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南非的礦藏已經很豐富,『施展』加入當地的競爭可能不會有太大的伸展空間。」年由花甲的老成員皺着眉頭審視眼前的分析數據及市場資料。

其他董事紛紛點頭。

「成本圖表顯示當地的勞工價格非常低廉,另外也因為該國的礦藏豐富,自身具備了冶礦、炬煉礦的基本知識,礦貨鋪銷到世界各地網絡也四能八達,所以極端適合做為我們採礦了以後二次加工、鍛金的據點,這是樓先生打算在當地成立分公司的原因,至於能否加入當地的銷售市場倒不在本公司的發展重點之內。」江石洲主動提出說明,眼角瞥見主子的手指以幾乎無法察覺的節奏點着拍子。

樓定風的小動作不多,所以格外容易記祝打拍子即代表他對眼前的人能力產生懷疑,並且開始感到不耐煩。

「大家還有其他意見嗎?」自開會以來他第二次開口,第一次則公僅說了四個字「大家請坐」,甚至連主詞都一樣。

「我想……」別一位元老遲疑地開口。「或許往其他洲路發展分公司的計劃,應更具體審慎的考量后再執行。

說來說去,他們只三個單字了得:「怕怕怕。」

「諸位覺得我的計劃仍然不夠審慎具體嗎?」他忽然露出淺笑,看起來和顏悅色得令人發冷汗。

原本還以為若干措施在這間公司里放不開手腳,是因為老臣子對施家忠心耿耿,暗地裏聯合好了處處與他作對。直到共事了一年多他才發現,他們根本僅想守住既有的成果,對於主動開發出擊的提案已經失去活力,並且擔心改變現狀會對他們的地位帶來不利的影響。即使施長淮在場接管,恐怕也會面臨和他相似的爛攤子。

「呃,我們並非指責你的發展企劃不夠健全——」無論從哪個觀點來看,南非的洲際計劃都是個面面俱到的提案,也因為如此,他們無法提出強而有力的反駁,每個人臉上紛紛露出不豫之色,又不好說些什麼。

「哦?那麼又是哪方面的問題呢?」他把大家心裏該解答的部分做個總結。

「樓先生,恕我直言,不過施老先生生前曾經評析過,本公司現階段仍然應該採取保守務實的作風,先站穩流金島的生意……」

「『施展』在流金島已經扎了超過三十年的根,很穩了。」他中途截斷對方的發言。果然使出意料之中的招數,活人的嘴說不過他,立刻把死人抬出來當手段。「我非常感含各位對施氏的耿耿忠心,畢竟施家和先父曾有良好的友誼關係存在,諸位顧惜他們也就等於顧惜先父。」他逐一迎視與會人士的眼睛,一雙接着一雙,直到眾家大臣子紛紛迴避他的眸珠。「不過,請大家看在三十年前先父也曾經是『施展』的元老份上,給與我同等的鼓勵與支持。公司隨着潮勢所趨而演進絕非壞事,只要每個步驟經過領導層詳細的計劃和掌控,這些演變導向負面成果的機率就會減低。我不能向各位提出百分之百的保證,然而我們最終的目標是一致的——追求公司最大的收穫率。」

大夥兒被他的一席話堵塞得面面相覷,這幫老臣子對樓、施兩家的恩恩怨怨頂多知道一些皮毛,但是當初他父親和施老先生一手打下「施展礦藏」的天地,卻是不容置疑的事情,論起承繼的資格,他絕對比得過任何施家人。

「那麼,諸位成員願意表決通過這項提議嘍?」打拍子的手指收束成拳頭。

這就是佔百分之三十七股權的壞處,縛手縛腳。

嘟嘟、嘟嘟、嘟嘟!內線電話的鈴聲暫時沖淡會議室內滯凝的氣氛。

樓定風蹙眉頭接起話筒。

「我明明交代過,開會期間不準把電話接進來。」沉着聲音質詢秘書的辦事能力,對方急促地回答了些什麼,他肅重不悅的臉容突然變色。「何時發生的事?幾號房?」又靜靜聆聽片刻,應了聲「知道了」便放下話筒。

「抱歉,臨時發生一件意外,我必須提早退席。接下來的董事會議由江先生代理我進行。」他禮貌地起身,幾度徐緩而優雅,江石洲卻由他眼中辯識出焦躁的神采。

突然發生的事件想必極不尋常,替樓定風做事以來,他人會議中提早離席的次數五隻手指頭數得出來。

樓定風湊近耳邊輕聲吩咐:「水笙出了意外,現在躺在醫院裏,我過去看看,你幫我弄定這班人。」

也不等助手反應過來,撩起西裝外套便邁出會議室。

步伐越跨越大,走到電梯前已經等於小跑步。

怎麼會說入院就入院呢?早上還開開心心地送他出門切切叮嚀他務必回家吃晚飯,因為今天是他們相識滿一周年的日子。結果她居然以住院做為慶祝他們結緣的方式!

車子如疾鐵般飆駛向「流金醫院」,穿梭在滿盈的停車場內,方向盤一打,堪堪駐進兩輛小貨車的空隙間,隨手拉下車輪匙直奔水笙的病房。

「水笙!」連門也來不及敲,直直闖進。「怎麼回事?為什麼入院?哪裏不舒服?」

她靠坐在病床上休養生息,乍見他來到,俏容忽然轟地灼燒成艷霞的顏彩。

「臉這麼紅,發燒了?」距離早上分別才幾個小時,她的高熱也未免來得太迅速。樓定風橫坐在床沿,手掌扶高她的面頰。「咦?摸起來不太熱,究竟怎麼回事?」

「沒事……」她的紅顏焚漫得越來越離譜,突然莫名其妙地撲進他懷裏。「肚子有點痛,現在沒事了。」

「你吃壞肚子了?」他揪起眉頭開始罵人。「真是的!我明明警告過你,肚子餓了就叫老程下碗面給你,沒放進冰箱裏的東西別亂吃,你老是講不聽,鬧肚子痛算你活該!」

水笙支支吾吾地應他,臉蛋貼緊他的胸口,更是不肯抬起來。

「先生,不要剛到就亂罵人好不好?」姜文瑜適恰提着表當勞紙袋推門進來。「准媽媽動到胎氣了,你還不對人家溫柔一點。」

「胎氣?」他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什麼胎氣?水笙又沒有懷孕,哪來的胎……胎氣!」最後兩個字是用嚷的。

他傻住了!水笙?胎氣?小孩?

水笙懷孕!准媽咪!

「你懷孕了?」不可思議地將她推到一臂之遙,震駭的黑瞳盯住她小腹。水笙大羞,硬想藏進他胸懷,他卻硬是瞪着她的腹部發獃。

扁扁平平的。裏面當真孕蘊著一個小嬰兒?他的孩子?

他即將有自己的孩子了……二十歲那年失去父親親人,此後便單打獨鬥走過這些日子,期間雖然有小江的加入,情感上仍然於獨立的個體,沒有知己、沒有朋友、沒有深刻的愛人,沒有成家植根想法。

孤傲於天地之間,也不覺得孤寂無依。直到水笙參與他的生活圈,時時刻刻的環繞着他的身邊,剛強清冷的生命突然溶進甜蜜的因子。

對慣常獨行的他而言,兩人世界是一項鮮奇的嘗試。傍晚有人蜷縮在他身畔入睡,早上賴着他不肯起床;他必須盯着某個人按時吃飯、按時運動,出外時要打電話回家報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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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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