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封無忌緊緊盯住她,眼底隱藏的火苗跳躍着,這還是他頭一回見到她如此媚態撩人的一面,就見她的氣息輕輕貼近他的耳,低聲細語說着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話。

「江上煙花之地,看似尋常,實則龍蛇雜處;暗藏乾坤,身為當朝相爺;就該以身作則;豈能涉足這種地方?」

「唔!」封無忌悶哼一聲,因為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很不客氣的暗施勁力;耳邊傳來與她表情不符的冰冷別告。

「不準叫我唐唐。」

封無忌被她這麼一掐,倒不慌不忙,很有興緻的與她打情罵俏。

「不叫唐唐,那要叫你什麼?」

唐月涵冷哼一聲。「我明明可以扮男裝混上來;你卻偏偏叫我打扮成這樣子;被那些臭男人虎視眈眈,論斤稱兩;相爺;我警告你別玩我。」

哎呀呀;被她識破了。

封無忌聞着她身上好聞的體香,可憐兮兮地說道:「唐唐;你弄疼我了。」

「我不介意再讓你疼一點。」

「你很生氣?」

「當然!」

她不生氣才怪,她又不是沒見過世面,這是一艘妓院船,不但讓男人上船嫖妓,還可以互相做「生意」,是生意賣的當然是女人,封無忌居然要她扮成他的小妾,待價而沽。從甲板上那些男人看她的目光;還有其中一位男子問她良人是誰;再看到這一切;她再猜不出來就是笨蛋。

若有其它男人看上她,就會向她的良人搵出交易,花錢買她一夜,讓她去陪其它男人。

別以為他是當朝宰相;她就會怕他,若非相信他,她不會這麼乖乖配合;可是這人到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教她怎能不生氣。

封無忌輕笑道:「你很受歡迎哩,已經有人叫價到三千兩,買你一夜春宵。」

「你敢?」她狠瞪的眼中冒着兩族火,頰生怒紅,這樣的她,反而散發着一種美艷。

封無忌墨眸轉成了幽深,語氣卻是膩死人的溫柔。「既然你這麼不喜歡,那麼我答應你,絕不讓其它男人碰你。」溫潤輕軟的語氣中,有着一抹堅定的執著,他故意讓其它男人打她主意,算計;若不這樣;他怎麼有機會讓她發脾氣;繼而向她許下承諾呢。

可惜,唐月涵沒看出他這份算計,也不曉得今晚這話,會在未來的日子裏成了箝制她的最大理由,倘若唐月涵夠了解他這個人,便會發現他語氣中的異常,她就也不會想到封無忌對她存了什麼心思。

「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她僨怒的質問。

「你不是想知道忠陽縣案子的線索嗎?

唐月涵怔住,隔開一點距離,仔細審視他,就見他低低開口。

「你仔細看看四周。」

唐月涵順着他的話,安靜的打量四周,不一會兒,她像是悟出了什麼,身子輕微地震了下。

封無忌摟着她;自然很清楚她的反應;他在她耳邊低低笑着。

「看出來了?」

她緩緩回過頭,眸中難掩驚訝,但因為在他懷中,正好被他低下的瞼遮住,沒讓人看見她的神情,只當小兩口在耳鬢廝磨。

「這些姑娘,難不成是?」她訝然低問,他則輕笑回答她

「沒錯;在這船上的女子,全是那些失蹤的忠陽縣少女!」

她無比驚訝;從沒想到,忠陽縣百名企女失蹤的背後主使者竟是崔家

這還不是最讓她震驚的,崔家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崔家背後的勢力

想崔家及崔家這種大商戶,背後都有支持的朝中派系,牽涉之廣;自古以來,官商勾結是必然的,錢財和權勢都需要對方;有了錢,就要有勢來保護錢財;有了勢.也需要錢財來維持它的勢力

如果這只是單純的人口販賣案子,她不會這麼震驚;可她當了捕頭多年,知道崔家涉足這件案子代表了什麼,崔家只是爪牙,真正犯案的是背後那些權貴高官,若沒他們的暗中支持,這案子怎會這麼難査?

這是牽一髮動全身的事。

想通這點之後她抬眼望向封無忌,官官相護,眼前的男人畢竟是當朝宰相;權勢利益盤根錯節,這人犯不着給他自己找麻煩;她更不相信他會為了區區百名少女,得罪朝中那麼多人。

「相爺是要提醒我,這案子不是我能碰的?」她冷著臉問。

封無忌見她神色冷凝;反而更溫柔了;大掌撫上她的着她的耳;一字一字回答她。

「恰恰相反,這案子不但要破,還要破個徹底。」

她再度震撼了;一臉不敢置信。「這案子一破;會造成朝廷地震,你不怕?」

「沒錯;這案子牽扯的人太多;追根到底,崔家背後的那股勢力,還是皇后那邊的人呢,這就是為何這姓案子的燕捕頭;會被人暗殺掉」

皇后的人?唐月涵此刻的震驚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萬萬沒想到這案子最後會扯出天家的人。她知道這代表什麼,任何案件若只是牽涉權貴,或許還有可為,一旦牽涉到天家的人,那還有什麼指望?就算她沒死;憑她一個小小捕頭;也撼動不了天家的人;就算加上四大刑府之力;也不見得有用;這男人卻說要破封徹底?

她傻了,不可思歡的呆望着封無忌,當她仰頭舉向他時,兩人的鼻息權在咫尺之間,他側臉垂下的髮絲,絲絲相纏,如同這件案子盤根惜節,更如同她此刻的心,分不清,理不亂。

他說過;他要找出暗殺燕英彤的人,他是認真的。

「你不怕牽扯太多;會危及你的地位?」她吶吶的問。

封無忌卻笑得如沐春風。「那些人殺了我的英彤,我要他們付出慘痛代價,就算他們是皇后那邊的勢力也一樣。」

這麼嚴重的事;卻被他說得輕描淡寫;每一字的分量;都重重敲在她心口上;掀起巨浪。

我的英彤。語氣如此柔情萬千,令她心湖再也無法平靜。

她一直以為,他是個為了權勢地位;會不擇手段剷除異己的男人;凡事以利益為優先,卻想不到,他的理由這麼簡單,破這件案子,找出暗殺她的人,然後殺了對方。

他為了她,竟不惜做到這種地步;她都死了,為何還要這麼為她,值得嗎?

她震驚得說不出話,變得無比沉默;前世所不知道的謎團、案情、自己的死,終於弄清了。

「你說;英彤若知道我為她報了仇,她會不會感動?」他的聲音悠悠傳來,添著無限情意。

她望着他,緩緩點頭。「會。」

她才一說完,便被他用力摟緊,感受到他的唇在發間上吻著;熱氣拂來,讓她的心口也無端升起熱燙。

「你幹麼呀?」她低叫着掙扎,雙頰燙紅。

「我很開心。」他低低笑着。

她沒好氣的低罵。「我又不是燕英彤。」這話,莫名摻了一抹連她也弄不懂的醋勁。

封無忌哪會放過這個可以光明正大與她親近的機會?唇瓣在她發間廝磨;低低笑道:「唐唐,今晚好好安睡,在房間里別出來。」

她聽了心頭一驚,立刻回過神來;明白他今夜就要動手;肯定已經布好局了。

「我也可以幫忙。」她說道,眼底已經換成清明的銳利她査這件案子査了那麼久,到了最後關頭;豈能置身事外?

他將她的頭輕壓在自己的心口上;耳畔的嗓音含着寵溺;卻也有着不容撼動的堅定。

「這已經不是一件在大堂審過,砍幾個頭就可以了結的案子,而是官場上的廝殺,市井小民還是在局外的好,我不希望將來有人找你報仇。」這分明是要她掩藏了,她還想說什麼,磁沉的嗓音說道

「你不為自己,也為你弟弟着想,那些人權勢大,隨便一個人就可以捻死一個升斗小民,乖,聽我的,好好在房裏睡覺,剩下的交給我吧。」看似幽深的墨眸,添了狠戾的精芒,這可不單隻是官兵抓強盜的戲碼;而是將朝堂上的鬥爭桴到枱面上;他不想讓她在明處;成了別人的靶子。

他的嗓音像是下了蠱,輕軟如綿的哄着她,讓人幾乎產生錯覺,彷佛自己真的是他萬千寵爰的女人,不,她現在是唐月涵,他這麼對她說話,只不過是故意演給其它人看的,畢竟她現在扮的他小妾。

不知道為什麼,她竟升起一股衝動,很想、告訴他,她就是燕英視本人,但隨即又壓下這可笑的想法。

就算說了又如何,他不會信的;她不由得自嘲著。

他說得對,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她和弟弟對抗不了朝堂上的權貴,還是不要涉入其中的好。

她終於點頭,安分的待在他懷裏,在這紙醉金迷之中;她如一朵白蓮,散發着清談干諍的氣息。,

一場風暴於牛夜來臨,男女的尖叫聲、刀創相擊聲、甲板上不時傳來的奔跑聲,還有時隱時規的火光,驚擾著這個不安寧的夜。

唐月涵一整晚不曾入眼,靜靜等待着,直到黎明破曉,所有聲音終於沉寂下來,外頭已然變了天。

自那一回在大船上發難后,封無忌布下天羅地網,將船上的人全部抓了起來,之後,唐月涵便被送回來,轉眼間,兩個月過去了。

這兩個月,她不斷聽到京城傳來的消息,據說朝廷的勢力重新洗牌,哪位大官人頭落了地,哪位大官被罷貶職。

朝廷來了場大地震,但是百姓的日子還是照常過。

所謂天高皇帝訴,這個高官垮台,接着又會有下一個高官冒出,換來換去還不是一樣,只要禍端不延及民間,百姓依然過自己的日子就好。

唐月涵每日教習日擎兩個時辰的拳法和劍術,弟弟又長高了;吃得好;睡得好;加上每身子骨越來越結實,依她估計,明年弟弟的身高就要追上自己了,看來必須幫他添做衣裳;還要訂製新鞋。

平日除了練武健身,她也安排弟弟練字看書,為了培養他的機智和敏銳,每日都要說一個案件的過程給他聽;其餘時間,她總不由自主的想着封無忌。

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皇后那邊的勢力不小,他可敵得過?會不會著了別人的道?他這麼聰明狡猾,應該斗得過吧?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會想着他,還會擔心他的安危。

驚覺自己竟挂念着他;她連忙揺了揺頭,她在想什麼?她現在是唐月涵,已經不是燕英彤了,就算知道封無忌喜歡自己又如何,燕英彤已經死了,

不過……想到這生中,竟有這麼一個人,為了她的事如此費心、如此挂念鍥而不捨,她禁不住笑了。

「真是個怪人……」她喃喃說道,唇角與眼角儘是柔柔的笑意;人生幾何,在這世間上,有這麼一個人對自己如此至情至義;她……真的很高興。

唐月涵想得出神,直到有人敲門;她才回過神;癸叔去開了門;上門拜訪的是呂超。

呂超一來,便命身後的人將兩大木箱抬進來。

唐月涵怔愣,好奇的問:「這是什麼?」

呂超笑道:「這是相爺命在下送來給姑娘,說姑娘和令弟也該添些衣物了。」

說着命人打開箱子。

這兩箱裏頭,裝了各種上好的布料,有絲綢、棉布和錦緞,除此之外,還有女兒家的飾品、胭脂,以及昂貴的蠟燭,這些蠟燭都加了上好熏香,點燃照明后,一室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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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高深莫測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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