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九子山 七 閻摩羅

第一卷 九子山 七 閻摩羅

七.閻摩羅

那大人身材極其消瘦,頭上帶著個白布風兜,再加上一身白衣,就象是服喪人家裡批麻戴孝的一樣。:整理他兩手捏著個物事放在唇邊吹奏,正是這東西出嗚咽的聲音。

我忙回身叫唐奪,只見他已經起身掩至窗旁細看,悄聲道:「紅樓,我的對頭到底還是追來了,說不得只好跟他們拼上一拼了。你在屋裡,不要出去。」說著,撈起衣衫草草穿好,抄起隨身攜帶的一把長劍開門出去。

那小孩笑道:「爸爸,他出來了。」是個小女孩的聲音。

那大人點頭應是,走向前道:「四殿下,你是乖乖的跟我們走呢,還是要搏上一搏?」此時那人走近一些,便看得清楚他的樣貌。

一張臉無半點血色,雪白如紙,身上的衣衫龍飛鳳舞地寫著些墨字,腰間插著一柄白紙幡。

唐奪道:「你們追殺過來,使盡了陰毒手段,現在終於肯現身出來光明正大地拼一場了。你把我的手下都怎麼樣了?!」

那人尖聲笑道:「你是說那十幾條大漢?呵呵,他們倒是英挺的很,有的么被拔牙,有的被斬手,有的被弔頸,哎,可是都是一個字不肯透露你的去向。只不過他們勇武有餘,智謀不足,只曉得愚忠於你,最後還不是都被我削去了腦袋瓜子。嘻嘻,嘻嘻。。。。。。」

唐奪怒道:「你。。。。。。你把他們都殺了?」

那人道:「正是。我倒憐惜那些硬漢子,可惜他們跟錯了人,他們在後面攔截追兵斷頭撒血,你倒在這裡逍遙自在風流快活了。」

唐奪喝道:「夠了!你且報上名來,殺了你對我那些死去的兄弟也有個交代。」

那人抱拳略施一禮,微笑道:「小人乃江南謝府大司馬謝清風老爺座下,奉命來取殿下人頭。至於名字嘛,無名術士,說了殿下也未必記得。況且,稍侯殿下便要去地府見你的兄弟了,何必問那麼多呢。」

唐奪哼了一聲道:「那就先送你去吧。」話音未落,長劍已經刺出。

那人雙足略點,向後盪開。唐奪一刺不中,踏步向前,刷刷刷連揮三劍。

那人並不還手,只是象紙鳶一樣在院子里飄來盪去,唐奪每一劍刺出,都被他輕飄飄躲過,只聽那人笑道:「殿下何必如此沉不住氣,小人剛才那曲尚未吹完,且聽小人奏完如何。」

說話中間,仍是不停地躲開唐奪的進攻,一面嘖嘖嘆道:「世上覓一知音何等不易啊,我這塤樂叫做《山鬼》,乃是從楚大夫屈原的辭意里演化出來的,說的是空谷里的佳人與野獸同處一個世界,哎呦,哎呦,你這個人真是不解風情,跟你說曲子你還是不知好歹來刺我,真是對牛彈琴耳。」雖如此說,仍是把那叫做「塤」的陶罐放在唇邊吹奏起來。

塤聲一起,忽見院門之外噌噌噌跳進一群野狗,齜著白森森的牙齒徑直朝唐奪撲過去。

那人笑吟吟地退至一邊,嗚嗚咽咽吹奏地如痴如醉。

唐奪忙退後幾步,看清楚野狗的位置,長劍揮出便有三條野狗被削去一半腦袋,撲倒在地上。其餘五條受驚,稍稍退後,仍是齜牙咧嘴地嗚嗚吼叫。

唐奪更不遲疑,跳上前,長劍朝其餘的野狗砍去,冷笑道:「謝府里養的都是這樣的狗奴才嗎!」

那塤聲忽然尖亢起來,五條野狗原本還有點驚懼,聽見塤聲高起,猛然精神大振,嗷嗷叫著重又撲上來。

唐奪哼了一聲,又砍倒兩個。

我忙叫「小心後面」,只見唐奪身後一條被削去半邊腦袋的野狗又爬起來朝唐奪背上咬去。

唐奪更不回頭,聽准風聲,長劍倒揮,那野狗頓時兩段。

便在這時,原本被砍死在地的野狗竟全都跳起身來,狂叫上前,有的腦漿和血流了渾身都是,不但沒有受傷的樣子,竟比剛才更兇猛了百倍。

更奇的是,化骨池中花花水響,竟是池裡那些牙尖嘴利的魚一條一條地亂跳著躍出水面在半空扭動復又落入池裡。

忽然塤聲大振,那池水便似燒開了一般,落回池裡的魚如遭電擊都一躍數丈紛紛跳出池水落在院子中間。頓時院子里落滿了百餘條大魚。

我原本厭惡那些池裡的魚,雖說是放生活下來的,可是吃的卻是人的骨灰。被那魚咬過一次后,便認定它們沒了一點魚兒的天性,成了嗜血嗜肉的惡蟲。如今見它們紛紛跳出池來,便忍不住提了條棍子跑出來打它們。

剛出門,忽見那些魚便似長了腳一般,用腹下的鰭支撐著身體,象蛇一樣扭動著極飛快地朝唐奪竄過去,有的竟然一躍幾丈飛至空中,張口朝唐奪咬去。一時間,院子里群魚飛竄野狗橫行,腥臊之氣叫人煩惡做嘔。那塤聲仍是忽高忽低,忽而尖亢忽而陰沉。

我拿了棍子四下亂打,忽聽唐奪喝道:「紅樓回去!不要出來搗亂!」

我一陣氣惱,心想:「我好心好意不顧性命出來幫你,你反倒怪我多事。真是豈有此理。」

唐奪道:「你們謝府派這些髒東西來糾纏不休,簡直是污了我的梵天寶劍。」說著,手中的寶劍忽然改了路數,揮動得越來越慢,看上去那寶劍卻是漸漸地沉重,寶劍揮過之處,劍影仍是不散,眨眼間唐奪身邊全是劍影圍繞。

唐奪將手中寶劍使得大開大闔,那無數劍影便隨著他忽東忽西,四下散落,劍影到處,那些野狗惡魚頓時血肉橫飛。

一隻野狗雖被砍頭,仍是不肯罷休,一顆頭顱齜牙緊緊地咬住寶劍。唐奪惱怒,將劍奮力一揮,狗頭分成兩半,一半朝那小女孩直飛過去。小女孩忙舉手格擋,狗頭打中手上的燈籠,落在地上燒了起來。

沒一會工夫,院子里便散滿了斑斑血肉。吹塤那人一驚,忙將塤聲吹動響亮,只聽見遠處山林間陣陣野獸吼叫。我猛然醒悟,知道那人是以塤聲召喚野獸,忙返身回屋,取了一支彈弓,拾起一粒石子,揚手打出。

第一併未打中那塤,卻打中了那人身上,只聽見撲的一聲,象是穿透窗紙的聲音。

此時,那小女孩見那些野狗惡魚屍橫滿地,惱道:「爸爸,打他!」

那人點頭應是,正準備再次吹動塤聲,我的第二石子已經打到,那陶塤頓時應聲粉碎。

那人氣惱,尖叫一聲,抽出腰間白紙幡,嘩的一聲展開,連連揮動,如一隻巨大紙鳶騰在半空朝唐奪攻去。唐奪忙連挽幾個劍花護住身體,那人卻似絲毫不懼唐奪手中寶劍,眨眼間已欺身至唐奪面前。唐奪更不遲疑,轉身疾走,那人踏步趕上,唐奪手中寶劍忽然倒轉,呲的一聲已經將那人穿胸刺透。

唐奪冷笑一聲,用力拔回寶劍,哪知那人竟伸手抓住劍身,不容唐奪撤回。唐奪正驚疑間,那人揚手揮出紙幡,唐奪見勢不對,撒手望后倒下。

饒是唐奪應變奇,仍是被紙幡掃中前胸,頓時衣衫綻開鮮血淋漓。

唐奪驚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那人自顧嘖嘖嘆道:「這麼好的一把寶劍就這麼輕易放棄了,嘖嘖,嘖嘖,難怪人說你志大而才疏,色厲而內荏,嘖嘖,嘖嘖。」說著,握住劍身那隻手將寶劍從他身上倒抽了出來,身上竟不帶一絲血跡。

那人提著寶劍逼向唐奪道:「四殿下,如今你也來嘗嘗這金陵十二把寶劍排行第二的梵天寶劍的滋味如何?」唐奪忙掙紮起身,那人見狀手中紙幡連揮,呲呲兩聲,唐奪的腿上又見兩處傷口。

我顧不得許多,大叫一聲撲上前去,攔腰抱住那人。

那人一驚,原沒想到我會突然襲擊,因我將他攔腰抱住,他倒無法作為。

唐奪叫道:「紅樓小心他手裡的兵刃!」

我聞言更是死命低頭將那人推開,讓他離唐奪遠些。

那人身體竟是分外的輕,我原只是想將他推開,沒想到,稍一用力,竟將他推了個倒仰。

那人忙將紙幡朝我臉上掃來,我一側,頭皮竟被削下一塊,登時臉上鮮血淋漓。

那人推開我跳起身來,長劍朝我刺出。

唐奪大喝一聲撲上前去,伸手抓住劍身。

那人嘻嘻笑道:「四殿下,你的血肉之軀想試試你的絕世寶劍么,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何如哉?呵呵,呵呵。」

我見唐奪雙手已是鮮血淋漓,心中大急,忙跳起身來,抓住那人手臂,奮力撕扯。

我原沒想能扯開他人,誰知竟將他的袖子撕下一塊。

我仍是不罷休,又撲上去,抱住他的脖子撕扯,呲的一聲,我收勢不住,摔了個倒仰,低頭一看,懷裡抱的竟是那人的頭顱我把他的頭扯下來了。

那人的身體便立在那裡不動了,我和唐奪驚疑了半晌,我說:「唐奪,他是紙做的。」

說著,將那人的頭丟在地上,一腳踩下,撲的一聲扁了。

唐奪爬起身來,撕下衣衫纏住手腳上的傷口,又丟給我一條衣襟叫我纏頭上的傷,從紙人手上奪下寶劍,對小女孩道:「娃娃,你爸爸是紙做的,你也是嗎?饒了你,你走吧。」

那小女孩冷笑道:「沒錯,他的名字就叫爸爸,他是我用紙紮的。我,才真正是你的對手。」

唐奪心中一懍,道:「你是誰?」

那小女孩道:「我是江南謝府大司馬謝清風老爺座下,姓閻,叫閻摩羅。」

我說:「小姑娘,閻摩羅是閻王爺的名字,那豈是亂叫的?」

閻摩羅笑道:「我來取你們的性命,不就是你們的閻王爺嗎。」說著,輕輕走上前來。

此時,我才看清楚小女孩的樣子:一頭水油似的黑,劉海壓眉,臉色煞白,象是敷了厚厚的白粉,嘴唇塗朱,分外鮮艷,一雙眼睛竟是沒一絲眼白,烏溜溜的象是要滴出來,這樣的相貌放在一個穿著雪白衣衫的五六歲的小姑娘身上,叫人感覺說不出的怪異和陰森。

唐奪提劍上前,道:「既然你不肯走,可別怪我手下不留情。」說著,作勢欲砍,可是見她終究是個小孩子,是以並未砍下。

那閻摩羅見狀,忽然哇哇大哭起來,那哭聲甚是怪異,倒象是野貓的慘叫。

唐奪笑道:「呵呵,好了吧,我不難為你就是,你快回去吧。」

閻摩羅並不理會唐奪,只是一個勁地哭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直欲氣斷。

我說:「唐奪,有點不對勁,你聽她象是在念什麼。」

只聽那閻摩羅隱約叫著:「嗡薩扎熱嘛尼哄」

唐奪喝道:「不要叫了!」

閻摩羅果然住口,笑道:「不錯,是在念什麼,告訴你,這叫做『閻摩羅王起屍咒』,嘻嘻,嘻嘻。。。。。。」

話音未落,只聽見地藏庵後院猛然間此起彼伏地響起尖利的叫聲。

月光下,一條條人影飛快地從院牆翻過,連滾帶爬地奔了過來,一眼望去,約莫一二十人,人未到,陣陣**惡臭已經撲面而來。

我叫道:「唐奪,不好了,她召喚來後面墳地里的死屍了。」說著,忙抓起棍子跟唐奪站在一起做勢抵禦。

猛聽得又一聲凄厲的尖叫,一個人影迅捷無比地從糞坑裡飛爬上來,越過前面的行屍朝我直撲過來。

我驚叫道:「是心若!」

那閻摩羅嘻嘻笑道:「現在你們總該相信我就是閻王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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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悲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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