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裂痕

第十九章 裂痕

內閣由數名大學士組成,雖無宰相之名卻有宰相之實,平日並不是所有的內閣成員都當值,今日是內閣大學士孫承宗輪流當值。

內閣值房,帝師孫承宗把奏本按照輕重緩急分門別類,一些無關緊要的奏本已經批閱,重要的被放在最上面。

聖天子金口一開,山東諸事皆已定奪,孫承宗兩頭重擔卸了一半,另一半就是遼事,兵部侍郎王在晉經略遼東已月余,榆關安穩泰山,想到此,憂慮不已的兵部尚書長嘆一口氣,看來王大人的能力是經得起考驗的。

奏本已處理的差不多,孫承宗拿起最後幾本一一看來,第一封是榆關監軍閻鳴泰的奏本,粗略一看,原來是反對在榆關外修築重關。

關於在榆關修築關牆一事孫承宗並不是十分清楚,內閣議定此事時他正告病在家,葉向高擬票后直接交由聖天子御批,此時工程已經開工。

孫承重看完奏本暗自留心,準備仔細詢問葉向高事情的緣由到底如何。第二本是寧前兵備僉事袁崇煥的奏本,第三封是兵部分理軍需主事沈的,第四封贊畫軍需舉人孫元化寫來的。

三封奏本並無它事,都是反對遼東經略王在晉在榆關外修築重關。孫承宗心裏一驚,衣袖拖在硯台里也未發覺。

他並不是心疼四位大人提到的數十萬倆紋銀,而是經巡不合的教訓實在太過深刻,如果熊廷弼和王化貞精誠團結。遼事何至糜爛如此?難不成這幾位大人也要走前任地老路,如此。一旦建奴來攻,榆關恐怕不保。

拿起奏本就走,也沒有坐官轎而是策馬前行。直奔葉府。

「葉閣老。今日榆關一連上了四道奏本,學生看后誠惶誠恐,還請閣老指點此事如何處理?」通報,進府,賓主落座,孫承宗遞上奏本點明了來意。

聽聞是榆關的奏本。葉向高不由得緊張起來,一一細看。

「內閣已經擬票,聖旨已發,數十萬紋銀已經到了榆關。難不成要聖天子收回旨意不成?」

王在晉是葉向高推薦地,當初自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說服他赴任,人家提一些要求也可以理解,想不到這些人如此較真。較真,在大明朝如果事事較真,那什麼事也幹不成!

「荒謬!極其荒謬!從來沒有見過此等狂徒,說什麼只要給我兵馬糧草一人就可以守住榆關。這個袁崇煥到了真是狂的沒邊了。大明朝誰敢說這樣的話,是我葉向高還是你孫成長。真是個狂徒。」別人口氣還算緩和,唯有寧前兵備僉事袁崇煥一點沒有給遼東經略面子,把修築重關地計劃批地狗屎不如,連批准計劃的內閣也被他狠狠罵了一頓。

「給他兵馬糧草?給多少兵馬?給多少糧草?難不成大明所有的士卒全部調集榆關,所有的庫銀都撥給他?真是荒謬,此人真是姦猾之輩,說這樣的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葉向高三次組閣,門生遍地,何時不被人尊崇,被一個六品小吏罵了個狗血噴頭,繞是宰相的肚子也撐不下這口惡氣。

見葉向高如此氣憤,孫承宗毫不意外,袁崇煥在奏本中地口氣的卻過分了,不過此人說的字字血、聲聲淚,慷慨激昂,豪氣衝天,如果不是憂國憂民也不會有如此反應。

心中的擔心和憂慮一一道來,孫承宗並不順着對方地語氣走。「閣老,萌芽可以解決,一旦矛盾積累,恐怕積重難返了,大明恐怕經不起第二個廣寧之敗了。」這叫什麼話,這些都是兵事,你是兵部尚書你拿注意,幹嗎把球踢給自己這個內閣首輔,想起孫承宗最近的表現,葉向高不由得氣結。

「好在剛剛動工,改也還來得及,學生的意思是不是在斟酌一二,萬一真如幾位大人所言豈不是勞民傷財?」

「好,本閣親自到榆關看上一看,如果不妥本閣自會奏明天子改弦易轍。」

傻子也聽的出來,葉向高對同是東林的孫承宗不滿了,內閣首輔日理萬機自不會輕易離開京師。

「這本來就是兵部的事,學生是兵部尚書,榆關應該是學生去,怎麼好勞煩首揆呢!再說首揆主持內閣,豈可一日離京?」幫襯他,可他什麼都有自己的主意,事事居中並不以東林為重。葉向高主持內閣平衡各方面本來就不易,東林諸公對他多有不滿,再來一個事事做主地帝師,內閣首輔風光無限,可所有地火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偏偏孫承宗也不是軟柿子,資格老、能力強、受天子器重,葉向高並不能隊他指手畫腳。

授權趙行平賊一事已讓都察院的言官按捺不住,此時讓孫承宗離開京師避避風頭也好,時間久了大家都會忘記不快,自己再找個機會和雙方談談,都是東林中人,什麼事情談不開?

「那就有煩先生辛苦一趟,是王在晉說他赴關之後,簡汰將吏,整搠兵馬,議築邊牆,修備已周,從此可戰可守。是否如此,請一併閱察,回奏聖上。如果屬實,可讓他領兵部尚書,畢竟內閣學士領兵部尚書不合常制。」葉向高打蛇隨棍上,把問題一併解決,孫承宗不領兵部尚書只是內閣學士那影響力自然小上許多。

「如此學生明日出發,兵部職方主事鹿善繼和中書舍人宋獻,加上車夫一人,隨行一人,一共五人,單車就道,閣老以為如何?」

「好,好,孫大人為國盡忠。辛苦了。」

孫承宗微笑着拱拱手,說道:「只是山東局勢危如累卵。學生不在京師,還望閣老多多費

「這個自然,欽差出發已有數日。想來再過幾日就能到登州。」

「荒野大鏢客!是鏢。鏢,不是嫖!」傳旨欽差吳穆不滿隨行地校尉叫錯自己的名號,連連更正。

據吳公公所言,他入宮之前在江湖上也算一個人物,有人地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人士的地方就知道他吳公公。不過江湖男兒並不叫他吳公公,而是稱之為荒野大鏢客。

「雜家當年護送鏢車,南來北往,綠林大豪只要看見荒野大鏢客地大旗。無不退避三舍。」

「吳公公,你為啥這麼一個外號,荒野大鏢客,怎麼聽怎麼彆扭。」被吳穆指正的校尉笑道,他總覺得吳公公這名號怪異。

「走鏢之人大半生都在野外,自然是荒野,雜家雖然手段高明可還是一個鏢客。可雖然是個鏢客。卻是鏢客中的頂尖人物。比普通鏢客地本事高出那麼一點點,自然是大了。所以江湖人稱荒野大鏢客。」眼見登州在望,疾馳了數日地馬隊難得歇息,吳穆心情大好,耐心和校尉們解釋著自己的名號。

「原來吳公公這麼大名號,其實護鏢也不錯,吃香的、喝辣的,真是可惜。」恍然大悟的校尉感嘆道。

不用說,吳穆也知道對方是在可惜自己一個江湖客入了宮成了太監,按理說被人說自己是太監本該生氣才是,吳穆卻不在意,反而暗笑校尉沒見識。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走鏢不能走一輩子,何況生來不能行男女之事,何苦留戀那刀口舔血地日子。

三寶太監鄭和才是他人生的偶像,做太監就是做一個名垂千古的太監,燕雀安知鴻鵠之志,諒這等粗俗的力士也不知道。

吳穆不由得慶幸小時候渡過私塾,如果不是識字他如何得知有三寶太監這等人物,如何被魏公公青睞,所以做人還是要多讀書,不讀書太可怕。

「行了,歇息地也差不多了,日落之前趕到登州府,妖賊猖獗,趙將軍早一日出兵山東父老也早一日脫離苦海。」話不投機半句多,寥寥幾句吳穆有些索然無味,不顧才歇息一會下令出發。

欽差外出宣旨,多半坐馬車,走官道,鑼鼓開道州府相迎。吳穆反其道而行,輕車簡從,快馬加鞭,晝夜兼行,為的就是快點到達登州。

前次宣旨宮中公公並不熱心,怕舟車勞頓,所以吳穆才能那麼容易取得機會,他沒有辜負當日的李公公、今日的魏公公的期望,事情辦的漂亮,聖天子滿意,魏公公讚許。

如今的趙行再也不是客居山東地小角色了,聖天子地恩寵三宮六院皆知遼東來的趙將軍,端地是三國趙子龍的後人,同為武曲星轉世,趙子龍白馬銀槍單騎救主,他的後人單騎殺退數萬建奴,直搗黃龍府,端的是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良將。

趙行在後宮這麼大的名聲乃魏忠賢所賜,聖天子賜名讓其高興萬分,恨不得盯着魏忠賢三字在宮中走上幾圈,一日之內宮中大小太監都知道早朝天子賜名之事,提賜名必提賜旗,提賜旗必提當今的趙子龍、大明游擊將軍趙行。

多勇猛、多善戰和他們沒有關係,但私下流傳魏公公很愛護這位將軍的流言讓太監們動了心,紛紛主動請纓前來宣旨。

這個時候才想起,晚了,雜家已經搶先一步了,機會青睞先行一步的人,這不,未等吳穆開口魏公公就主動想起了他,急招他入宮。

一個月對人的一生很短暫,但能人準備更充分,抓住命運的咽喉。趙行的家事、破虜營的情況娓娓道來,條理清晰,魏公公當即拍板讓吳穆來登州宣旨。

羨慕、嫉妒、安慰,得知吳穆去登州宣旨,宮中公公們表情各異,吳穆毫不在乎,這些死狗一般的人也想和趙將軍相交?

趙將軍是什麼人?天子賜旗,帝師力薦,魏公公惦記,任由一條都讓人青雲之上,何況三者皆有乎?

他吳穆是見過趙行的,趙將軍不是一個官場上的將軍,但是成就絕對不可限量。等著吧,現在只是崢嶸初露,他日威震華夏、安邦定國!

戚少保一般的人才值得他荒野大鏢客相交、相處!

念於此,吳穆馬鞭一揮,戰馬吃痛,絕騎而去,落日餘暉,荒野中只留下大鏢客的背影,拉的老長,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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躍馬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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