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兩份韭菜餅
爾仁聽到齊工說要謝謝他，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是啊，謝謝你。以前我們家恬恬膽子小，怕生，自卑，不願見生人，怕跟人接觸。可是自打你來了以後，她現在開朗多了，也活潑多了。我們在家裡可以常常看到她的笑容。上個星期，她還寫了一篇《做一個最芬芳的蘋果》的文章，寫得好極了。那個『上帝的蘋果』的故事是你告訴她的吧？她都已經把這個故事寫成了條幅掛在自己房裡，每天都在看呢。現在的恬恬別提有多開心，有多自信了。真的，我和她媽媽要好好謝謝你。」
說著說著，齊工放下書，雙手互攥著，動情了：「你知道嗎？恬恬原來不聾也不啞啊。這完全是我們做父母造的孽啊，那時沒錢又不懂，耽誤她了。慢慢恬恬長大了，她更加聰明、也更加懂事、更加孝順，可是，她的殘疾是我們做父母的心中永遠的痛，永遠的刺啊！」齊工悲傷地看著爾仁，痛苦地搖著頭。
齊工控制著自己的感情，頓了好一會才道：「做父母的還有什麼比看到自己的兒女健康、幸福更開心的呢？所以，我和她媽媽真的很感謝你，謝謝你重新給了恬恬開朗和自信。」
「不，不。」爾仁聽到這裡，實在坐不住了，「齊工，你千萬別這麼說。是恬恬經常幫助我，我的珠算還是她教我的呢，是我應該感謝她啊。」
齊工笑笑，搖搖手：「那是她應該的，就是她不教，你也一定學的會。小余，」齊工叫了一聲「小余」，卻又停了下來，他還想說些什麼，卻似乎又難以啟齒。
「齊工，您說。」
齊工的臉微微紅了，下了決心，看著爾仁道：「小余，恬恬這個丫頭，沒有見過什麼世面，平時也不出門，在家裡除了幫她媽媽做些家務，就是一個人練練字、看看書。自從你來到這裡，」齊工說到這裡，扭轉了自己的目光，不看爾仁，聲音有點乾澀，「恬恬好像變了一個人，整天笑盈盈的。以前，晚上一吃過晚飯就不出去，現在是一吃過晚飯就不見了人影……」
爾仁臉「刷」地一下變紅了。
齊工推心置腹地道：「小余，你是一個有出息的好青年，將來一定會像展翅的大鵬一樣飛得很遠、很高的，而恬恬又是這麼個情況……」說著說著，齊工激動起來，他盯著爾仁的眼睛動情地說道：「小余，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我已經退休了，餘生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希望看到她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活著！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委屈，更不希望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
齊工頓了一下，竟然口吃起來，看著爾仁低聲祈求道，「請……請你……不要……不要給她……給她任何幻想……」
爾仁再也受不住了，「騰」地一下站起來，難堪地叫道：「齊工！」
「不要給她幻想，更不要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好嗎？」齊工也慢慢站了起來，心情已經平復，凝視著爾仁，輕輕地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請體諒一個年過半百的老父親的心！」
怎麼會？我怎麼會？我就是再怎麼樣，也不會傷害恬恬啊？！
爾仁漲紅了臉，難為情極了，他有點賭氣地說道：「齊工，你放心，沒有任何人敢傷害恬恬的！」
齊工點點頭，看著爾仁，久久地不說話。最後他深深地長嘆了一口氣，轉身出門走了。
爾仁再也看不進書！他一把扔開了書，煩躁地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爾仁其實早就知道恬恬喜歡自己，只是自己嘴上不願意承認這一點而已，或者說有這麼一個漂亮的女孩圍在自己身邊轉，爾仁自己內心更多的是一種驕傲和自尊心（虛榮心？）的滿足。
小芸和恬恬，一個是要自己放了她，一個卻又似乎是唾手可得。當然，自己要的肯定是小芸，畢竟三年的深厚感情啊，怎麼可以說「放」就「放」呢？何況自己在朱方這麼賣力、起勁地學習、幹活，不就是為了可以早一點重新讓小芸回到自己的懷抱嗎？
可，自己對恬恬呢？毫無疑問，那肯定也是喜歡的！甚至只要一想到恬恬精緻的臉蛋，還有苗條玲瓏挺拔的身材，心裡就會一陣陣的火辣。要不是想到小芸，想到自己的奮鬥目標，想到這樣做后不能承擔的後果，說不定自己會……
後果？後果？對啊，自己怎麼可能和一個聾啞殘疾人在一起呢？自己有這個心理準備嗎？自己能夠保證不後悔嘛？自己怎麼可以為了恬恬而放棄自己的目標呢？放棄小芸呢？
可是，恬恬，真的是個好女孩啊……
爾仁第一次清晰地現，自己現在既喜歡小芸，可，也喜歡恬恬！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怎麼可以同時喜歡兩個人呢？愛情可是要講求專一的啊！可是，自己現在的心態就是同時喜歡上兩個人了啊！
還是，還是自己只喜歡恬恬的美貌，只喜歡恬恬對自己的體貼，只喜歡恬恬對自己的順從，只喜歡恬恬對自己的崇拜和依戀。而在有意無意之間忽略了恬恬生理上的殘疾？或者說自己其實也是個不想負責任的、跟世間其他男子具有一樣劣根性的普通男人？
爾仁的心不由「砰砰」跳了起來，他驚悚地想著：自己這樣，算不算……算不算道德敗壞？
門輕輕響了一下，飄進來一位笑嘻嘻的可愛美少女。原來，齊工剛才出去后，爾仁沒有把門關好。
恬恬？爾仁看見是恬恬來了，忙要起身。
恬恬瞧見爾仁斜躺在床上，沒有像以前那樣在書桌前看書，恬恬馬上變了臉色，急匆匆地來到床邊，摸摸爾仁的額頭，似乎又不燒。恬恬焦急地看著爾仁，眼睛里透出好幾個問號。
爾仁搖搖頭，向她笑笑，示意自己沒事。
恬恬忙掏出紙條本，寫道：「你真的沒事？」
爾仁看著恬恬「寫」話，第一次感到十分的不自在。他看了看恬恬的紙條，勉強點了點頭。
「那你今天怎麼沒複習啊？怎麼了？有什麼事嗎？」恬恬又寫道。
爾仁嘆了一口氣，拿過恬恬的筆和紙：「今天有點累了，不想學了，想早點睡了。」
恬恬仔細端詳著爾仁，確實不是像生病的樣子，恬恬又笑了，她寫道：「我在家做韭菜肉餅子的，所以來遲了—是我自己做的，你吃么？」
爾仁順著恬恬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恬恬也帶來了一隻大飯盒，這會兒正靜悄悄地躺在他的腳邊呢。
爾仁一愣，不由轉眼看了一下還放在書桌上的齊工帶來的那隻飯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