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絲毫不顧及皇上在場,當然更不顧及那廂兩位公公竊竊私語的交換情報,狠狠的親了我好幾口,才抬起頭看向興味的皇上,從懷裏摸出那塊眼熟的玉佩,丟給皇上。

「這是你跟皇后的定情信物吧?怎麼會丟在當鋪里?」

哇,這麼精緻的玉佩,怎麼可以用這樣的丟法?也不怕摔地上去!啊--飛歪掉啦!

隨手一撈截住往側面飛過去的玉佩,皇上很無辜的說:「你知道,我是偷偷溜出來的。平時最多在京城裏逛逛,到國庫里摸幾枚金子出來就行了。宮裏又沒有銀票,所以到了這裏,京裏帶出來的金子都用光了,只能當東西了。而且我身上就只有這枚玉佩和發上的溫玉嘛。總不能披頭散髮的逛街吧?」

「你帶了多少金子出來?」老爺好奇的問。

約莫想了想,皇上不是很確定的看向身後竊竊私語的兩人。其中一直跟在皇上身邊的公公立刻回答:「十斤八兩六錢三分。」

……數字這麼準確……果然是用完了啊……

「帶了這麼一點金子,你也能從京城到了紹興城,皇兄,你真厲害!」老爺誠心誠意的讚揚。

「是嗎?我也這麼覺得。路上用的很節省呢。」皇上得意的回答。

「皇上一路上都只住一兩金子的客棧,吃三兩金子的菜。真的很辛苦!」身後的公公感動的補充。

真是沒有一點金錢概念的三人……不知道府里長工們的月俸是怎麼訂的……按照這樣的概念,老爺至少也該給我以金子計算的月俸才對啊!

普通人從江南一路玩到塞外去,也花不到四分之一的金子。一兩金子的客棧!三兩金子的菜!還辛苦?

不過想想他是皇上,這樣的花銷,應該算省了吧?老爺以前對那些情人一出手,銀子可是以十萬計的呢。怎麼就沒見老爺對我這個情人也這麼大方?不公平!

「皇兄啊,你跑來這裏,皇宮裏不是要亂套了?」老爺閑閑的問,絲毫看不出緊張的樣子。「這樣怠工不好吧?那些個忠心耿耿的三朝元老不是快要急得自殺?」

美美的啜飲一口杭州龍井,皇上故意用跟老爺一模一樣的閑適語氣回答道:「皇宮裏不是有皇後跟皇太妃嗎?既然她們這麼想要過問朝中大事,我把皇宮出讓給她們完全自由發揮,不是更好?」

聽着皇上的話,阿福我完全無解。從來沒有聽說過皇後跟皇太妃喜歡對國家大事感興趣的。倒是皇后喜歡給皇上四處搜尋美妃俊伶的癖好時有所聞。至於皇太妃,不是一直都在後宮佛堂念經拜佛,祈佑天安嗎?什麼時候出來管起朝中大事了?

「怎麼了?是不是皇后嫂子又要求你大選秀女了?皇兄啊,你還真是沒魅力呢!怎麼老是看到皇後娘娘把你往外邊推啊?」老爺滿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選秀女倒確實算是朝中大事。皇上登基之時,曾經大選天下秀女充實後宮。但從那次之後,前朝慣例五年一次的大選,幾乎完全荒廢。後宮三千粉黛,真正常有所聞的,也就是一位皇后,三位貴妃和兩位美人。其中皇後母儀天下,如雷貫耳。至於三位貴妃,出名的都不是因為她們的賢良淑德。

梅妃以超大的脾氣聞名天下。據聞梅妃從小便有一位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婿,卻整日流連花叢,自以為風流瀟灑,未曾娶妻便先納三妾、眾多美婢。梅妃一怒之下,參選綉女,以清絕的氣質入了皇宮,封為梅妃。那位青梅竹馬直到失去了才反省,後悔莫及,從此閉門作畫,以梅和梅妃入畫,清、傲、冷的氣質盡顯畫中,成為一代名家,出入於京城名流世家,只為求得能一見梅妃。結果梅妃從宮中傳出來一句粗話--「他媽的,我要是見你,我就是傻瓜!」

蘭妃則是以琴絕聞名天下。據說蘭妃還是孩童之時,夜夢誤入天庭,得仙女親傳之瑤瑤之音,從此在琴技造詣上無人能及,皇上親封「琴絕」二字。

至於艷麗超凡的菊妃,就是當年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位移情別戀愛上老爺的可憐美女了。

兩位美人之所以聞名,原因在於那二位美女是皇後娘娘費盡心思從民間選入宮中的。由此更可見皇後娘娘之泱泱風範,簡直是天下正牌夫人之楷模!

只可惜聽老爺的口氣,這反倒是皇上的困擾。

「唉--」長長的噓出一口氣,皇上無奈又苦惱的問老爺:「那個女人難道沒有嫉妒心的嗎?為什麼能這麼大度的給我選妃納妾又要我選秀女?這次還把從來都在後宮的皇太妃請出來了。真想掐着她的脖子問問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皇兄啊,都三年了,你還沒搞定你家端莊賢淑跟會走動的教條一樣的皇後娘娘啊?我以為憑藉皇兄你的魅力,是三兩天就能搞定的小問題而已。怎麼會拖這麼久?皇后嫂子不是愛你愛得死去活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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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不要提那個叫人頭痛的女人!」皇上賭氣的揮揮手。「我這次偷偷溜出來,主要可是為了你!三年前打賭輸你,我只答應給你三年自由的。如今已經三年了,沒看出你有要回京的跡象。我就知道你這弟弟最愛亂跑不負責任,一放開就捨不得不回來了。這下我親自來請你,你總該回去了吧?」

尾音拖得長長的,清楚明白的表示出他給老爺多大的優待……

聽着皇上比女人的裹腳布還長的抱怨,老爺頭痛的揉揉腦袋。「皇兄,不要把你私自出京怪到我的頭上好不好?離三年期滿還有一個月零十三天呢。」

「一個月零十三天?」皇上皺了皺眉頭。「什麼啊?明明只有十七天了!你是怎麼算的時間啊?」

相差二十六天……這麼大的時間差,這對兄弟都是怎麼計算出來的啊?

「一個月零十三天。我是在皇嫂子過完生日的兩個月後離開京城的。怎麼會只剩十七天了呢?」老爺據理力爭。

富貴誠可貴,自由價更高嘛……三年前離京的日期都記得這麼清楚,老爺的記性還真是不錯!

皇上閉着眼睛算了一算,而後好整以暇的靠在座椅上,勝券在握的問道:「你跟我打賭的時間是哪一天?」

「皇後娘娘生日大宴后第四天,我在皇宮裏跟你玩圍棋,結果你輸了我九個子。三個子一年自由。這可是我們事先說好的!」頓了一會,老爺補充道:「要是我輸了的話,一個子輸給你一件珍品。由你自己挑。幸好我的運氣向來不錯……」

回想起從前,老爺得意的笑了幾聲。讓靠在老爺身上的我都能感覺到震動。

看到我的眼白對他,老爺湊近來,得意洋洋的解釋說,「從小到大,只要是跟皇兄玩棋,不打賭的時候我總是輸他,可是只要一有賭注,我是從來都贏,還沒輸過呢!」

順便在臉上啃了一口去。色狼!

狠狠的白了老爺一眼,一回頭,發現三雙六隻眼睛盯着,臉皮厚如阿福我,也禁不住臉紅了起來。結果又被老爺啃了一口去……

看着我們兩人「親熱」,皇上羨慕似的嘆口氣。

「你這傢伙,從小到大運氣真是好的讓我妒嫉死了!」皇上似真似假的埋怨。

剛才真的是羨慕的表情嗎?還是我看錯了?

「咦,皇兄,你剛才說的是--你妒嫉我?!」老爺興味的重複。離得太近了,連老爺鼻尖上最近剛冒了顆小痘子都看得清清楚楚,何況是老爺的表情!要是老爺有留鬍鬚的話,早就翹到天上去了吧?

「是啦是啦,我是在妒嫉你。」皇上敷衍的回答。「不過你再重新算一遍看看,從打賭那天起到現在,是只有十七天沒錯吧?」

得意的抿一口香茶。「別忘了,你答應過我,放你出去晃晃,回來你會幫我帶馨靈一定會喜歡的禮物。可別說我沒提醒你。馨靈喜歡什麼,連我都不知道,你要怎麼拿禮物出來?」

馨靈是誰?難道是皇後娘娘的名字?

「這個皇兄你就放心吧。我的禮物早就決定了。皇後娘娘保準會喜歡的!」老爺自信非凡。「至於時間上,我不會跟你爭辯的。當初你可沒說過從打賭的時間開始算還是從我出京的時候開始算的。所以,皇兄,為了天下的安定,我明天請陳伯送你回宮吧。一個半月以後,我會回京的。」

「我出來找你的時候就已經決定好了的。你什麼時候回去,我就什麼時候回去。我可不像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難得有機會溜出來,不玩個過癮怎麼會回去呢?」皇上耍賴的聳聳肩。「要是你的禮物馨靈不喜歡,別忘了幫我批改一年的奏摺就行了。」

「隨便皇兄喜歡吧。現在國泰民安的,沒有皇上坐鎮皇宮,一時半會還倒不了吧?」老爺輕鬆自在,不負責任的回答。「我肚子餓了,要去覓食。皇兄你就隨意好了。紹興城酒家飯館的菜肴味道還不錯的。」

丟下一個得意的笑容,老爺退場。別忘了,還有一個沒有走路的自由,抱在老爺臂彎里的阿福我……

……看老爺輕鬆如意的樣子,自我感覺好像是個沒有重量的布娃娃……再吃胖一點怎麼樣?

拿指甲尖戳戳老爺。老爺賞臉的低頭看我,問道:「什麼事?」

「中午沒有菜了。所以老爺還是只能吃大廚房的菜。」我裝出面無表情的樣子。「早上去買菜之前就遇見了皇上。」

老爺定格一下,嘴巴張了張,俊臉垮下來。「阿福……去大廚房借點菜煮給我吃好不好?下次保證不準皇兄戲弄你了!」

看着老爺的苦瓜臉,稍微的反省了一下。在出書房的時候還沒想說這句話的……

其實能見到常人終生也難見到的皇上,還被皇上親自戲弄了一番,應該是高興到五體投地也不足以形容興奮之萬一吧?我可沒有因為皇上的戲弄而生氣。即使皇上跟老爺是一個德行。

老爺的腿上坐着也是比較舒服的啦,我也沒有因為在大庭廣眾之下抱坐在老爺腿上而生氣。所以說出以上那番話,純粹是下意識的行為。

……說到底,是因為看着在皇上面前也這樣痞痞的老爺,忍不住就想欺負一下。老爺的苦瓜臉,會讓我非常有成就感!

我真的是越來越惡劣了啊……怎麼以前沒有發現我有這樣的劣根性?

「中午陪老爺一起去吃吃看大廚的手藝吧。」一同去給大廚捧捧場好了。畢竟大廚也跟廚痴學了那麼久……手藝應該有進步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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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些府里當然都有了,用不着阿福我來操心。雖然今天早上很難得的下起了毛毛細雨,但這個時間仍舊正是買菜的幸福時間。

打着傘,看着油紙傘上一滴一滴的雨水滴下來,再回頭看看為老爺打傘的陳伯,還有為皇上打傘的鄭公公,環視一遍周圍的景色,是紹興城的古舊巷子沒錯。平時買酒買菜走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那麼,在這個下雨天的早晨,阿福我幹嘛在這個又沒酒又沒菜,又沒人在曬太陽,連貓叫狗叫雞叫的聲音都沒有的小巷子裏轉來轉去?這些個小巷子偏僻到連乞丐都懶得來的地步……

努力再努力的回想,終於隱約想起來,好像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有人來敲門。然後嘀嘀咕咕好像蚊子叫的聲音一直吵得人睡不安穩。好不容易沒聲音了,想要好好再睡它個四個五個時辰,卻被老爺堅決的挖了起來!迷迷糊糊不知今昔是何夕的阿福我努力振作精神漸漸清醒起來,才發現衣褲鞋襪都已經穿戴整齊,發也梳了臉也洗了。

阿福我自己知道得很清楚,我可沒有夢遊的好習慣。摸摸有點酥酥酸酸的頸子就知道,梳洗打扮都是老爺一手包辦的。連利息也收走了。

老爺現在年輕,又是個練武之人,那個,咳,需求量大了點還是這樣生龍活虎的。可憐阿福我年老體衰,最近又少有燉肉吃……唉……一把老骨頭啊……這樣子夜夜縱慾……吃不消了……

還以為這麼早起來有什麼大事呢……結果是出來陪皇上逛街啊!

……紹興城是江南水鄉,人傑地靈,美酒更是名揚天下。要去城隍廟還是去坐船,或者去酒樓茶館喝喝美酒也是好的嘛!

看看右邊古老的木樓,左邊爬滿苔蘚的石板河堤,堤岸旁邊是穿城而過的河流。腳下狹窄的石板路上也爬著苔蘚,在這樣的下雨天,一個不小心就會滑到……為什麼皇上執意要來逛這些古老的小巷呢?若是體察民情,還可以了解。可是問起老爺幹嘛來這個乞丐都不屑的巷子晃悠的時候,皇上和王爺居然異口同聲的說--這樣的巷子正是代表了江南水鄉的特色,充滿了生動的靈氣和韻味……

……

阿福我是粗人一個。什麼江南水鄉的特色、什麼靈氣韻味的,阿福我怎麼從來都沒看到過?

這個巷子有靈氣嗎?還有韻味?

重新用審視的眼光掃視了一遍這個從來都沒有仔細打量過的巷子……

石板路……卵石圍牆……一個院子……再一個院子……突然,眼睛一亮!

前面那家古老的圍牆大門石雕上長著一從枯黃的狗尾巴草,在微風輕雨里淡淡的搖擺着,看起來很有氣質的樣子……以前確實沒有注意到呢!

身後不斷傳來吟詩作對的聲音,還有陳伯與鄭公公適時的送上幾頂高帽子。當然,還有皇上跟老爺互相誇讚以及故作謙虛的自貶。

這些詩詞歌賦確實是堪稱絕品沒錯。跟眼前的景色對照起來,「煙雨江南」、「石橋碧水」什麼的還算貼切,一目了然,但是阿福我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橫看豎看,就是看不出來什麼「燕歌草飛」、「婉月梳妝」……

從今早一出門,皇上跟老爺二人便詩興大發,一路上作了無數首詩詞歌賦,陳伯跟鄭公公一手為兩位貴人打着傘,另一手居然還能輕鬆自然的記錄皇上與老爺的即興詩詞。想想陳伯的神出鬼沒、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看來公公這個職業,也不是很好當的啊!

好吧。看來阿福我還真是沒有慧根啊……

不行!既然老爺跟皇上都能看出來這個巷子有氣質靈氣韻味,阿福我沒道理看不出來啊!

深深吸上一口氣,重新再來看一遍!

青石板鋪就的石板小路,因為年代久遠,有些斷成了好幾截,有些坑坑窪窪的。時常有人踩的路中央被磨得很光滑,不常走到的石板邊角則延伸過來新綠的青苔。即使已經下了一夜多的雨,仍舊能夠很清楚的看到石板上縫隙里……

殘留着雞鴨的糞便。

光顧著看氣質跟風韻了,沒注意看,不小心一腳就踩到了一堆!

嘟囔著在石板的邊緣擦乾淨,回頭看看老爺跟皇上四人仍舊慢慢的在後面磨蹭,很不小心的,已經被阿福我甩開好長一段路了。

也曾經熟讀詩文,不為其他,為了更接近那個傢伙,也為了那傢伙要求我更加有氣質。江南古鎮的氣質和風韻,在眾多詩詞歌賦、濃墨淡彩里也展露得夠淋漓盡致了。

其實並非看不出來皇上跟老爺想要看的是什麼東西。只是,每天走在這樣的小巷裏,每天看着雞鴨在巷子裏跑來跑去找東西吃,看着小孩子們嬉戲玩鬧着,看着東家大媽西家大嫂在小河裏洗衣服洗菜洗拖把洗馬桶,漸漸的就真成了這個小巷子裏每天出來曬太陽的阿婆嘴裏的胖阿福。

--「阿福啊,看你白白胖胖,耳朵厚大,整天笑呵呵的,一看就是福氣好的人。」

每個人都這麼說。所以福氣也真的就好了起來。

看着石板路,立刻會想到上次下雨的早上,出來買菜,腳一滑就摔了一跤。很痛!看着木樓青瓦和古舊大門,腦子裏就會浮現出太陽好的日子,整個巷子的大門口都或坐或躺着一堆人。曬太陽的阿嫲、搓麻將的阿伯阿公們、納鞋底的姑娘媳婦們……那樣悠閑的、步調慢慢的、東家長西家短的生活,才是江南水鄉真正的韻味吧?那樣街頭巷尾的打着招呼,見到誰都能站着聊上半天,自家種的菜吃不完,左鄰右舍的都分一點。誰家有困難,大傢伙一起能幫上忙的就幫上一點……才是江南水鄉真正的靈氣吧?

不在這些巷子裏穿來走去走上一兩年,不在這些巷子裏住上半年一年的,怎麼會體味到這樣的人情味呢?

雖然老爺沒說,但我知道我就快要離開住了三年的地方了。老爺不會肯讓我留在這裏的。

……這個在我最失意、最痛苦、懷疑生命意義的時候,慢慢平復了我心中傷口的地方,好捨不得……

72

轉過小巷的牆角,便到了紹興城美酒最多的地方。這一整條街幾乎都是酒坊,只要一走近這條酒麴路,就能聞到滿溢在空氣里酒麴的香味。

蒸好的米飯經過酒麴發酵以後,就能釀成各種不同味道的美酒。當然,沒有釀成的時候,你永遠也不知道這酒的味道怎麼樣。可是要是釀過頭的話……就成了涼拌蘸醬不可或缺的香醋。也不錯嘛!

阿福我因為喜好美酒,對於釀酒的技巧流程可是經過了一番精心細緻的研究。以阿福我這樣盡嘗、遍覽天下多種不同酒類、不同香味的美酒釀造技藝,想來什麼時候心血來潮去酒坊當個教頭,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更何況因為得天獨厚的環境,阿福我在尋訪各種失傳食譜的同時,也意外得到不少古書里的失傳釀酒技藝,要是哪一天做廚子混不下去了,轉行做釀酒師傅,也是不錯的嘛……

……如果我能釀出真正的酒來的話……

這簡直是阿福我生命中最難以啟齒的奇恥大辱……

本來是佇立在小巷的盡頭等待着後頭的眾人的。皇上跟老爺游賞得正在興頭上,開始對起對聯來。可是酒麴的味道太香了,叫我怎麼忍得住呢?阿福我滿肚子的酒蟲都被勾引起來了,害得注意力滿滿的全都被酒坊里飄出來的香味吸引走了,絲毫沒有注意到吟詩對對子的聲音越來越近。

「他在幹嘛呢?這樣傻傻的站着。」皇上背着手,氣勢非一般尋常百姓所能比擬。

「回爺的話,奴才不知道。」鄭公公的語氣完全模仿自陳伯。可見陳伯果然是宮中公公們的偶像。

「大概是酒蟲又上來了吧?」還是老爺了解阿福我。「在這樣滿是酒坊的街上,他能不撲過去跳進大酒缸里,已經算很有自制力了。」

「酒蟲?」皇上以很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我記得昨天晚上的接風洗塵宴上,他不是搬走了三大壇的美酒?而且只喝了三小杯就醉倒得不省人事……」

言外之意,這樣不能喝酒的人,才剛喝得醉醺醺的,也會立刻就犯了酒癮嗎?

「我想他可能是想到……他釀了十幾次的酒……卻沒有一次成功的傷心往事了吧?」陳伯遲疑的回答。老爺聞言立刻拿終年不離身邊的紙扇遮住眼睛。

「不要提醒我!我已經忘了有那回事了!」老爺的聲音從扇子後面悶悶傳出。

……往事……不堪回首!

「哦?」陳伯的話還及不上老爺的反應更引起皇上的好奇心。

「這個……」陳伯遲疑的看了老爺一眼,老爺仍舊藏臉在扇子後頭。默許了陳伯披露阿福我生平唯一的、無法用技巧和其他來彌補絲毫的弱點!

--可憐的阿福我,在這個時候,仍舊獃獃的定格在酒香瀰漫的空氣中,沉迷在對於美酒的幻想之中,錯過了封住陳伯口的好時機,以至於在往後的幾十年裏,每每皇上賞賜美酒下來的時候,總會將這件往事重新講述一遍。甚至在有美酒的宴席之中,皇上仍舊致力於宣揚阿福我這個豐功偉績……

「嗯,這個好像是一年半之前的事情了。」陳伯稍微回憶了一下。「那時候阿福好像正是沒酒喝的時候。因為阿福總是領了月俸立刻就去買酒喝了,所以總是不到十天就把月俸花完了。然後到了月末的時候,他好像連平時不屑一顧的料酒,也肯喝點解解酒饞……」

因為敏感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被提起而回神的我,只聽到了一些零星的片斷。其中就有阿福我自認為非常私隱的、絕對沒有人會知道的事情……就像以前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在自己的房間里舒服的放一個響屁一樣私密……

……可是……

不會吧?陳伯連我偷喝料酒的事情……都了解得這麼清楚……陳伯一天到晚……難道就在關注這些事情嗎?

黑線……

看看皇上面無表情的樣子,老爺扇子後面穿來一兩聲奇怪的聲音……太假了啦!

「要笑就笑,忍這麼辛苦幹嘛?」我沒好氣的說。

立即就見皇上不顧氣質的捧腹大笑,搖來晃去的危險樣子,看得撐傘的鄭公公也跟着左搖右擺,就怕雨滴滴到皇上身上。

老爺笑得還算斯文。估計是知道笑得太過分我會罰他睡地上吧。

「咳。」陳伯小小清清嗓子,引起大家的注意力后,繼續他的講述。

「事情的起因就是因為沒有酒喝了,所以就決定要自己來釀一些。雖然有些酒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釀成美味的好酒,但也有隻需要短時間就能很好喝的酒。」陳伯轉過臉來看我,很嚴謹的問,「是這樣沒錯吧?」

反射性的點頭。然後才發現陳伯說了什麼。

……聽起來怎麼覺得有些耳熟?耳熟得讓我覺得很不對勁……

「以阿福下廚的高超手藝來看,釀酒應該也差不到哪裏去。何況我們都知道他對釀酒技巧的研究簡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那次阿福好像用一張失傳的酒釀製作方法,跟鹿家堡主換得了他們傳男不傳女的釀酒工藝。」陳伯繼續說。長長的一段話,氣都不喘一下。

……

啊!不對,我該想的不是這個,而是……而是……

陳伯、居然、居然在、在講、在講那件事!那件我立志要當做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不要--」講……

「唔、唔唔……」不要捂我嘴巴……讓我去阻止他……

73

對阿福我微弱的抗議聽而不聞,陳伯仍舊在繼續解說。

「用剛發的俸祿,做了一整套的釀酒工具,一共買了三個超級大罈子,雖然不嗜好美酒,但對阿福幾乎從一開始就很感興趣的老爺一直往那邊湊熱鬧,以為能喝到跟美食一樣對他胃口的美酒。」

「唔唔……」不要捂這麼緊……喘不過氣了……老爺……你要謀殺我嗎?

「蒸了很多的糯米飯,放了過濾好的曲汁,把曲汁和東西全部都放進大罈子裏,甚至加入了浸泡過藥材的汁液,看起來很有釀幾缸藥酒的架勢。當時據他手上拿着的殘缺不全的羊皮紙來看,好像這是秦時的古老方子。」

「唔唔……」放開……

身後的老爺悶哼了一聲。

忍耐力真好。被阿福我這麼重重的一腳踩下去,居然只是不痛不癢的哼一聲……

「封口,收好那張殘破的紙,接着又拿出來另外一本很有歷史的書,翻到一種叫『九醞春酒法』的古老方法,然後照章行事,每隔三天加一次糯米飯,一共加了九次。」

「唔唔……」努力張開嘴巴,想要狠狠的咬上一口……

……太困難了……終於知道嘴巴被捂住的時候,想要咬人是多麼的困難……

把身體所有的重量全部壓在腳上……

看起來老爺好像有了防備,這次連哼都不哼一聲……看來還是要增加重量才行……

「看起來非常的有架勢,做起酒來有模有樣的。看來美酒指日可待。阿福每日除了三餐飲食日常需要,便守在缸前看着酒缸垂涎三尺。老爺也每日閑暇無事便一起守在缸前看着阿福垂涎三尺。」

看皇上和鄭公公聽得入迷,陳伯清咳一聲潤潤嗓子,繼續。

「等了又等,一個多月後終於到了開缸的日子,阿福拿起鎚子敲打封泥。還未完全開封,一陣香味撲鼻而來,濃郁的味道裏帶着微微的葯香……」彷彿回憶起了那個香味,陳伯微微的眯起眼睛。

以阿福我做菜這麼多年的經驗,那次釀造出來的成品香味確實是很香。非常適合涼拌跟蘸醬!

……

老爺你幹嘛一臉往事不堪回首的樣子?

那廂皇上暗暗咽下一口口水。看來也是嗜醋之人啊……

「香味濃郁,真的是好香的香醋。引得眾人都丟下掃把抹布趕來那裏湊熱鬧。那次釀出來的兩缸醋,分裝了一百三十壇,堆滿了整整一個地窖。」

皇上又吞了一口口水,突然,深陷在對味覺的想像中的迷濛雙眼剎時定格,瞬間清醒過來!

「醋?!」驚疑的聲音。

「是醋沒錯。」陳伯肯定的回答。

我終於努力的掰開老爺的手掌,卻只能掩面救不及……

……泄露了……嗚嗚嗚……我不要活了……

皇上笑得只差滿地打滾了。有這麼誇張嗎?不就是把酒釀成了香醋嗎?吃餅還會掉芝麻呢。怎麼能保證阿福我就不會失手?

「因為是第一次釀酒,出錯也是有可能的。何況阿福看起來就是想要一口吃成大胖子的模樣,一連用了兩個失傳的古方。」陳伯仍在繼續講。

罷了罷了,反正都知道了,講就講吧。都已經丟臉到這個份上了。不怕了!

「難道還有第二次?」皇上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嗆咳著邊笑邊問。

看在昨夜給皇上你的接風宴上做了無數美食,你也吃的滿口流油稱讚不已的份上,皇上你也給點面子,稍微收斂一點好不好?

你這樣我很面子的……

「之後阿福一共重新釀造了五次。用的缸一次比一次小,使用的釀造方子越來越簡單,但結果只有一個--」

陳伯稍微停頓了一下,皇上立刻介面。「難道每次都釀出醋來?這也真是不簡單了!」

沒錯……猜對了……不過沒有獎……

「皇上猜對了。阿福的釀醋技巧是越來越好,釀出來的醋一次比一次香。直到現在,府里用的醋,全部仍舊是阿福當時釀造出來的。」陳伯恭聲回答。跟恭敬的聲音不對稱的是臉上的面無表情。

皇上要笑不笑的忍得好辛苦,估計是看到阿福我青到快發黑的臉色了。

「那個醋是真的很香。」老爺涼涼的介面。「可是接下來蒸餃、涼拌、麵條……整整吃了三個月。全部都是能用到醋的東西。害得那之後的半年以內,只要聞到醋的味道,我就想吐。」

輕描淡寫的言語里滿是辛酸淚。

辛酸?這我倒是不知道。只記得最後一缸釀醋開缸的時候,老爺說過--「哇,這醋好香啊!阿福,哪怕把這缸醋全部都給我吃,我也願意!」

所以接下來的日子裏,我便從善如流的每餐都給老爺燒糖醋魚、糖醋肉、蒸餃,每天吃一點醋,一直吃到那缸醋吃完為止。因為有很多都是用醋做蘸醬的,所以浪費了很多。我還以為那陣子老爺總是愁眉苦臉的樣子,是因為捨不得呢……

我絕對、完全沒有因為每次釀造結束都被老爺取笑,才想用香醋謀殺他。

唉……美酒。

那次以後,阿福我終於絕了自己釀酒的念頭,寧可每個月花大筆的銀兩去買美酒來喝,也不想釀出來一堆醋被老爺取笑!

「阿福最初釀的那分裝了一百三十壇的葯香醋,老爺拿了一部分到店鋪里對外供應,結果不但供不應求,還一再的抬高了價錢。據說,因為太太小姐們發現這葯香醋不但味道香,而且有美容護膚之功效,於是對這些香醋勢在必得,不在乎價錢。於是老爺訂購了一些精美的瓷瓶,專門分裝成漂亮的小瓶精品醋,狠狠的賺了一筆。又見好就收,限制供應量,更是使得韻醋的身價百倍。不過即使限量供應,府里香醋的存量還是不多了。」嫌先前的炸彈威力不夠,陳伯又爆出一樁內幕。

……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而我居然不知道……因為視那些成堆的醋缸為生平唯一的奇恥大辱,所以全然不去理會它們的存在,結果……

「老爺……」聲音異常甜美。

「阿、阿福!」老爺警覺的後退了兩步。

「老爺,你幹嘛往後退?難道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成?」很淡然的明知故問。

「是啊,做了壞事了嘛!」皇上煽風點火。「不然幹嘛一臉心虛?」

瞟一眼皇上的幸災樂禍,再看看四周飄過來幾枚好奇的眼光。雖然是在下雨,但是這條街上還是有那麼三三兩兩幾隻小貓的。

剛才沒注意,陳伯可沒有刻意壓低聲音。看來現在阿福我的一世英名就這樣給毀了……

算啦算啦,在這個大街上還是應該給老爺點面子吧。再怎麼說,也不該給皇上以及那些不搭嘎的人看熱鬧是不是?誰叫皇上剛才居然笑得這麼誇張!

「老爺啊,不用躲了,沒事了。你們慢慢逛,我先回去準備午餐吧。」

聽到午餐,皇上一臉垂涎。看來昨天晚上的接風宴,皇上吃得的確是很開心嘛!

不過……今天阿福我可沒有這麼好心。阿福我現在心情正好呢!

大家就等著吃麻辣全席吧。絕對很過癮!

74

翻翻翻,把廚房翻了個底朝天,所有能用的紅辣椒青辣椒辣椒醬辣椒粉辣椒油,以及辣椒的親戚花椒,全部都找了出來。中午的宴席上,不把大家都辣趴下,我就不叫阿福!

……發現我買的辣椒還真多,什麼辣椒都有。不過也不奇怪啦……阿福我本來就是個嗜辣的人嘛!倒是跟桌上這一大堆的辣椒比起來……食材……看起來很不夠用的樣子……

看來還是要去大廚房借點。

最近廚痴失蹤了,雖然仍舊住在這個府里,卻從來也沒有遇見過。更不要說會出現在廚房了。倒是每天給廚痴跟鬼嘯特別準備的飯菜,總會在不知不覺中消失掉。送回來的永遠是吃得一乾二淨的碗盤--沒洗的。

被慣壞了。

廚痴來府里之後,從來沒有擔心過食材的問題。哪怕是三更半夜,廚痴也會變出來一堆新鮮的食材。那時候即使擔心,也只是擔心食材太多了吃不完。

……現在一下子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想到要在這樣快要中午的時候去買菜,居然覺得有點麻煩……墮落了啊……

嗯……這個時候街上已經沒有什麼新鮮的蔬菜了吧?

對了,怎麼連這都忘了?直接去廚痴的那家收購新鮮食材的店裏買就行了嘛!

急急忙忙帶着傘衝上街頭,準備買完菜回來大展身手一番。外面的雨開始下得大起來了。

這樣的下雨天,到處都濕漉漉的,連空氣都很潮濕,吃辣是最好也不過了。

手上藍里抱着滿滿的食材打道回府,途中遇見仍舊遊興很濃的老爺皇上一干人。皇上跟老爺看到阿福我滿載而歸的樣子,眼睛閃閃的亮了一下。

隨便打了個招呼便繼續往回趕。在避開皇上跟老爺視線的時候,還有空陰陰的笑一聲。當然沒有讓他們發現!

哼哼!不要高興得太早了!等看到午膳……就有得你們哭了!

阿福我從三年之前便立志要以做一個心腸冷硬的超級超級大壞蛋為最高目標,即使現在離這個偉大的終極目標尚遠,可阿福我也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個以德報怨的好人。關於這一點,老爺了解的最清楚了不是?怎麼從來都學不乖呢?

把菜洗好,放在一邊,拿起菜刀準備先來個剁椒魚頭開開胃。拎着刀,看着那堆有紅有綠的辣椒山,阿福我陰陰的笑……

時間不多不少,剛好一個時辰。滿滿的一桌子菜肴全部都準備好了。今天的午膳雖然說是晚了一點,可都是阿福我嘔心瀝血之作,平常的時候可都是難得做了阿福我自己吃的好料。這心情沒有達到某個境界的時候,阿福我想做出這樣美味的菜肴,也難呢。

「剁椒魚頭。」

擺上第一道菜。蒸起來雪白粉嫩的胖頭魚頭一絲都看不見,全部都被鮮紅的剁椒包圍了。血一般鮮艷的顏色,美得驚心奪目!

「麻婆豆腐。」

第二道。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四川麻辣名菜。特地加重了麻辣的含量,絕對能讓所有人吃的直冒汗。這大冬天的,能出汗是多麼幸福的事情不是嗎?

「酸辣狗肉。」

第三道。整個的形狀完美的紅辣椒青辣椒映襯著醬色的狗肉,旁邊裝飾著新鮮的生菜。辣是一眼便明了,酸的是那是泡菜。這道菜是湘菜里著名的菜肴。說起辣來,川菜跟湘菜都是赫赫有名得很!

「麻辣三絲。」

第四道。又是川菜。甘筍乾、貢菜及豆筋,全是蔬菜。非常辣,但是爽口。看我想得多周到--一道葷菜,一道素菜。一道湘菜,一道川菜。如何?夠香夠辣夠過癮吧!

「阿、阿福……」老爺結結巴巴的叫住仍舊興緻勃勃準備重操舊業的我。

擺菜呢。看到沒有?今天阿福我特地換了新衣服隆重出場。雖然沒有兩排清秀佳人做陪襯,至少有滿座張口結舌的人來應應景。

沒錯。滿座。四人大圓桌。皇上、老爺、陳伯,跟我。

桌子是大了點,只坐四個人的話。本來想放在小方桌上的,可是因為心情太好了,一不小心,就做了十道菜,小小的方桌擺不下。

嗯……雖然是四個人的小宴會,但有酒有肉有菜有湯,等阿福我擺上滿滿一桌子的美食佳肴,怎麼看都不會顯得寒磣。

轉頭看老爺欲言又止。說就說,不說就不說。叫住我又不說話,玩我啊?

不理!

「花椒嫩醉雞。」

第五道。本來這是麻菜,不是辣菜。不過別忘了今天辣椒唱主角。……皇上,不要因為沒看到就鬆一口氣哦!這個辣椒嘛……在肚子裏呢……

「紅燒牛肉。」

第六道。阿福我的最愛。最優質的牛腩和牛筋燴煮四小時,再放大量干辣椒、豆瓣醬、花椒等煮,牛肉都吸盡辣味,爽滑彈牙,好吃又過癮,簡直會把舌頭一起吞下去。

「家常田雞。」

第七道。不要看它的樣子跟剁椒魚頭比起來沒有什麼震撼力,它可是川菜中最麻辣的一道菜呢!油爆香新鮮的田雞肉,用泡辣椒、豆瓣醬、花椒燴煮。紅彤彤的辣油浸著田雞,想不辣都難啊!小看它的人有福了。

「虎皮尖椒。」

第八道。純以辣椒做菜。阿福我臉上帶着愉悅的笑容,更凸現了這道菜的可怕性。裝得似模似樣的,其實偷笑得快內傷了。看起來很可怕的這道菜,卻是今天宴席上唯一不辣的一道。因為這些尖椒都是不辣的。

「辣鴨頭。」

第九道。確切的說,這其實是點心。跟衢州的一位師傅學的。不但在煮的湯里放進了成把成把的辣椒,就連鴨腦袋裏,也偷偷的填了幾個進去。都是最辣的野生山椒!

「酸辣湯。」

最後一道。血紅血紅的顏色。這可不是番茄製造出來的效果,而是貨真價實的辣椒汁液!

熱騰騰的菜肴擺上滿滿一桌,香氣撲鼻而來,空氣中都瀰漫着各種美味。別看吃起來很美味,方才做菜的時候,嗆得阿福我是涕淚直流……所以阿福我才會去換了一身衣服過來。要是原來那件,保准一進門就能嗆得噴嚏四起。

房間里雖然只有四人,但是其中三個人都臉色蒼白,一臉想要逃跑的樣子。只有阿福我食指大動,垂涎三尺。

老爺太挑食了,不吃辣,才害得阿福我空有一身好本領卻毫無用武之地。今天終於如願以償,大擺麻辣全席。好幸福……

「接下來的是點心。」

香菇菜心、涼拌生菜、水果切盤。解辣用的。

全部擺完,把食盒收拾好,最後上飯。

75

飯是白米飯。用香米和粳米混合蒸的。香味撲鼻,更重要的是,沒有添加任何非米、水類物質。

「啊!」老爺突然慘叫一聲。「阿福,我突然肚子痛,可能吃壞肚子了。先走一步。」

轉身就想溜。

淡淡的飄過一枚眼光過去。想溜?沒門!

「老爺啊,你最近的吃食,好像跟阿福我吃的都一樣嘛。怎麼會老爺你吃壞肚子,阿福我卻沒有呢?」收拾好東西坐下。

「這個、這個嘛……你知道,我的腸胃比較差……」老爺絞盡腦汁找理由。

「哦?原來老爺腸胃比較差啊?」原來是這樣啊?以前怎麼都沒發現呢?看來阿福我對老爺的了解還不夠嘛!「這樣可就糟了!阿福我平常煮菜,都是味道濃重的,可能不太適合老爺的腸胃。老爺啊,以後請你找個燒菜清淡的師傅吧。阿福就不耽誤老爺的腸胃了。」

拿起白飯,拋開老爺,招呼大家吃。

皇上死死的盯着桌上的菜肴,好像要把菜都瞪得消失一般的模樣。倒是陳伯,拿起白飯,三兩口下去,飯就少了一半。桌上的菜肴分毫未動。

夾起一塊紅燒牛肉,細細嚼、細細嚼……咽下去……

真的好辣……好辣……好辣啊……好好吃!眼睛一下子發熱起來,反射性泌出的眼淚,感覺濕漉漉的……

「老爺,你不是肚子不舒服嗎?怎麼還在這裏?」問那個一臉掙扎的人。要走不走的姿勢定格在那裏,怎麼看怎麼礙眼。

老爺收回兩分鐘前就想要跨出去的腿,乖乖的坐回桌前,視死如歸的說:「沒有。我剛才感覺錯了。其實我的腸胃一直都很好的。怎麼會隨隨便便就吃壞肚子呢?」

「哦。這樣啊。」也不拆穿,繼續招呼大家吃菜。「阿福我今天的菜做得不好吃嗎?怎麼都沒人動菜啊?大家快吃啊。」

陳伯目不斜視的繼續扒飯。老爺也跟皇上一樣,死死的瞪着每一道菜肴,可能是希望看出來哪道稍微不辣一點吧?

不用看了。除了那幾道解辣的蔬菜,沒有其他不辣的菜肴了。而且為了解辣,那幾道蔬菜阿福我幾乎沒放鹽。反正到時候大家都辣得沒感覺了,吃淡的蔬菜更好一些。

還沒人動?我做得難道不香嗎?

夾起一塊田雞肉,繼續細細品嘗。嚼啊嚼啊嚼……啊……還是好好吃……好幸福!呼……好辣好辣……舌頭髮燙……

順便擦掉眼角不小心泌出來的眼淚。

「原來阿福我燒的菜這麼難吃,我今天才知道……」眨著淚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的說。「原來阿福我的菜難吃到大家都不願意動口的程度……」

繼續夾一塊魚肉……好吃。肉質細膩,而且--超級辣!

剁椒魚頭有做成湯的做法,可是那鮮美超辣的湯,估計是沒有人能喝得下。清蒸的做法就經濟得多。不會浪費。而且也一樣的美味好吃!啊--辣辣辣辣辣……

唰的兩條眼淚流了下來……

老爺跟皇上遲疑的看着我的眼淚,好像極力分辨那是辣出來的,還是傷感出來的。

不是我說,以前還沒胖起來的時候,每每吃辣,辣一入口便鼻子發紅、眼淚橫流,但從來都沒有人認為那是辣出來的。因為據說那場景看起來,真是見者無不心酸陪着掉眼淚的……美人孤獨的一個人吃着自己煮的一桌子菜肴,等待着不值得他等待的人,只能默默的傷心,獨自掉著飲泣……

那些人離譜是離譜了些,但也說明阿福我辣出眼淚的時候,那樣子真叫做可憐兮兮。如今雖然胖了點,沒有了那樣凄美的意境,但到底是因為辣還是因為傷感的委屈表情,老爺、皇上,你們想要看出來,應該還是很困難的吧?

抬起眼眶通紅的眼睛,眨掉掛在睫毛上的兩滴眼淚,可憐兮兮的看着皇上跟老爺……

殺招!

即使懷疑那眼淚的真實性,至少也把你們都噎死!

反應是立即的。老爺頓時吞了口口水,眼睛唰一下炙熱起來--老爺腦袋裏是什麼樣的構造啊?怎麼會是這樣的反應?

皇上則很正常。因為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心臟的承受能力不足,突然看到一個大胖子做出這樣可憐兮兮的表情,立刻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咳咳咳……」一陣嗆咳,好可憐的樣子。

半晌,皇上終於緩過氣來,長長嘆一口氣。

「陳伯。」皇上叫一聲。有氣無力的,仍舊瞪着菜肴不放。

「是。」陳伯放下吃的一乾二淨的碗,一陣風的消失不見。片刻之後,出現在原來的地方,手上多了兩大疊絲絹,全是最頂級的蠶絲手絹。

一疊給皇上,一疊給老爺。

哦?準備的真周到呢!順手在老爺手裏抽出來一條,把眼淚擦擦擦,擦乾淨。

嗯--繼續開動!

老爺哀怨的看了我許久,才終於拿起筷子,懸在眾菜肴之上,下不了手……

皇上則視死如歸的拿起筷子,開吃!

虎皮尖椒、酸辣狗肉、麻辣三絲……一調羹麻婆豆腐,再來一大口酸辣湯……

狠狠的扒下去一口飯……

繼續飛快的夾菜,用力吃用力吃……

臉發紅,耳朵也發紅,鼻子也發紅,眼睛也發紅,嘴唇血紅……

抽過一張絲絹,狠狠的擦一把眼淚,丟在一邊。再抽過一張,狠狠的擤鼻涕,丟在一邊,繼續用力吃用力吃……

……

真的真的真的是好沒形象的吃法……比起阿福我的一吃辣就流眼淚,我也只能說是--望塵莫及,甘拜下風。這樣狼狽的模樣,不要說沒有當皇上的威嚴,連絲毫的俊帥也稱不上了……好醜……

可是……皇上真的不吃辣嗎?我以為老爺這麼不敢吃辣,同是兄弟,皇上應該也差不多才對……

大口大口的嚼、飛快的夾菜。抽一條絲絹,擤鼻涕擦眼淚……

……

……現在看起來……皇上好像很喜歡吃辣的樣子……

是礙於吃相狼狽的原因才猶豫那麼久嗎?黑線……

一轉眼,桌上的菜就去了一半。這個速度……還真是驚人!

十道菜呢!皇上的肚量果然大!

阿福我不敢再花時間驚嘆,也顧不得威逼老爺下筷,趕忙加入搶菜的行列。再不搶,阿福我辛辛苦苦做的好菜就沒的吃了!

吃吃吃……

一時間,只見兩人拚命的搶菜,陳伯在旁邊閑閑的看着,老爺滿臉的驚嘆號,偶爾挑一顆順眼的菜粒,在塞進嘴巴的同時拚命的扒飯,吃得是真叫愁眉苦臉。

啊,好好吃……這個也好好吃……好辣……

抽絲絹,擦擦滴下來的眼淚。繼續……

76

扒飯的聲音,夾菜的聲音,拚命咀嚼的聲音……

「嗯……好香……」突然一個不屬於這個四人空間的聲音憑空出現,嚇了阿福我一大跳!

轉頭看,沒人。再轉頭,還是沒人。

「真的好香……嘯,我要吃!」

這次聽清楚了。聲音從窗口那裏傳來。

竟然是失蹤了一般的鬼嘯和廚痴……難道從窗子出入要比門來得有情調?為什麼最近大家都喜歡走窗子,不喜歡門?那樣門不是很可憐嗎?

鬼嘯只是坐在窗台上,看了眼廚痴,微微點點頭。

於是廚痴笨拙的爬過窗枱,跳進屋子。

很久沒有看到這麼正常的人了。要是我去爬窗枱,肯定會比廚痴更笨拙。所以說,不是阿福我比較奇怪,而是阿福我最近遇見的人全部都是非正常人種。

自動自發的從角落裏搬了一個椅子過來,準備瓜分我們的午餐。

打開盛飯的食盒看了一下,發了一會呆,再想一想,又發一會呆。

因為只有四個人吃午膳,我當然只帶了四個飯碗,這下,廚痴你沒轍了吧?

阿福我就不相信,沒有飯,這麼美味香辣的菜肴,你能吃上幾口!

得意的偷笑,眼角不小心朝鬼嘯那個方向瞄過去--

嚇!好冰冷的一雙血紅眼瞳!

立即收斂好所有的表情,端莊正坐,目不斜視。

……

盯着菜。繼續盯着菜。還是盯着菜。

……

奇怪,為什麼這麼安靜?連一丁點的聲音都沒有!皇上不吃了?剛才搶得太囂張了,吃撐了不成?那這滿桌子的好菜不就都是阿福我的所有了?

偷偷的把視線移動到皇上跟老爺的那個方向。因為那個方向也正好對着窗子,阿福我只能盡量忽視窗枱的存在--

鬼嘯絕艷的臉上,鑲著冰冷血色眸子,簡直是阿福我的噩夢!每每看到他,總會覺得鼻尖聞到了血腥味……

老爺看起來很正常,拿着扇子優雅的輕搖。端的是氣質非凡的王爺風範。

皇上因為是背對着鬼嘯坐,方才為了看他把臉轉過去了。看不到皇上臉上的表情。但看那個姿勢,手裏好像正拿着絲絹擤鼻涕的樣子。

應該很正常啊。可是……有點不對勁……

仔細打量,再仔細打量……

咦?老爺的表情不大對勁--高挺的鼻尖泌出幾顆豆大的汗,眼眶發紅,俊帥的臉綳得有點緊,好像正在隱忍什麼一般……

怎麼了?

就在阿福我奇怪老爺到底怎麼了的時候,那廂,皇上大人以非人力所能達到的速度轉過臉、擤完鼻涕、丟掉、抽絲絹、擦臉、起身、整理衣冠,其間只花費三個眨眼的時間。

整理完畢,皇上轉過身去,朝窗台上的鬼嘯走去。到這個時候,之前跟我搶菜被辣的鼻涕眼淚四處橫流的那個人,又恢復成了儀錶堂堂氣勢非凡的皇上。

--只有臉上、耳後殘留的辣紅,讓阿福我能確定,方才跟我搶菜的那個人,跟現在的這個皇上,是同一個人。

「承龍,你怎麼會在這裏?八皇叔他老人家還好嗎?」

「你認錯人了。」冷冷的丟下一句話,便不理人。冰一般的美眸只顧專心看着廚痴。

被冷落的皇上也不生氣,好像很習慣被這樣對待一樣。看一眼鬼嘯視線的方向,皇上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朝着廚痴過去。

「任龍,八皇叔他老人家還好嗎?」皇上問廚痴。而這個時候,廚痴剛好端起整個飯桶,準備起身。

……不會吧?難道他是想要就著飯桶吃?!

阿福我的腦海里出現一個驚嘆號。

廚痴想了一想,回答道:「我爹嗎?不知道。應該還好吧。很久沒看到他了。」

說完,丟下皇上,捧著飯桶落座。

嘩!好大一顆炸彈!

原來廚痴跟鬼嘯,居然是八王爺的兒子!難怪在京城的時候,廚痴惹得很多人不高興,卻沒有人能動得了他。而且身為一個小小的廚子,卻有那麼大的排場!

看廚痴拿出他專用的調羹跟筷子,用絲絹細心的擦拭著,這個架勢跟潔癖的習慣,應該也不是普通人家所能養育得出來的。

最近阿福我有踩到狗屎嗎?怎麼隨便遇見一個人,都是皇親國戚的?

無比詭異!鬼嘯不是殺盟的大當家嗎?將來有可能繼承王爺大位的人,怎麼會去當殺手頭頭?而且是最厲害的殺手的頭頭?當初在客棧的時候,聽起來他好像很恨他父親跟那個綠姨娘一般。現在能跟人對上號了,阿福我只覺得更加奇怪了。

太上皇排名第三。是當時的皇后的長子。跟八王爺差了整整十歲。而八王爺卻是當時被打入冷宮的綾娘娘所出,所以十歲之前過得非常辛苦。之後,就如同很多故事裏說的一樣,太上皇在偶然的機會見到了這個楚楚可憐的弟弟,於是對弟弟倍加愛護,弟弟感恩戴德,對兄長忠心耿耿。二十年前,蠻夷騷擾邊疆的時候,身為王爺,卻帶頭鎮守邊疆三年,把蠻夷趕退了三百餘里。一時間傳為佳話。

八王爺的忠勇跟他的美貌同樣的出名。而八王爺的兩位夫人也很出名。正室夫人溫柔賢淑,是皇太后的妹妹。在生長子的時候血崩而亡。姨娘綠夫人是武林中人,據說是哪個著名世家的千金,曾經行走江湖,得到一個「綠劍仙子」的美稱。在嫁入王爺府以後,收斂鋒芒,相夫教子,甚得大夫人的真傳。倒是八王爺的子嗣,向來未有什麼傳聞,阿福我接觸四面八方來客,自認為消息還算靈通,卻也從來沒有聽說過。

唉,相見不如不見,相識卻願未識……

「啊!」不要搶我菜!

趁著大家發獃的發獃,走神的走神,廚痴就著大桶的米飯,開心的品嘗佳肴。看起來好像在細嚼慢咽挺優雅,速度卻一點都不慢!

看着一盤一盤精心調製的美食消失,阿福我的心在滴血!為什麼要這樣一道菜一道菜的吃完為止?每道菜吃一點不好嗎?

本來就被皇上那個裝成不會吃辣的嗜辣人士掠奪了一半,現在又來了一個喜愛美食的人來爭食,阿福我立刻拋開老爺皇上陳伯和鬼嘯,管他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隱情,阿福我還是加入搶菜的行列比較明智!

「阿--阿--」

聽到聲音直覺的抬頭,看到扭曲的臉和一張大嘴,裏面是滿滿的米飯。

啊……阿福我立即驚恐萬分!老爺!千萬要忍住啊!不要啊!

「阿嚏!」

……

完了……

……嗚嗚嗚……

一桌子的美食,全完了……

米飯、口水、鼻涕,從老爺的嘴巴和鼻子裏噴出來,噴得到處都是,毀掉了半個桌子的菜肴。而離老爺最遠的那頭,坐着廚痴,在他眼前的菜肴,已經只剩下一個一個滿是辣油的空盤子了。

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

我的美食……嗚嗚嗚……

77

在麻辣宴后,又過了五天。阿福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絞盡腦汁做不同的家常菜給貴客飽口福,也給自己飽口福。皇上畢竟不同於老爺,每天拿四菜一湯來招待皇上,總覺得自己的腦袋可能會有危險。在這樣的太平盛世,忠心耿耿的朝臣們閑得發慌,於是發展出了新的打發時間的好方法--揪別人的小辮子。我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就因為怠慢皇上掉了腦袋。

廚痴跟鬼嘯從那天以後,居然也每天來蹭飯吃。來蹭飯就蹭飯了,廚痴偶爾也會因為鬼嘯心情好,來做做他的本職工作,也就是給我打下手。所謂給我打下手的意思是,我把菜洗乾淨給廚痴。他下廚燒一道兩道菜,然後我再來善後。包括洗砧板、刀、鍋什麼的。啊,忘了說,廚痴那班忠心的跟班,除了開收購店的那位,其他都被鬼嘯趕回去了。不想讓廚痴為不相干的人燒飯,阿福我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可是沒道理硬要威脅阿福我來做這個跟班吧?相信廚痴要人打下手,整個府里所有的人都願意來搶這個位置的!

瞄一眼斜靠在門上的鬼嘯,他正在溫柔的看着廚痴。雖然全身冷冰冰的,眼睛也沒有絲毫的溫度,但還是應該算溫柔吧?至少跟廚痴在一起的時候,很少會感覺到那樣的血腥味……

突然一個冷眼看過來,阿福我瞬間凍結三秒!好嘛好嘛,不看就不看!阿福我還是認真仔細的洗菜吧。真是過分!明明是每天過來的蹭飯一族,卻超級大牌的常常冰凍阿福我。像這樣子程度的冷眼,阿福我每天至少要接受到三枚。唉,府里最大牌的,就是鬼嘯這個據說也是皇親國戚的人士了。皇上可平易近人得很,整天想辦法捉弄老爺。因此,阿福我常常被拖下水。

……想到這個,其實有件事情滿奇怪的。在鬼嘯和廚痴一出現的時候,不管皇上當時在幹什麼,他都會擺出一副氣度非凡的聖上的樣子。有時候也不免出現爆笑的場面。可是看皇上、老爺、陳伯和鄭公公都煞有介事的樣子,害得阿福我也變得不正常起來。

再偷瞄一眼,還是不覺得鬼嘯跟皇上或者老爺有任何相似的地方。艷紅的薄唇、高挺的鼻樑、完美的皮膚……咦,說起來,鬼嘯的膚質居然不比阿福我差呢!跟美艷冰冷的鬼嘯相比,廚痴仔細看的話,五官還是能看出來有一些相似度的。

鬼嘯跟廚痴的婚禮一天天臨近,府里也一天天的熱鬧起來。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看着就覺得有種甜蜜的味道。知道阿福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有結婚的一天,看着別人結婚,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雖然是兩個男的結婚,而且還是兄弟,但該有的禮數一點都沒少。昨天,所謂鬼嘯的聘禮也擺進了廚痴隔壁的房間。那個房間本來據說是給鬼嘯用的,但鬼嘯每天都睡在廚痴那裏,所以就空了出來,剛好可以堆這些貼著紅紙紮着紅花的聘禮。

不要說,排場還真大!首先是紅珊瑚一整套:紅珊瑚雕龍鳳鼻煙壺一對、紅珊瑚吉祥龜鶴雕一對、巨大一米高紅珊瑚擺設一件、紅珊瑚飾品八件套。然後是檀木傢具八件套、波斯地毯掛件若干、雕百年好合鴛鴦銅鏡、紅木梳妝台、南海龍眼珍珠一斛、一斤重黃金雕十二生肖一套、玉石配件十八件、蘇綉屏風三件、鴛鴦雙面綉鋪床十八件。另外那些新衣新鞋枕套綵綢布匹束帛牛羊果子油鹽醬醋之類的普通物件就不說了,反正是男女嫁娶所需的物件,不但一件不少,更是奢華之至。在京城那麼多年了,阿福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豐厚的聘禮呢!

這樣豐厚的聘禮,無數的頂級極品,是有錢也買不到的。所以這些當然不是在紹興城這樣的小地方辦置的。昨天早上,一群氣質獨特、長相基本上還能夠算善良的人,穿着紅艷艷的衣服,扛着無數的聘禮入府。那些人很不自在的偷偷拉扯著身上的紅衣,對假山後面據說偷笑得很大聲的家人們怒目相視。

不用猜,阿福我就知道,那些人定是殺盟里的殺手無疑。只是沒想到,原來殺盟的殺手,也跟我們一樣,兩個眼睛一張嘴巴,沒有四隻手,也沒有八個腳。曾經有人言之灼灼、信誓旦旦的發誓說,殺盟里沒有人,只有鬼和妖,都長著三隻手四隻手、七隻腳八隻腳,沒有一個正常的人。如今事實擺在眼前了,所以,只能說,人的想像力是無限的。不然怎麼會傳說跟現實相差那麼多?

「阿福。」

聘禮里最令阿福我心動的,就是鬼嘯搜羅來的各式書籍菜譜了。阿福我偷偷瞄了一眼,居然有歷代宮廷御廚心得整整一套!心動心動心動啊!有機會跟廚痴商量一下,借阿福我手抄一份不知道行不行。

「阿福。」

廚痴應該滿好商量的。但是前提是必須要找到廚痴落單的時間。這一點真是太困難了。

「啊--」誰捏我脖子!

被突然的驚嚇神魂歸來,發現脖子被鬼嘯從後面捏住。還不明白出了什麼事情,脖子就被扭向廚痴的方向。

很順從的順着鬼嘯的力氣轉頭。阿福我絲毫不懷疑,如果在這個時候跟鬼嘯拗一下勁的話,阿福我只能聽到「喀嚓」的聲音,然後脖子就會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垂下……

啊--怕怕!

眼睛也順從的看向廚痴,這才發現食盒都裝好了,砧板、刀什麼的都沒洗。看來是叫阿福我善後呢。

小心翼翼的挪開鬼嘯的單手,再小心翼翼的偷偷喘口氣,發現阿福我很難得的在有鬼嘯在場的時候,神遊了大半天。該怎麼說呢?可喜可賀?

不過這樣子的事情還是少做為妙。在這個府里,地位最岌岌可危的就是阿福我了吧?不是有俗話說--伴君如伴虎。雖然看不出來皇上跟老虎有哪一點相似的地方,但阿福我現在身邊全是皇親國戚,而且府里距離他們最近的也是阿福我,這哪一天說不準誰一個不高興,腦袋就掉了。

這其中,又以鬼嘯的危險性最高!

「阿福,交給你吧。我們先去膳廳了。」廚痴做起這種差使人的事情來,真是理所當然。廚痴拉扯著鬼嘯走人,鬼嘯也很合作的被廚痴拉着,只是丟過來一個無比冰冷的眸光。不知道是不是阿福我多心,總覺得那眸光里開始包含着興味的意思。不可能吧?

獃獃的看着食盒,再回想了一下--我是不是剛才又在鬼嘯的眼皮底下神遊了?

78

照例圍着一桌子菜吃午餐。

想來天下從來沒有哪裏一家人圍着桌子吃飯的時候,能同時聚集這麼多位高權重、身份不凡的人吧?一位皇上、三位王爺、一位大內總管,其中一位王爺還是小孩子聽了會嚇哭尿床兼做噩夢的殺盟大當家!

……當然,還有不起眼的阿福我。

平常,皇家貴族也不會聚集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吧?記得京城裏有些達官貴人家庭宴會的時候,也是滿滿一個院子的人,各自的座位分散得很開,帶着穿着艷麗的美女俊男,勾心鬥角或者互顯身價。

照理說,都已經有這麼多的超級貴賓在了,不應該再來人了哦?阿福我的心臟承受能力真的是很差的!

捧著飯碗,看着三位年齡加起來至少有兩百歲的大人,涕淚橫流的互相擁抱,就好像世界末日剛剛過去了一樣的感激非常……

不是阿福我嫌棄,我也知道要尊老愛幼的。可是這三位眉毛鬍髭全白的老大人,哭起來鼻涕眼淚一把又一把的樣子,真的真的真的--

很、丑!而且很噁心!一點都看不出來他們一位是太史,一位是丞相,還有一位是大司馬!

看那三人好不容易漸漸放低了哭聲,眼淚漣漣的互相看了一眼,又不約而同的大哭起來。那受盡委屈的樣子和好似經歷了千辛萬苦的表情,真的是……

很讓人黑線!

沒有胃口。三位年齡加起來是自己七八輩的大人在餐桌前哭成這個樣子,要是阿福我心安理得的吃着和廚痴合作做成的午膳,只怕老祖宗也會氣憤的從墳墓里跳出來,指責阿福我不懂禮數、沒有教養、不尊重老人家吧?

轉頭看看那廂吃得正歡、把哭聲當美妙背景音樂、互相比拼着夾菜速度的眾人,不由得又掛下幾條黑線……

「咦?阿福你怎麼不吃?」老爺奇怪的問我。一回頭,發現在他說話的時候,醬鴨已經被搶了一半,立即撲回搶菜的行列。

「來,這些給你。快吃快吃!」碗裏立刻堆了小山一樣的菜肴。都是老爺出手快速搶到的成果。

跟這些有武功的人搶菜,簡直就是自虐!每天吃飯都會搶的手好酸!可是不搶的話--這樣說好了,如果有一道菜得到了全部人的垂涎,然後就意味着在阿福我一眨眼的瞬間,滿滿的菜肴會憑空只剩下一個空盤子。

……唉。就只有廚痴跟阿福我不會武功了。廚痴因為身邊有那會把人凍僵的鬼嘯,真是非常的幸福!他們面前的菜肴,沒有人敢搶。

「幾位大人,請不要再哭了……」無奈之下,阿福我只能放下飯碗安慰。如果大人們在皇上面前哭,那阿福我還可以眼不見為凈。可是為什麼偏偏要站在離阿福我最近的地方呢?

皇上大人坐在對面,看到沒?因為有鬼嘯跟廚痴在,吃相得還算端莊。只是嘴巴看起來比較像青蛙……

安撫的拍拍離我最近的大人的肩膀,想讓他們停下這麼難聽的哭聲。誰知道不安慰還好,一安慰,幾位大人立刻眼淚跟瀑布那般從眼裏連綿不斷的流出來,哇哇大哭的好像小孩子一樣!

無語問青天。

阿福我只能朝屋頂翻個白眼。

算啦算啦,不關我的事情。「老爺,跟你換個位置。」用手指戳戳身邊的老爺。

塞著滿嘴食物的老爺看看我,再看那邊哭得仍舊很歡的大人們,立即毫無二話的搬著碗筷跟我調換。

老爺一邊挪位置,一邊拼着被噎死的可能,用力咽下嘴巴里所有的飯菜,極其嚴肅的看着我,絕對是警告的說:「快吃!記得把飯菜全部都吃完!最近你瘦得都能抱到腰了。不許再瘦下去!不然別怪我把一整頭牛塞進你的肚子裏!」

……阿福我知道自己胖到什麼程度,但老爺你也不需要拿阿福我腰粗得都看不到的事實來打比方吧?而且老爺你也不想想,我為什麼會瘦下來?每天運動過量,而且因為某人耍賴,總是趕不上吃早膳的時間。而且也因為某人發誓不吃豬肉,害得阿福我現在只能吃牛肉羊肉狗肉,總也吃不盡興。不瘦才怪呢!

不過再怎麼說,都被老爺虐待到這個份上了,阿福我居然還是府里最福態的人!老爺你還有什麼好嫌的?

肚子咕嚕嚕叫了長長一串聲音。確實是餓了。於是也顧不得跟老爺抬杠,先吃再說。幸好剛才老爺有幫我夾菜,不然看看桌上,也就只有鬼嘯面前的三道菜還像點樣子了。

菜絕對是夠吃的。為什麼都要用搶的呢?更過分的是,陳伯看起來很優雅,搶起菜來,不但優雅,速度更是快得讓人幾乎無法察覺……

……

阿福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陳伯也有加入搶菜的行列。我還以為陳伯喜歡吃白飯,不吃菜的。直到昨晚老爺指點,才看出來,原來陳伯夾菜吃菜的速度太快了,以至於根本看不出來!

看到陳伯居然有這麼一面,阿福我的心裏真是複雜啊……

79

一面覬覦著鬼嘯面前的青椒牛柳,一面暗自吞著口水吃完午膳,那三位大人才好不容易慢慢止住哭聲,變成小小聲的咽嗚。

丫鬟小阮和小綠進來收拾完東西,順便奉上香茗--當然沒有忘記在三位大人手裏也塞上一杯。

基於之前阿福我只是稍微安慰一下就得到了的教訓,大廳里聊天的聊天,喝茶的喝茶,鬼嘯徑自玩弄廚痴左手的手指,單手拿着聘禮里食譜看着的廚痴也全神貫注一聲不吭。

沒有人理會那三位對哭泣有着奇怪嗜好的人。

大約過了一刻鐘,仍舊各顧各做着自己的事情,當然,也沒有人離開這個大廳。這個氣氛有點奇怪。因為鬼嘯跟廚痴向來都是吃完抹抹嘴巴就走人的,今天怎麼有點意外?是有什麼事情要宣佈嗎?

好奇的眼光溜過去,仔細打量那兩人閑適的表情。看起來……不像看熱鬧的……可是也不像是有事情要說的樣子……

「皇上!」撲通一聲,三個位高權重、德高望重的大人突然跪了下來,可憐兮兮的勸道:「請皇上回京城吧!已經一個月沒有上朝了,朝臣們都很擔心皇上的安危,皇後娘娘跟皇太妃都快要急出病來了。這皇上不聲不響的就下了江南,而且一個禁衛軍都沒有帶。要是被江湖裏那些暴民知曉,那皇上的安危……」

「等等。」皇上做個手勢打斷大人們滔滔不絕、苦口婆心的勸誡。「你們先起來再說。皇后怎麼了?」

三位大人互看一眼,起身。丞相大人開口道:「回皇上的話,因為皇上不聲不響的就下了江南,皇後娘娘一直都認為是因為她的原因而自責得吃不下飯。臣等追來的時候,皇後娘娘已經瘦了整整一大圈了。皇太妃也會佛堂齋戒一月,為皇上祈福。」

「哦?」捧起香茗輕抿一口,皇上嚴肅的表情看不出情緒。

等了半天不見皇上的回應,丞相繼續滔滔不絕。

「臣等本以為皇上下江南是想欣賞江南美景的。如今才知道原來是來找清平王爺的。皇上來找清平王爺,至少也帶上幾隊禁軍出來,皇上是萬金之軀,身系天下,怎麼能這麼輕賤自己的安危呢?臣等有負太上皇臨行之前託付啊……宮裏的密探傳消息來,說最近得到了殺盟的鬼嘯也下了江南的消息。看來江南實在是個兇險之地。皇上還是儘快起駕回京吧!不要讓朝臣們和天下百姓擔憂……」

鬼嘯?

眼角偷偷朝那個方向張望一眼。鬼嘯不是就坐在這裏嗎?而且他不是皇親國戚嗎?

……難道這是個超級秘密不成?

疑惑的看向老爺,得到老爺一個肯定的眼神。

原來這件事情真的沒有人知道呢。

……

啊!壞了!現在阿福我知道這麼大一個秘密,哪一天我會不會被滅口啊?

「你們不用勸了。我跟奉龍一起回京。你們帶了多少禁衛軍來?把禁衛軍留下好了。你們先回去。」皇上淡淡的決定。

聞言,三位大人又互看一眼,仍舊由丞相大人開口。

「這……因為皇上是秘密出京,未免被有心人知曉,臣等派遣萬名禁衛軍護送聖駕下江南出巡。現在禁衛軍們,應該已經快到紹興城了吧?」

皇上挑了挑眉,倒也沒說什麼。

三位大人想得還挺周到。這樣一來,人家只知道皇上被禁軍護送著下江南遊玩,不知道其實皇上早就偷溜了。那麼皇上的安全方面,也有保障。看來大人們處理起這種事情,很是得心應手啊!

「那你們三人下江南,丞相、司馬和太史,就這樣大大咧咧的過來,不是更會讓有心人懷疑?」老爺不緊不慢的問道。不過那語氣……

還真是夠尖刻!

難道老爺跟三位大人有仇不成?平常可不見老爺這麼沒風度呢。

結果老爺不提還好,一提這個,三位大人的眼淚立即又嘩啦啦的流了下來。好像受盡了千般委屈--

「回王爺的話,臣等為了藏匿行蹤,孤身三人出京,對外稱病,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丞相大人抽噎著。「沿途中搭乘小商販的馬車,在每個鎮上四處打聽皇上行蹤。一路上坑坑窪窪,顛得老臣骨頭都酥了,睡着睡着,顛簸來顛簸去的,腦袋就成天往木板上撞。沒多久,腦門上就撞出來三個大包。」

講到一半,突然狠狠的抽噎了一下,打斷了敘述。

好可憐……看到皇上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沒想到走到半個月的時候,一次打尖休息,因為貪看江南秀美的山川,不知不覺被馬車拉下了,在路上迷了路,整整三天沒有遇見有人煙的地方,沒有地方買吃的東西。靠着乾糧熬了一天,餓了兩天。為了捉魚,太史大人還不小心掉進了水裏;想挖野菜吃吃看,可是看來看去都看不出來哪些是能吃的哪些是不能吃的。現在又是冬天,想采個野果什麼的都找不到……幸好運氣好,為了傳消息,密探找到我們,才把我們從山裏帶了出來,陪我們到紹興城的郊區。後來又因為衣服破爛,想進客棧梳洗一番,還被小二趕了出來。去買衣服,不讓臣等進店……」

說到這一路上的磨難,三位大人想到傷心處,又開始涕淚橫流,說不出話來。

皇上不止嘴角,連臉皮也一起抽搐了一下。

這些「驚心動魄」的經歷,簡直讓人目瞪口呆--當然,除了鬼嘯。

這……這……這簡直就是小兒離家迷路記嘛!

看起來是挺可憐的,難怪丞相的腦袋上隱隱約約好像有點薄繭的樣子,原來是撞木板車撞出來的。可是途中迷路,這根本就是他們自己的緣故嘛!被馬車拉下了,在原地等上幾個時辰,總能等到搭乘的馬車,怎麼會一直迷路到山裏去呢?

senxiloPosted:Feb42006,04:53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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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大人被人服侍慣了,大概是沒有單獨出過遠門吧?這三位大人可不是十年寒窗苦讀出來的人。出身於書香世家,家境上等。從十幾歲就開始在朝中任職,幾乎沒有出過京城。這樣出門,還能安安全全到達紹興城,沒有一路迷路到塞北去,真是幸運啊!

「算了算了。既然來了,就在這裏住下來吧。」皇上揮揮手,不負責任的說道。

三位大人立即抗議:「皇上,京城……」

大約是想要說一些要皇上回京的話,但被皇上狠狠的瞪了一眼,阿福我只聽到三位老大人的話,「咕噥」一聲,吞回肚子裏了。

說真的,第一眼看到皇上的時候,覺得這個人真是氣勢嚇人,但自從那天以後,一點都看不出來皇上跟氣質、氣勢有任何關聯。搶菜搶得比老爺還厲害,吃辣吃得一點形象都沒有。出門逛街,就像鄉下來的一樣。看到雞鴨會饒有興趣的盯上老半天。有一次皇上跟老爺一起到菜市上去,從街頭一直大呼小叫到街尾,害得阿福我跟老爺只能裝作不認識他。進古玩珍品的店裏,只是淡淡的掃一眼,就沒興趣了。有時候老闆招呼皇上,說聲「請隨便看看」,便會發現店裏的東西被從頭到腳嫌得一文不值。甚至哪個是假的哪個是以次充好都講得頭頭是道。

唉,要是說錯了還好,不幸的是,皇上見慣了那些極品,怎麼會說錯呢?就是說的真話才糟,一不小心就把那些個店老闆全部得罪完了。以至於現在要是出門逛街,還沒進那些店,就會被老闆客客氣氣的請走。阿福我也遭池魚之殃,想去看看有沒有新的古籍,居然也被請出來了。看那老闆的臉色,只怕我們三人已經成為老闆眼裏的瘟神了……誰叫皇上好說不說,在人家生意快做成的時候,天外飛來一筆,說那個綠觀音是仿製品呢?

不過看現在皇上瞪老大人們的眼神,真是龍威!從表情到動作,再到氣勢,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就好似練習過無數遍一樣的自然,氣勢渾然天成!

不愧是皇上!

「走了。」冷不丁的,鬼嘯突然冒出來一句。一晃眼就到了窗枱外面。廚痴則是乖乖的過去,再慢慢的從窗台上笨拙的爬出去。據說廚痴跟鬼嘯約法三章,其中一條就是不能在人前有過分的肢體接觸。當然,這到底什麼算是過分,就要看鬼嘯的標準了。其中割地賠款無數就不必說了,至少最後鬼嘯同意了這個要求,從此甚少在人前抱着廚痴出現。

關於這一點,阿福我比較可憐,常常大庭廣眾之下,被迫把老爺當做人肉沙發來坐,抗議過無數次得出的結論是--不管阿福我要抗議什麼,得益的都是老爺,而可憐的是阿福我的頸子和屁股。

接下來坐了半個時辰,默默無語。老爺專心啃起阿福我的頸子,阿福我專心研究地上螞蟻的數量。皇上喝茶。三位大人眼淚汪汪、含情脈脈的盯着皇上,看能不能得到皇上偶爾的注意力和同情心……就是不說話……

好無聊……以前一整天閑閑沒事情做也沒覺得無聊過,前陣子事情是一樣接一樣的來,沒有時間無聊。難得現在有時間無聊了--

還真是夠無聊啊……

鬼嘯真是有先見之明,好像預感到沒有好戲看了,連屁股都不拍一下就走人。留下我們這裏一堆人,沒事情可做,連看熱鬧都沒得看了。要是一不小心說錯話,又惹得三位大人眼淚漣漣,阿福我可就罪過了……

嗯……抓過來老爺不甚老實的手……啃啃……

能這樣子無聊……也算是幸福哦?

就要回京城了……至多到鬼嘯跟廚痴成親吧?

……鬼嘯跟廚痴成親以後,是不是應該叫廚痴--「鬼夫人」?真難聽……

還是阿福我好,自由自在,名義上不屬於任何人……除了自己。能屬於自己,是很幸福的事情。可以不必小心翼翼的看着別人的臉色,可以不必擔心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惹得對方生氣,也不必事事都先考慮到對方,把自己放在最卑微的角落裏……

本以為有一個王爺做情人,應該會很沒有安全感的。而當這個王爺又是天下第一的情聖的時候,那就更沒有安全感了--畢竟身份差距太大了。何況那樣一個頭銜壓下來,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殺人不償命的。可是奇怪的是,都已經這麼久了,居然沒有感受到那種不安。

看了太多的情人反目成仇,當那個反目達官貴人身份越是高貴的時候,身份卑微的一方就會越是可憐。現在的我,跟老爺,不是其中的最典型嗎?沒有任何約束。連口頭上的誓言都沒有。那麼,有一天如果阿福我被拋棄了,也不需要覺得太奇怪是不是?

「唔……」討厭,啃那麼用力!會痛!

拿着老爺的手指,報復的狠狠一口咬下去!

……老爺居然連哼都不哼一聲!練武有什麼了不起?哼!算你狠!

狠狠瞪老爺一眼,老爺立刻裝出一臉無辜的樣子,眨巴眨巴眼睛。

又不是小狗,裝什麼可愛!

回頭不理他,繼續發獃。

……奇怪……剛才我想到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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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物之釣福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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