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瑟縮了下,床上的人探出頭,咳嗽著爬起來。半個月來,人更清瘦了,臉色一直蒼白,唇無血色,單薄的身子,彷彿風一吹便倒。

穿上外衣,隨意梳了下髮絲,吃了一點桌上的擺着的早點。便推門出去了。

南方的秋天,扔帶着一絲暖意,晴朗的天,湛青,雲如紗,秋高氣爽。

自從那日,在走廊上交歡過後,至今日已有三日了。而墨無雪這三日來,全無蹤影。

輕輕一笑,拖着仍病著的身體,緩慢地在庭院裏信步。

院裏,秋菊開得正濃,花香沁脾,神舒意散。

踩着黃葉鋪滿的小石子路,隨心所欲地欣賞著雅緻的庭院。

遠遠的,院門口出現一條藍色的人影。

舉目望去,那人影漸清晰,近了,便看得更清楚了。

斯文儒雅,英挺俊美,笑如春風,氣質如蘭。走近他,與他四目相接,心平氣和地交流一番,兩人不約而同的泛出溫和的笑。

「在下藍湘子。」藍衣子男作揖。

「白如衣。」白如衣回揖。

互相報過姓名之後,兩人一起走入附近的涼亭內。

坐定后,藍湘子含笑地打量著白如衣。「白公子一身清雅,氣質不凡,不知……家鄉何處?」

白如衣淡淡一笑。「藍公子誇獎了。白某出自山間小村,不足掛齒。公子又是何方人士?」

藍湘子搖搖頭。「在下一樣出自山間小村,呵呵,懂一點醫術,便隨意出來走走。」

「白某隻是一名普通的夫子,平日教些頑童,隨意過日子。」

「咦?」藍湘子疑道:「白公子是名夫子么?但,據在下所知,白公子武功非凡呀!半月前,武林大會之後,江湖人似乎一直在為公子的武功絕學而嘖嘖稱奇呀。」

白如衣怔了怔,道:「在下只懂一點皮毛,不算習武之人。」

「呵,凌波微步可不是什麼皮毛呀!公子過謙了。」藍湘子凝視着他。

白如衣嘆了口氣。「白某並不知什麼凌波微步,只是祖傳的一些輕功心法,隨意學着,也無多大用處。我自小身體不好,便學一些簡單的武藝,健身用之。」

藍湘子低叫。「這更不得了!白公子乃奇人異士也!」

白如衣失笑。「不知藍公子在雪天門裏就何要職?」

藍湘子閃了閃眼。「在下不是雪天門中的人。」

「哦?」

「在下與白公子一樣,僅是個客人。」藍湘子眨眨眼。「半年前,無意中救了門主一命,門主執意要在下住下,盛情難卻,只好當個白食客了。」

「啊?」白如衣一驚。「藍公子可否詳解?」

藍湘子將視線投向亭子外的秋菊之上,道:「嗯,這是半年前的事了。半年前,我在山上採藥,無意間遇到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醫者之心,我自是刻不容緩地醫治他。他醒來之後,只記得自己叫墨無雪,乃雪天門門主,其他的事一概不知了。我診不出原因,只道他失憶了。便帶着他尋找雪天門,果然雪天門的人也在找他,沒花多少時間,便來到了雪天門,此後,便我便住了下來。住了幾日,方知道,原來門主是與『洪幫』的幫主在逆天崖決戰,但雙雙掉下山崖,『洪幫』幫主死無全屍,而墨無雪幸得功力深厚,只受了重傷,並且幸運的遇到了在下。」

白如衣靜靜地聽着,搭在大腿上的手,抖了抖,最後,他吁了口氣:「原來如此。難怪……他不認得我了。」

「白公子與門主是舊識?」藍湘子問。

「嗯。」白如衣揚起一抹清雅的笑。「我與他……算得是青梅竹馬。呵呵,小時候一塊兒長大,後來雪兒……呃,無雪說要出去闖江湖,便走了。之後,我們十年沒有再要見。半年前,無雪曾回來過一次,我們……相談甚歡,無雪原是要安定在村裏,但江湖上的事沒有解決好,便說是出去先塵埃落定后,方回來。可是,他一去半年,杳無音訊,村裏的幾個朋友不放心,我和另一個朋友便出來看看他。」

頓了頓,便嘆口氣。「卻不料,再次相見,他……他似乎不認得我們。我猜測他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果然……失憶了呀。」

藍湘子惋惜地一嘆。「是啊,失憶總是教人擔心的。最初的門主什麼人都不認得,只認着我,像個孩子般,凡事都要我幫着,陪着,才會安心。這樣過了一兩個月後,他漸漸地開始獨立了,我也放心了很多。如今的他,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呵呵,不過有時候仍像個孩子般彆扭任性。」

「啊……」白如衣有些失意地望着藍湘子寵溺地笑容。「……是……是啊。我與他相處了幾日……便覺得他……變得不一樣了。」

「白公子今後如何打算呢?」藍湘子問。

白如衣低下頭,望着自己的手。「回去吧。他過得不錯,我也放心了。回去……亦好交待。」

「公子不打算讓他恢復記憶嗎?」藍湘子不解。

「唔——不了吧。」白如衣抬頭一笑,笑得勉強。「不記得一些事,也好。他在這裏……過得正常,便好了。」

藍湘子深深地望着他,探究的眼神,看得白如衣心慌。他不安地咳了幾聲。

「白公子病了?」

「呃,無大礙,舊疾而已,吃了葯好多了。」白如衣道。

「在下看公子清瘦,無多少血色,還是應該多滋補一番。」藍湘子擔憂。

「多謝藍公子關心。」

藍湘子起身。「呵,與白公子相談甚歡,希望下次還能有機會。在下還有些事,得告辭了。」

白如衣匆忙起身。「公子請——」

藍湘子微微一笑,上前握了下白如衣冰冷的手。「下次咱位好好的聊一番吧。煮茶娛樂,我想白公子定是個雅緻的人,或許與在下是志同道合的人。」

白如衣頷首。「好啊!白某略懂茶藝和音律,到時再和藍公一起切磋切磋。」

「太好了!」藍湘子大笑。「那就說定了!下回再聊!告辭——」

目送人遠去,白如衣慘淡一笑。

無力地坐下,手支在桌上,怔怔地望着亭外的淡菊出神。

原來啊……果真不再需要他了!忘了的人,成了不相干的了!他……還奢求些什麼呢?雪兒的身邊,已有一個不可缺少的人了!而他,早成了過往雲煙,無關緊要。

走廊上的糾纏,只是一時激情,夢一場吧。

************

無由來的心慌。

墨無雪煩躁地放下一堆文書,出了書房。深吸了幾口清爽的空氣,眼睛不由自主地向鄰院望去。

幾日不見他,不知他怎樣了。那日之後,他心情複雜地將昏在懷裏的男人抱回房,手忙腳亂地為他擦了擦身體,便匆忙地逃回房。

清醒后,他懊惱不已。他竟然會將另一名男子那樣的壓在身下,為所欲為!深入到對方的體內,徹底地要着他!那種快感,是無法從女人身上得到的,當將男人送上高潮時,他的心中充滿了愉悅,只要看到男人在他懷中迷亂,他有一種不可思議地滿足!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不該的呀!身為男人,怎能……喜歡上另一名男子?!

喜歡?!

心一悸,他怔愣。

他……喜歡他!

按住狂跳的心,他苦惱地皺眉。怎麼會這樣?他竟然……遇到那個男人就不對勁了!這些日子來,腦子裏想的全是那個清瘦的身影,面對一堆文書,竟然全無心思看。而統一整個武林的野心,在遇到那個男人後,竟慢慢地瓦解!?

可惡!

他惱怒。

都是那個男人的錯!

腳步邁開,大步地向鄰院走去。

進入鄰院,沒走幾部,便看涼亭內,一個人趴在圓桌上,頭埋在手臂間,似乎睡著了。

墨無雪大皺眉頭。幾步跨過去,來到亭子內。

幾日不見,他似乎更瘦了!

伸手,摸他的削肩,那人朦朧地露出臉,睜開一雙仍泛著霧氣的眼。

他又哭了?

肚子一把團火,將白如衣扯了起來,拉進懷中,大吼:「你在這裏幹什麼?一身病態,不在房裏休息,在這裏吹冷風?」

白如衣被嚇了一跳,眨了眨眼,看清眼前這張凶神惡煞的臉。「雪……無雪……怎麼了?」

怎麼了?他竟問他怎麼了?墨無雪有氣不能發。他也不知自己在氣些什麼,總覺得白如衣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莫名地看着讓人生氣。

「這是什麼?」在他眼角一抹,沾了些水珠。

「咦?」白如衣微紅了臉,急忙舉袖在眼下擦拭了兩下。「那個……沙子進眼……所以……」

「我會相信這種連三歲小孩子都不相信的慌言嗎?」墨無雪沖他大吼。就算他失憶過,但並不代表他變白痴了。

白如衣微微蹙起劍眉。「有事嗎?」

墨無雪氣得發抖。他……他怎麼可以這樣?他為他氣得要死,他卻不痛不癢地問他,有事嗎?

「你……你……可惡!」正要低頭封住他那張惱人嘴巴時,哪裏知道白如衣頭一低,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吻落在了他的頭頂上。

「讓我靠一下。」悶在他胸膛上的人輕輕地咕噥。

墨無雪登時僵直了。

「拜託……一下下就好。」偎進他的懷中,輕輕地發顫著。

墨無雪展臂,擁住他,將他緊緊鎖在懷中。先前的火氣,因為擁抱,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在不安些什麼呢?這個男人為何發顫?他的眼裏,盛滿了濃濃的情愫,卻不傾訴!他說他們曾是情人,他毫不猶豫地相信了他!可是,身為情人,他為何不爭取?就算……就算他墨無雪無法接受男人之間的愛,但……做都做過了,說不接受根本是騙人的!

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

一個自稱是他情人的男人!

一個脆弱得風一吹便倒的男人!

就這樣一個男人,使他牽腸掛肚。

他喜歡上了他。沒有理由的便喜歡上了他。

「白如衣……」他低下頭,貼着他的耳邊,低喃:「你聽着,白如衣,我喜歡你!我喜歡上你了!你要一直留在我身邊!」

懷中的人一震,揪着他的衣服,抬起一張不敢置信的臉。墨無雪不悅,他這是什麼反應?他向他說喜歡,他何以如此驚嚇?不是他自己說,他們是情人嗎?既然曾經是情人,那失憶的他再次喜歡上他有何不好?

「你……你……怎會……」白如衣搖晃着頭,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你不相信?」墨無雪瞪他。

白如衣不知該說些什麼。他推開他,別過臉。「不……不能了……」

「什麼不能?」墨無雪聽得莫名其妙。他這是什麼反應?他堂堂「雪天門」門的話,他敢不相信?

「不……我只是……不想再和你……糾纏下去了。」白如衣揪著心口,痛苦地道。

「什麼?!」墨無雪氣得發抖,捏住他的下巴,使勁地扭過來,面對自己。「不想糾纏下去是什麼意思?你……你不是愛我嗎?」

白如衣垂着眼,咬了咬牙,道:「你需要的人不是我!」

「把話說清楚!」墨無雪將他壓制在圓桌上,低喝。

骨頭撞上堅硬的石桌,很痛,白如衣一一忍下了,咳了數聲,他道:「還需要我說清楚嗎?呵呵,你身邊,不是有了一個……救命恩人了嗎?」

「救命恩人?你說藍湘子?」這關藍湘子何事?他們見過了?藍湘子為何來找如衣?那個陰險的男人!

「你別聽他胡說八道!他不安好心!哼!」墨無雪抱起柔順不反抗地白如衣,向屋裏走去。

「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呢。」靠在墨無雪的懷中,貪婪地吸着他的氣息。

「那又怎樣?」墨無雪撇嘴。救命恩人怎麼了?是救命恩人,他便要以身相許嗎?

來到房裏,將他往床上一放,脫了鞋子,便往床上的人壓了下去。

「你……你要做什麼?」白如衣以為他要他休息,才會抱他到床上來,但想不到他也上床,還壓在他身上。

「做什麼?」墨無雪邪邪一笑,挑了白如衣的衣帶。「你說做什麼?」

他的動作,說明了一切。解了白如衣的腰帶,剝開他的外衣,大掌滑進他的衣內,摸上他光潔的胸膛。

「住手……」白如衣驚慌地阻止他。「不要這樣!」

墨無雪挑眉。「怎麼?現在才故作矜持?幾天前的你可是說過,你永遠都拒絕不了我的!」

「那……那是幾天前,今天之後,我……我不要你!」他推着他,抓住他放肆的手。

什麼叫今天之後?由不得他說不要!單手扣住他的雙腕,置在頭頂上,另一手將他的衣服撕了開來。

「雪……無雪……你住手!」白如衣掙扎,頂起膝蓋,攻擊他。

墨無雪閃開,順勢抓住他的腿,扯了開來,讓自己身體嵌進他的兩腿間。白如衣扭動腰身,抬高一條腿,要踢開他。

墨無雪趁機將他的腿控制住,架在了自己的肩上,而他的身體壓制住他的另一條腿,空出的手鑽進他的兩腿間,摸到他後面,將他的長褲扯了開來,絲帛裂的聲音不斷,沒一會,白如衣身上的衣服破破碎碎,不能遮體……

高潮的餘韻,久久不退,兩人糾纏得密不可分。墨無雪死命地擁住他,將他壓在自己身下,喘著氣,一口咬上白如衣肩。

「唔——」白如衣歪著頭,揪住他的髮絲。

「可惡的你——竟然……讓我變成這樣!」墨無雪邊咬邊恨恨地說着。

體內仍插着他的分身,但一點都不想讓他出來。最好他永遠在他體內,直到死為止算了!

可怕!自己竟有這種想法!

難道……難道他曾被這麼進入過嗎?為什麼一點都不排斥?

白如衣安撫地拍拍他的頭,輕語:「累了嗎?睡吧。」

「什……么……」墨無雪鬆了口,抬頭看到白如衣慵懶地打個呵欠,便閉眼了。

「等……」叫都來不及叫,那個人發出輕輕的鼾鼻聲,睡得深沉了。

張了張口,欲哭無淚地亂抓一把頭髮,大嘆三聲,帶着他翻轉身體,讓他偎在他懷裏,睡得舒服些。

凝視着懷中人的睡臉,深深地印入腦海。

這張臉,應該……熟悉的吧?

***********

書桌前,一身白的青年咬着筆桿,無聊地瞪着屋樑,神遊虛無。

藍湘子一進書房,便看到墨無雪不知神遊到何處了。來到書桌前,雙手一靠,整個人半趴在書桌上,沖着墨無雪的俊臉吹口氣,他道:「無雪寶貝,你在想什麼呢?」

墨無雪的眼珠轉了一下,掃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不許那樣稱呼我!」

藍湘子伸指點點他的鼻間。「怎麼,你坐了一個早上,一事無成呀?」

「煩。」拍開他的手,將咬在嘴上的筆桿拿下。

藍湘子垂眼,盯着桌面上的文書。「呵,要吞併『易天幫』的事,還沒有決定嗎?」

向椅背上一靠,墨無雪扔下筆。「這種事,弄得煩了!每天打打殺殺,太無趣了!」

「咦?」藍湘子轉到他後面,靠在他肩上。「你不想統一武林了?」

「那種事……不是你提出來的嗎?」墨無雪支著額頭,無聊地打了個呵欠。統一武林?比起這個,跟白如衣在一起更有意思吧?

想起那個男人,不由自主地皺了眉,但過了一會兒,又輕笑幾聲。

藍湘子眨眨眼,盯着青年的神情變化。他的娃娃變了呢!變得越來越無法掌握了!

「無雪,你要不顧我嗎?」藍湘子埋在他肩間,低問。

墨無雪蹙眉,伸手揉揉肩上的腦袋,沒好氣地道:「好了,好了,你不要撒嬌了。我會完成你想要的事啦!真是的!」

「真的?」後面的人得寸進尺,兩臂繞過椅背,擁着墨無雪。「你可不許食言啊!」

「嗯。」墨無雪應得隨意。

靠在他肩上的藍湘子扯出一抹陰森的笑容,眼中閃爍著兇狠的光。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雲淡風清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雲淡風清
上一章下一章

第九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