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一兩?」總管糾起眉頭。好端端的,主子要一兩銀子做什麽?他一頭霧水地看向李少,要他提點一下,畢竟他可是除了自己之外,最了解爺心思的人。

李少蹙眉思索了會兒,這才了解主子的意思。「總管,爺說的是前日爺帶進府的一兩姑娘,她不是被總管安排進了廚房當差嗎?」他趕緊向他提點。

總管這才會意。「爺,屬下這就要人去把她叫來。」

朱戰楫沒有吭聲,只是無聊地點個頭,對於滿桌的菜肴還是沒有動上一口的意思。

好不容易銀一兩教人給領了來,她喘著氣,依舊笑嘻嘻地沖着他直問:「爺,您找我有事?」

見她無一絲規矩,他也不惱,反而有些高興。「沒有事。」

「咦?」沒有事,那還十萬火急地找她來?搞什麽?她看向總管,因為是總管要她放下一切工作急奔而來,這會兒卻只見他面無表情,好似沒這回事一樣。

這王府的人包括這王爺,每個都奇怪得很!

「既然來了就站到後頭去,別妨礙本王用餐。」他一副不耐的模樣趕人。

「嗄?」見她還呆愣在原地,總管只得暗惱地將她拉至一旁,立於廚師的最末尾。

「爺,可以用膳了嗎?」總管趨身探問。

他眼角輕掃過她站立的位置後才頷首。

「爺,請問您要先用哪道菜,屬下給您夾去。」總管笑問。

「嗯,問問主廚,哪一道是一兩所做?」

總管臉僵了僵。又關這個叫一兩的事?他只得轉身問向立於右側的第一人,也是廚房最高廚師,江師傅。「聽到了吧,爺在問哪道是銀一兩所做?」

江師傅身材矮胖,年約五十,低首白著臉。「回爺,因為銀一兩尚入府不久,屬下不敢貿然讓一個不懂事的丫頭負責爺的膳食,所以這桌上都是我們六位主廚之作,沒有銀一兩的。」

事實上,王府規定只有廚藝高超之人,方可於爺用膳時隨侍於側,身為王府廚師這可是無上光榮,所以廚房近二十個廚師、五十個小廝,無不巴望能有機會為爺獻上一盤菜,最好能教爺吃上一口,那可就光宗耀祖了。

但想要得到爺的青睞卻又比登天還難,光他們這二十個廚師每天彼此競爭就不知有多激烈,可想而知,在這廚房內,就憑銀一兩初來乍到的身分就想有所作為地在爺的膳桌上占上一席,若無神助根本就是不可能。

「沒有啊……」朱戰楫食指敲著桌面,若有所思地瞄了銀一兩一眼,看不出任何情緒,更猜不出是喜還是怒。

眾人卻莫不提心弔膽。

良久,他起身。「太熱了,本王吃不下,這些都撤了吧!」說完便由總管與李少一前一後小心伺候着離廳。

銀一兩聞言,一臉莫名其妙又氣憤,「你們說說,這一桌子的菜一口都沒吃,豈不暴殄天物!」

話落,眾人像是瞧見怪物般瞧着她。

「總管,哪道是一兩的菜?」朱戰楫才落坐膳桌前,就低着頭把玩著袖褶問。

總管有意地瞄了一眼乖巧立於廚子之末的銀一兩後才回道:「回爺,最遠那一道,銀牙雞絲便是。」經過上回的事他就知道主子的想法,這回他特意交代銀一兩煮上一道菜,安排立於六人之末,就等著爺問起。

「喔,端至本王跟前來。」

「是。」不敢遲疑,他立即將銀牙雞絲恭敬地呈上。

只見朱戰楫對這一道菜動了兩次筷子後,便放下筷子走人,其他菜肴一口都沒動。

眾廚師面面相覷,心下皆惴惴不安。

爺這是什麽意思?他們飯碗不保了嗎?眾人皆危機十足地怒瞪向銀一兩。

爺只吃她的食物,這代表什麽呢?

之後——

「爺,前面三道是銀一兩所做。」朱戰楫才入座,不等詢問,總管就主動地報告。

照例那三道各食兩口,他又走人。

「爺,前面七道是銀一兩所做……」

「爺,前十道是銀一兩所做……」

「爺,前十三道是銀一兩所做……」

這日,膳廳右側隨侍的廚師就只剩銀一兩。

「爺,這全部一桌子菜,共十八道都是銀一兩所做。」

【第三章】

銀一兩眯眼盯着王府七大院落中的「濟心院」內牆上的一幅名家書法。

她看得專註,越看越喜歡。「若有朝一日我也能寫出這麽漂亮的字,那該有多好啊!」她瞧得出神,自言自語起來。

「不可能,這可是柳宗繼名作,你怎麽可能寫得出這一手好字。」錦兒悄悄來到她跟前。

「是嗎……啊!錦兒你何時來的?」終於注意到身旁有人,她這才紅著臉不好意思地問。

她進府三個月,錦兒是她的室友,兩個姑娘因年紀相近,果真成了好朋友。

「來了好一會了,只是看某人瞧著一幅字畫咳聲嘆氣,那表情好生遺憾,讓人不忍到了極點喲!」錦兒消遣她一番。

「喂,別取笑我了,你真不覺得這字下筆蒼勁有力,是一手好字?」她再次如痴如醉地讚歎。

「因為是大師之作,當然是好字,在這王府內可沒有低劣之作。」錦兒驕傲地說。

「說得也是。」進府當差這幾個月,銀一兩就瞧清了這座王府的奢華,所有的排場與講究令人咋舌,絕非一般王府可比擬,甚至可說比皇宮內院還要富麗堂皇,不由得讓她想起這府邸的主子,究竟擁有何等權勢,可以過着如此尊貴奢華的生活。

「你想習字?」錦兒突然俏皮地問。她亦是個活潑的姑娘,所以和一兩處得很好。

「我?習字?」她愣了愣。

「是啊,既然你喜歡字畫,就習字啊!憑你認真的個性,說不定真讓你習出心得來。」

「可是你方才不是說這可是柳宗繼名作,我怎麽可能寫得出像這樣的好字。」

「誰要你像柳宗繼一樣好了,只要他功力的三分就足以當街賣錢,這樣你還不滿足?」

銀一兩眼睛一亮。「真的有他的三分功力就足以當街賣錢了?」

「你真想靠這維生?那你不當廚子了?」錦兒好笑地問。

「當然不是,習字只是好玩罷了,不過多一項掙錢的技能也是不錯的。」她靦腆地說。

「嘖嘖嘖,真是貪心,你的廚藝在短短三個月內就破天荒地受爺獨寵,現在已是王府中的最高廚師,相當於皇宮御廚,總管也已將你的薪餉調了兩倍,結果你還想靠寫字掙錢,拜託你留點機會讓你未來夫婿掙吧,否則他會看不起自己的。」要不是與一兩成了好姊妹,自己還真眼紅她的好際遇。

「你說什麽呢!」提到未來夫婿還真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十月天的金陵雖無降雪,夜裏也是寒得很。

男子僅著簡單薄衫,外頭罩着雪鵝披風,身邊難得無隨從隨侍左右。

他踱步,悠閑地遊走於府內,驀地聽到一絲輕微腳步聲,知道是李少發現他的蹤跡趕來護衛,他只是揚手要他不必接近,只要遠遠跟着便成,他不想被打擾,因為今晚他突然想見一個人。

負手往府中央的「齊心湖」走去,似乎早知道湖旁的涼亭內,正縮著一個小人兒,這小人兒三更半夜冒着寒風,已連着一個月都出現在這兒了。

朱戰楫舉步往涼亭上去,打定主意要瞧瞧她每晚到這來究竟在搞什麽鬼?

才走近一看,差點沒笑出聲,只因他竟瞧見一個人裹着一件棉被,點着一盞昏暗燭光,姿勢滑稽地趴在亭內桌上認真地寫著書法,專註到連他出現都不知道。

「你在做什麽?」靜默瞧了好一會,見埋頭習字的人還是沒注意到他,他有些不悅地出聲。

他可不習慣被忽視。

「嗄?」一聽這聲音,銀一兩猛然抬頭。他怎麽會在這裏?

瞧見她的模樣,他的不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失笑。見她全身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張小臉蛋,臉上還有好幾處沾染上了黑墨,模樣煞是可愛。

尤其在乍見他出現,她慌亂起身,不是向他行禮問安,而是當着他的面,手忙腳亂地將桌上才書寫好的宣紙迅速藏進裹着的被子裏,讓他看了更覺好笑。

「拿出來吧。」他逕自找個舒服的位置坐下後,諷笑地動動指頭,要她將藏在被裏的東西交出來。他今晚就是為了這個而來的。

她為難地緊抓着宣紙,有神的大眼骨碌碌轉動着,心想交出去好嗎?是否會被笑?

見她遲疑,他微慍,輕咳一下催促。

她皺皺鼻子。「王爺,您要看可以,可不準笑我。」她勉強說。

「你這是在跟本王說條件?」看得出他的怒氣已逐漸在升高。

「脾氣還真糟!」她低下頭小聲咕噥。

「什麽?」他蹙眉,像是聽到她的咕噥了。

「沒有沒有。」她趕緊說,嘆了一口氣。「好吧,要笑就笑吧!橫豎您一次笑個夠,可別笑我一整晚。」她嘟著嘴將懷中的「寶貝」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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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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