進可攻退可守了。不過那裡有西涼軍七八萬駐守具體的方案還要謹慎行事。」

高順沉聲道:「弘農是司隸中部的要衝連接著洛陽和長安的兩大都城境內全是崇山峻岭地勢險要之極。西涼軍數目雖然眾多但一則地勢不利於大兵團展開投入戰鬥;二則領樊稠張濟已經回到長安其餘烏合之眾群龍無警戒心也不高。所以我軍只要給予盤踞在弘農的西涼軍閃電似的一擊就足以擊潰他們。目前需要的就一支是能夠在山地進行靈活機動快打擊的部隊。高順以為如今被我軍俘虜的流寇常年流竄於河南府中部的大山之中山地作戰經驗豐富之極。如果挑選其中的數千精銳整編訓練這次西進定能派上大用場!」

聽了高順這一番見地我胸中豁然開朗大喜道:「好!高順將軍這件事情就煩勞您處理了!」

魏延聽得津津有味忽然笑道:「二位大人剛才這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多攪得咱的頭都暈了。高順大人這一說流寇魏延忽然想起來昨天晚上捉了個有趣兒的俘虜。」

她衣甲破爛滿身血污五花大綁著被兩個士卒看守著歪坐在校場的角落裡。雖然被捆成了一團但仍然可以看出她個子很高大勻稱的骨架修長的雙腿還有一頭光亮的褐色長。

聽見我們的腳步聲她仰起了臉。我停下腳步頓住了呼吸。她大約十九、二十歲左右褐色劉海下是一張白玉般的臉蛋高聳的鼻樑和一隻又大又亮的眼睛而另一隻眼睛卻是個久已乾涸的血窟窿破壞了整個兒臉龐的美感。我暗暗替她難過:這彷彿是命運之神最大的惡作劇。

「快點兒給我鬆綁!我不過是個手無寸鐵的俘虜難道說你們還怕我不成?」看見我們都是大將的裝束獨眼女郎不耐煩地大聲斷喝。她的話雖然說得流利但音調總有些古怪。

魏延尷尬道:「主公就是這個刁婆娘。她也是流寇頭目之一煽動俘虜鬧事的罪魁也有她。可我……我沒有殺女人的習慣……」

「少***裝蒜了!你殺我們的人還少啦?」在我們的目瞪口呆中她對著魏延破口大罵絲毫沒有身為女子的自覺性「你們都是劊子手!娘的有本事就放開我單打獨鬥啊!臭小子你打不過我就用詭計你也算是男人嗎?」

眼看著魏延一張臉變成了豬肝色我趕忙低聲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稟報主公」魏延恨恨地指著躺在地上依然罵不絕口的女人「這臭女人武功雖然厲害可動真格的咱也不會輸給她啊!只是昨天晚上俘虜半道上鬧事的局勢緊張咱在一個人身上浪費太多時間所以直接用陷阱將她拿了。」

「原來如此」我拍拍魏延的肩膀「待我為你找回這場子!」然後大聲下令「放了她!」

剛把女郎鬆了綁她老虎似的跳起來推開士兵順手奪來一桿長矛立了個遙遙前指的門戶惡狠狠地盯著我——兇惡的眼神里夾雜著意外別有一種似嗔似喜的嫵媚:「你這小子又是誰?」陽光反射下她的眼睛呈現出淡淡的紫色真美。

「我就是這裡的新府尹也是圍剿你們的總指揮」我淡淡道「你要是想打架找我好了不用……」

話沒說完伴隨一聲嬌叱勁風驟起雪亮的矛尖抖成碗口大的矛花兜頭蓋臉地撒過來!這一矛大有學問借著我正開聲吐氣說話的時候出手這是要令我無法全心投入應戰。隨即長矛不斷變幻角度最後落點卻選在右肩頭這是務必要一擊破壞我的戰鬥力之後還能挾持重傷的我做人質逃走的如意算盤。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個女流寇的矛術竟然能與夏侯淵不相上下而思慮縝密敏捷更是大出我意料之外。不過此時的真髓再不是昔日那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了。我等她矛尖即將刺到招式用老、不留餘力的時候猛地身子向右一轉左掌半空中划個圓弧斜著縱劈在長矛上頓時打得長矛向我右外側直盪開去。

女郎大驚失色她也是當機立斷長矛盪出去的同時立即放手把它丟在一旁雙拳直上直下暴風驟雨一般打過來。我不由暗贊一聲「好」要知道但凡武人總有種習慣就是慣用的武器決不撒手這樣往往會對自己實力的揮造成某種限制。我也是通過和世上最強的肉搏大師許褚拚死一戰之後才領悟到這一點的。而這姑娘的長矛說丟就丟這股子決斷力當真了不起。

自從與許褚一戰我在武學方面獲益良多尤其是拳腳肉搏偷學到不少東西。這女郎拳術雖然也算高明可能奈我何?倒是如何能夠做到不傷人而擒下她令我大費腦筋因此一直沒有主動出手。我一邊尋思一邊寸步不移雙手連擋了她三十拳。

一開始給這女郎鬆綁的時候大校場上不論俘虜還是士卒就已經全都被驚動了。看到這驚心動魄、眼花繚亂的一連串攻防對戰周圍震天價爆起彩來紛紛為自己所支持的偶像加油!

再鬥了二十多招那女郎忽地向後跳開雙手下垂只是惡狠狠地瞪著我。

「你怎麼住手了?」我好整自暇微笑地看著她。原本被綁的時候她就顯得很高大如今兩人對峙我才現這女郎的個頭竟然幾乎和身高八尺的我平齊。

「不打啦」她垂頭喪氣地道又忽然怒「不打啦不打啦!你武功比我高我不是你對手還打什麼!」說著又轉過頭去環視四周愈大怒起來「看他媽什麼看!看姑奶奶丟人是怎麼著?都給我該幹嘛幹嘛去!」那些個湊過來為她叫好的俘虜一個個噤若寒蟬統統走開。

我正要說話身後士卒們齊聲歡呼裡面以魏延的大嗓門為最:「哈哈刁婆娘你認輸啦!」

那女郎大怒當即就向我身後猛衝過去。被我一把抄住她的胳膊:「姑娘別跟他計較了。我有話想問你。」

那女郎掙了掙沒有掙脫臉已經紅了起來。她不再執拗低聲道:「有話快問!你先鬆開我的胳膊!」我這才現她衣袖早就撕碎了自己手裡捏著一條白玉嫩藕也似的柔軟臂膀趕忙訕訕地放了手。

她整理整理襤褸的衣衫又攏住由於激烈交手而散亂的頭用那隻獨眼盯著我問道:「你想問什麼?」我看得不禁一呆此時她的眼神中沒了先前的兇悍平和柔美宛如一窪清水。

清了清嗓子我疑惑道:「看你的容貌長相不象是個漢人。你從哪裡來?叫什麼?又是怎麼加入了流寇?」

在漢王朝的西面有一個同樣幅員萬里的遼闊帝國它就是由波斯化的斯基泰人所建立的阿爾薩息王朝司馬遷在《史記》中音譯記載為「安息」。安息帝國雄居中亞完全壟斷了絲綢之路貿易引起西方大秦(羅馬帝國)的垂涎。一場大戰爆了「紅衣」克拉蘇(與龐培和愷撒並稱羅馬三巨頭消滅斯巴達克的執政官)率領大軍向安息起了進攻但強極一時的大秦在廣闊的中亞草原上被這個游牧民族打得大敗虧輸。克拉蘇被俘安息國王砍掉了他的腦袋並在克拉蘇的嘴巴里鑲滿金子送回去嘲笑貪婪的大秦人。此後大秦雖然不斷向安息動戰爭但始終遭到了挫敗。

「我是安息王室之胄」在滔滔不絕地宣傳了祖先的事迹之後女郎用力挺起她豐滿的胸部驕傲地大聲宣布「我的名字……」她用腳在地上寫出一組奇怪的符號:roxsan「這是古波斯語為『光明吉祥』之意馬其頓大帝亞歷山大迎娶的波斯皇后就用的這個名字漢字音譯寫做『羅珊』。按你們漢人的習俗姓氏放置在名字的前面就是安羅珊。」難怪她雖然中文非常流利但音始終有點說不出的古怪。

「越說我越糊塗了」我苦笑起來「好端端地忽然冒出個安息人。你既然是王室之胄怎麼會變成了流寇?」馬其頓大帝?亞歷山大?這些奇怪的稱呼我聽都沒聽過。

安羅珊神色暗淡聲音低沉委婉:「十幾年前我國高僧安玄動身到洛陽幫助在中土修行的高僧安世高翻譯經文。我父親喜好自由、不愛弄權厭煩生活在那種爭權奪利的環境里所以當他得知這件事以後就帶著我們一家裝扮成商人跟安玄一同來到了大漢國。從此我家就落腳在洛陽而爹爹在西域與中原兩頭跑著做生意生活得無憂無慮……哪裡想到樂土會忽然變成地獄?」聲音轉變成斷斷續續她的嘴唇都哆嗦起來「五年前邪惡的大臣董卓挾持皇帝火燒洛陽……那一天深夜暴兵忽然衝進來……他們搶走了所有能搶走的東西……還把我爹爹媽媽還有弟弟都用亂刀砍死……」輕輕抬起手蓋住了已經成空窟窿的右眼她漸漸激動聲音凄厲響亮「這就是那幫畜生留給我的痕迹!我們難道生來就想當流寇么?你們殺死我們那麼多的人還放火燒了山……你們和董卓都是一樣的畜生!被你們捉住又被你打敗我也不想活了——你快殺了我罷!」說罷把脖子一梗閉上了眼睛。

「殺你很容易不過我的話還沒問完。」現她的身世竟然和自己差不多我不由得百感交集心裡憑添了一股子鬱悶之氣「我打敗你打敗了你們的隊伍你說我是董卓是暴兵……」我忽然提高了聲音道「你們打破了那麼多縣城又殺了多少人、搶了多少家、裹帶了多少百姓成為跟你們一樣的流寇?你說我是董卓是暴兵那你們又算是什麼?」

安羅珊閉著眼睛聽著她微微抖地咬住嘴唇。看著她又聯想起自己的爹娘我只覺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不由得哽咽起來但話卻越說越快聲調越提越高:「我跟你一樣也是洛陽人董賊也把我害得家破人亡……可現在我是軍人!我就是不能讓你們繼續這樣亂七八糟下去因為我是個軍人!」聽到這最後一句安羅珊全身一顫眼淚唰地掛下來。我趕忙轉過頭大聲道:「魏延宣讀赦令!」最後幾句話竟是扯著脖子吼出來的因為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緒而流淚。

回頭一看結果嚇了一跳魏延他們一條條七八尺長的漢子臉上掛滿了淚珠全都正低頭哭呢。我轉過身重重踢了魏延一腳:「混蛋!男兒有淚不輕彈你哭什麼?」

魏延伸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紅著眼睛道:「主公魏延被兵災害得背井離鄉要不是被侯成將軍收留也差點兒變了流民。您這話說到咱心眼兒里了。今天當著這麼多弟兄我魏延誓咱這條狗命就是主公您的!」說著跪倒伏地痛哭後面那些部曲立刻全都跪了下來。

我鼻子一酸滿溢的淚水不爭氣地滑過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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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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