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葉凡之死（下）

巨大的直升機響聲，連成一片，所有的戰士全都從各自隱蔽的雪洞裏鑽了出來，眼前密密麻麻的直升機群至少有一個飛行大隊的編製！

李脫貧使勁揉了揉眼：「老胡，你打我一拳試試！呃……，你這麼用力幹嘛？嗯，會痛！看來不是幻覺！」

「的確不是幻覺！可這怎麼可能？這是那支部隊？居然敢在天空飛行？」胡又波不敢置信地道，只有一旁的楊諄雙眼突地精光連閃，不知在想些什麼。

說話之間，龐大的直升機群已逐漸飛臨小山頭頂，自空中傳來巨大的聲浪：「我們是星河市特一軍陸航空中飛行大隊！我們是星河市特一軍陸航空中飛行大隊！下面是特三師的兄弟么？」緊接着幾個矯健的人影從開始低飛的兩架直升機中直接跳了下來，蓬地幾聲，落在山頂，濺起大片積雪。

「怎麼回事？楊諄，你給我的資料中不是說，自從電磁異常后，因為沒有衛星空中導航，飛機無法起飛么？」葉凡疑惑地問道。

「噫！楊諄？小諄諄！你是不是在這兒？在的話快點給老子過來！」一個粗豪的聲音大聲喊道。

聽到聲音的葉凡與楊諄同時一震——胖子馬力？！

正向前走，準備接洽對方的胡又波與李脫貧同時一震，相顧駭然——能在直升機巨大轟鳴中，聽到葉凡的詢問聲，對方的體術能力至少到了高級顛峰以上！

楊諄自見到直升機群后，便預感此次送葉凡直達北京的任務希望渺茫，同時，一種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既然星河市有長途飛行能力的情報得到證實，以那位首長為首的星河團體為何遲遲未返回北京？

由此想到劉局長的種種異常行為，楊諄深感戰慄，全身掠過一陣寒流！

是不是……胖子？！馬力！馬力，我……我是葉凡！」在楊諄一怔之間，神色失措的葉凡繞過悄悄將他擋在身後的楊諄，語無論次地沖了出去！

「葉凡——？！」

看着直升機探照燈明亮光柱下，跌跌撞撞奔跑過來的人影，隨馬力跳下飛機的幾名戰士集體石化！

馬力更是心臟大力跳動了幾下，幾近窒息！眼前一臉蒼白，形容憔悴的人，可不正是好友葉凡？

馬力只覺得一股熱血上涌，忘乎所以之下，身形如箭，向葉凡迎面而去！

看着僅僅擁抱在一起的兩人，周圍所有戰士全都沉默下來，在此之前，他們都聽說過葉凡與馬力的交情，想起前一刻犧牲的戰友，許多人神情黯然！

良久，當二人分開時，整個小山頂上已站滿了來自星河的戰士，而直升機群更是在繞山警戒飛行，在二人身後，一身戎裝的陳琳，正神色複雜地望着兩人，躊躇不前。

「好你個死落葉！什麼叫做你已經做了你該做的？什麼叫鑰匙就在我們身邊？！什麼鑰匙？還叫我不要老是想偷懶！？還有，那些機械人呢？RST飛碟呢？今天，你要是不給哥哥我說個明白……」胖子馬力，在見到葉凡后，又恢復了幾分本性，彷彿是要將半年來積壓下來的所有問題一咕腦地問完，激動之餘的他沒有發現，在自己用力的擁抱下，葉凡已經是痛得齜牙咧嘴了，說話之間，一拳向葉凡肩膀擊了過去！

「不可……！！」幾個聲音幾乎是在馬力揮拳的瞬間，同時高呼起來！

呼——！應聲而飛的，還有葉凡的身體！

「什麼——」胖子馬力一臉獃滯地看着自己的拳頭，半晌都不知所措！

楊諄一直都在觀察著馬力和陳琳的表情，他知道，葉凡在武漢現身的情報終究是流傳了出去，而最能影響葉凡的兩個人，又怎會不來呢？

見到馬力揮拳，他便知道要糟！果然，當他閃身上前，一把接住馬力一拳擊飛的葉凡時，葉凡已經是人事不醒了！

「為什麼會這樣？！」陳琳后發先至，最先趕到楊諄身邊，急急地問道。

怎麼會！？」反應過來的馬力一個箭步竄了上來，看着楊諄懷中的葉凡，「死落葉！你可不要嚇我！你不會連我一拳都受不了吧？！」

「肩膀……肩膀碎了！需要救治！」楊諄伸手摸索了下葉凡的受拳部位，簡潔地說道，「他不是原來的葉凡了！」

「什麼？！」陳琳與馬力異口同聲地問道。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趕緊返回市區，如果蟲獸們圍過來了，就完了！」楊諄急急說道。

楊諄話音剛落，突地一聲銳響，他只覺手中一輕，緊接着胸口傳來一陣劇痛，似乎被幾噸重的大卡撞擊一般，整個人都飛了出去，撞倒一片戰士，落在雪地里幾個翻滾才停了下來！

幾乎是與此同時，離他們最近、在空中盤旋的兩架直升機，突地轟地兩聲巨響，在空中化為兩團耀眼的火球，向四下拋射！

此時，小山頂上才傳來戰士們響成一片的慘呼聲！

只見空中，幾隻漆黑醜陋的蝠翼人，快如閃電的身影正在直升機群中來回飛翔，每一次起落，張開的鐵翼就會無情地切割一架直升機，當它快若閃電地遠遁時，在它身後，便會亮起幾朵火球，照亮漆黑的夜空！

而一隻最大的蝠翼人，早已用強壯的前肢，橫抱着昏迷的葉凡，一飛衝天，轉瞬消失不見！

其他幾隻蝠翼人見目標人物得手后，發出幾聲長嘯，自機群中掠過，在身後拉出幾道殘影和十多團燦爛的煙花后，驟然拔高，升入幾千米的高空，融入濃濃的夜空之中。

突然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前後不到五秒的接觸，帶給所有特種隊員的卻是無盡的傷痛和震驚！

小山頂上，在掠走葉凡的那名蝠翼人雙翅的切削之下，有近百名特種戰士被一剖兩半，各種內臟和著血紅的冰晶，散落一地；而剛才聲勢浩大的機群，更是僅剩十餘架，在高空無力地盤旋！附落在小山周圍方圓一公里範圍內的直升機殘骸，化為一堆堆的火團，在迷朦的大雪中，散發出血紅的火焰，不時發出劈啪的彈藥殉爆聲，整個山頭一片凄慘！

人！」楊諄用盡所有的力氣，自口中吐出三個字后，一頭栽倒在雪地里，生死不知。

楊諄驚動了獃滯中的眾人，胖子發出一聲乾嚎，雙腿用力在雪地上一蹬，向蝠翼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陳琳撕呼一聲：「葉凡——！」身形一動，人已追到山下，消失在茫茫雪海！

胡又波長吁口氣，向楊諄掠了過去，自從接到陳將軍的秘密命令后，今夜事事透著古怪，不管怎麼說，先救人要緊！

戰士們早就不待吩咐，各自向山下直升機殘骸衝去，而更多的人則一臉震驚和恐懼地看着在漫天大雪中，被急速冷凍的戰友們剖成兩半的屍呆！

楊諄胸部明顯塌陷了下去，口中的熱血一流到嘴邊，馬上便凝固起來，在嘴角掛成血紅色的冰錐，觸目驚心！

蹲下身的胡又波和李脫貧心中震驚，進化后，修鍊了體術能力的特種戰士們身體抗性如何，他倆清楚不過，就是這樣，楊諄都是出氣多，入氣少，那該是怎樣的一種令人畏懼的力量？

兩人同時搖搖頭，一個清冷的聲音在兩人身邊響起：「沒救了么？」

站起身來的李脫貧眼中閃過一絲讚賞之意，搖搖頭，嘆息道：「陳琳少校

「葉凡他不是應該在武漢市區的么？楊諄講，他已不是原來的葉凡，是什麼意思？」陳琳眼中閃過一道悲哀之色，緊閉雙唇，神色越發冰冷了。

李脫貧一怔，心中對面前這個氣息大變，渾身散發出冰冷氣息的女子，越發好奇起來——有幾人能做到愛人被抓，還能冷靜分析形勢的呢？在明知不可能追得上蝠翼人的情況下，繼續盲目追趕，又有何意義？

環顧了一眼山上山下充滿血色的場景，不知道是否現在就該將今夜的經歷向她道來……！

蘇鵬飛心中充滿絕望！

隊長的半邊屍體在這零下幾十度的酷寒中，早已凍成了一個大的冰沱，而另外半邊早已成為了那些可怕的巨型蟑螂的食物！同樣命運的還有另一名戰士和衛鑠的一條左腿！

當他們哨所以這樣的代價，打退了幾十隻桌面大小的巨蟑時，整個星河市的防衛線已全面開火，看着身後通紅的夜空，他想起了好多年前，自己坐在家中看美國轟炸巴格達時，那如血的夜色！

他們不敢撤退，堅固的哨所與身後防預部隊之間短短的幾千米，是那麼的遙不可及！在那中間，不時有密集的炮火落下，他們知道，那意味着什麼——有蟲獸繞過他們的哨所，正在攻擊身後的防線！

「唉！小飛你個烏鴉嘴！看來，今天，咱們這一百多斤得交待在這兒了！」衛鑠趴在一塊鋼板后，雙眼緊緊地盯着哨所外，再次蠢蠢欲動的巨蟑，自嘲地嘆道。

「別那麼悲觀！咱們的位置很好，而這些臭蟲還不是很難對付！」蘇鵬飛心存僥倖，不甘地反駁道。

「唉，剛才是因為有隊長和小剛在！現在呢？」

蘇鵬飛心裏越發煩躁，低吼道，「現在咱們就是等死也得拉幾個墊背的！」

他的話說完，突地嘶鳴聲大作，只見哨所另一側，黑壓壓的一片巨鼠正破雪而出，被他們打退的那一群巨蟑興奮起來，與另一側的蟲獸遙相和應起來！

兩人大驚失色，對望一眼，沉默下來，他們都明白，事情若沒有什麼轉機，下場可以預見！半晌，就在那些巨型蟑、鼠準備再次攻擊時，轟——的一聲響，一顆槍榴彈在巨蟑群中炸響，同時一聲高呼傳來：「有活着的沒有？」

幾人大喜之下，一下子全都抬身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鄧子越正站在一個雪堆之上，在他身後，是整整一個連隊！

而嗤嗤的槍榴彈發射聲，將雨點般的榴彈毫不留情地砸在蟲獸群之中，一時間血肉和著巨蟑的嘶鳴齊飛！

「啊！蘇隊長！老同學，我們還活着呢！我們在這裏……！」巨大的喜悅感將三人徹底淹沒，蘇鵬飛從未覺得曾經的校友鄧子越在此刻是那麼勇猛，嗤嗤的槍榴彈發射聲像是美妙的樂章，是如此的可愛！

原來，在緊急關頭，身後部隊的刺刀中隊終於趕了過來！

黑壓壓的巨鼠，突然遭受迎頭痛擊，一下子激發了凶性，集體發出吱吱的嚎叫聲，瞪着血紅的大眼，向趁機衝出哨所想與大部隊匯合的蘇鵬飛兩人追擊而來！

兩名刺刀中隊的戰士一邊射擊，一邊前沖接應他們，口中發出大吼。

鄧子越抬眼看隨後而來的上千隻巨鼠，臉色發白！要拋棄戰友么？一咬牙：「一排跟我上！殺！其他人，撤退！」

吼完，攜著一往無前的殺氣，向黑壓壓半米高的巨鼠群撲去！

殺！」一排的戰士們一掠幾米遠，緊跟鄧子越身後，向變異鼠群殺去！

戰士們抬手抽刀，就要向前揮斬，卻突見近在咫尺的巨鼠突地慌亂起來，對戰士們揮起的合金刀視若不見，繞道就跑！有的巨鼠居然驟然趴下，任由身後的同伴，一頭將它撞飛，起身一個翻滾后，鑽入雪地不見！

鄧子越一刀揮空，收勢不住，向前跨了一大步，而此時，整個鼠群卻全都亂了起來，四散而逃！

無數長嚎從空中傳來，一股無形的威壓在戰場上瀰漫！

「隊長！是蝠翼人！好多蝠翼人！」

托葉凡強襲51區的福，現在的軍人，可說無人不識這種帶有強大攻擊力的帶翅生物！

鄧子越一抬頭便傻了——天空中，在城市炮火的印染下，密密麻麻，近百隻蝠翼人扇動着雙翅，攪起漫天雪花，仰天長嚎，聲震四野！僅僅片刻，四周的蟲獸便散得無影無蹤！

鄧子越雙腿一個戰慄，差點一屁股坐了下去！

不是因為蝠翼人閃電般的速度和那堪比金鋼的身軀，早在華夏軍校時，他便了解這種最高速度能達到千米每秒的生物，通過葉凡攻擊51區的錄像資料推測，許多地球軍事專家們認為，蝠翼人也許就是某個外星文明的強大戰鬥單位或者說兵器！

而此時，讓他震駭莫名的是，在其中多名蝠翼人的肩膀上，正端坐着幾個人類的身影！而在蝠翼人群的正中間，有五隻蝠翼人正面向四周的大群同類發出尖銳的嚎叫，其中一名壯碩的蝠翼人手中，駭然橫抱着一名身穿特一軍作戰服的戰士！

就在所有戰士不知所措時，雪花狂舞之中，只見一大群蝠翼人烏雲壓頂般的突兀出現在上空，直到將先出現的所有蝠翼人反包圍起來，才從頭頂上空傳來一片銳響，地面上的戰士們只覺耳膜一痛，緊跟着如同醉酒一般，搖晃了兩下，割麥子般倒了下去——竟是被大量蝠翼人高速飛行引起的音爆活生生地震暈！

鄧子越只覺得雙耳一陣劇痛，如同萬千根針同時狠狠地紮下一般，一陣暈沉，一頭栽倒在雪地里之前，模糊之間只見先前蝠翼人的肩膀上端坐着幾個人類在開口說着些什麼，只是，在他頭暈眼花之際，根本就聽不清楚！

臉上一陣冰冷，他知道自己已經倒在雪面了，心中一個聲音在不停提醒着他：不要睡過去，不要睡過去……！

就在他努力地想挪動一下手臂時，「篷！」地一聲，地面一陣震動，一個重物自高空落了下來，一個雪坑出現了，緊接着一片冰冷的液體灑了他一身！

鄧子越身子一斜，不由自主地向坑下翻滾，變成了臉面向上，神智一清，下意識奮力睜開雙眼，印入眼帘的卻是血淋淋的半邊屍體！半邊蝠翼人的屍體！那鋒利的骨翅，與他的腦袋僅幾公分之隔，深深插入雪地里，直沒及身！

他還沒有來得及驚呼，天空的蝠翼人大戰便吸引了他的全部心神！

只見一道黑線劃過上空，每一道黑線掠過，便會颳起如同12級的颱風，攪動起漫天雪花！而每當兩道黑線相撞的一刻，便會有一道肉眼可見的波紋和著雪花，向四方急速擴散！不時有蝠翼人發出慘嚎，從空中落下，將地面砸出一個又一個的巨坑，而那種冰冷的液體駭然就是蝠翼人灑落的血液！

這些蝠翼人從何而來，又為何而爭？就在他不明所以時，一個人影呼地一聲自高空墜下，他知道，這興許便是坐在蝠翼人肩膀上的幾名人類之一，可惜，現在自己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做不了，甚至於連逃命的力氣都沒有！

突然，他雙目圓睜！自己看到了什麼？！在遠處城市炮火印現下，正急速從高空落下的人，駭然是那名身穿特種作戰服的戰士！而更令他魂飛魄散的是，那人……那人……居然就是國家苦尋無音的葉凡！

他驚駭欲呼，就在這時，無數道黑色的虛影齊刷刷地直直對着葉凡衝來！如果說鄧子越雙耳能聽得見聲音的話，便會聽到無數蝠翼人的嚎叫響成一片，那聲音中，居然帶着十分的惶急！而它們的目標只有一個——正急速掉落的葉凡！

就在鄧子越驚駭欲絕時，一道黑線如流星閃電般，接近了葉凡的下方，鄧子越才要呼口氣——終於接住了！可下一刻，他只覺得世界塌陷了一般！

那道黑線自葉凡身側一劃而過！

時間彷彿都有一瞬間的停滯——緊接着，一片鮮紅印入鄧子越的眼帘！還有葉凡那分成兩半向下拋飛的肢體……！

那片鮮紅自空中十米處落下時，正好落在鄧子越所在的坑底，已冷凝成冰的血紅晶體，啪地一聲，破碎成幾個小塊，散落在坑底，鄧子越的心如同那塊血紅的冰晶，一下裂成無數塊，一口鮮血脫口噴出，剛剛奮力坐起來的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不知道，就在他倒下去的一刻，無數道黑線驟然來到雪坑邊緣，化為一個個蝠翼人，血紅的眼珠，定定地盯着坑底的血晶和分成兩半的葉凡屍呆，而一個囂張絕望的聲音響起一半，便嘎然而止——

「哈哈哈——！老傢伙！我們得不到，你同樣別……」

說的，卻是地地道道的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