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馬行空救了宮乃晟

遠處的客輪似乎停止不動了，它沒有遂漸變得遠小乃至消失。宮乃晟在半昏迷狀態中還不能理出頭緒。忽然，從客輪方向射出幾束強烈的燈光。燈光觸到他的臉上爆炸開來，化成一片閃光耀眼的熾白，如同原子彈、氫彈核裂變的瞬間。

宮乃晟認為那光是來自顱內，是死亡的最後訊號。隨後，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化作了一片羽毛，暈眩而輕鬆……

客輪的船弦旁和后甲板上里三層外三層地擠滿了旅客，個個都像扎了嗎啡般的精神、興奮，議論著、叫喊著、津津有味地看着起重機的吊杆吊起救生船，懷着好奇和崇敬的心情，爭先恐後地擠看那位掉到海里的英雄。一個人經歷這樣非同尋常的遭遇而能大難不死，還不堪稱英雄嗎？輪船的工作人員全部出動，維持秩序、分開人群，讓出通道，像歡迎國賓似的把宮乃晟抬進醫務室。

這回可顯著馬行空了，走到哪裏都有人簇擁著。對於男士的提問，他一概不理；就是女士，他也挑着順眼的回答。旅客中有一個女記者，是服務某家小報的，長得丰姿綽約，對馬行空極盡妖媚，好像馬行空早就是她的老朋友、老情人。為擺脫人群的糾纏，她最後乾脆架起馬行空的一隻胳膊，軟玉溫香地偎着他來到前甲板的一處欄桿前，面朝大海鶯聲燕語地採訪起他來。

馬行空早已騰雲駕霧，不免信口開河：「你不知道他？那是一個著名作家，我多年的摯友。為了準確描寫輪船在夜間的海上如何劈波斬浪，預備到船尖處親自觀察。我不放心，尾隨。果然出了事……」

有一個小夥子笑着說：「別不是你把他推下去的吧？」

馬行空回頭，正色：「老弟，這樣的玩笑可開不得。幸虧我的朋友未死，如死了，可真得輪我跳海了。」

眾人齊聲符合：「就是就是！」紛紛斥責小夥子。

在馬行空繪聲繪色的描述下，落海者被蒙上一層著名作家差點兒獻身藝術的悲壯色彩。

丰姿綽約的女記者又挾裹着馬行空去採訪船長和客艙部負責人及落水者。

宮乃晟還在昏睡，除左臂骨折和身體部分表皮擦傷外，已無危險。從他身上沒有現任何證件、房間里也沒有遺留包裹。這也很正常，作家嘛，常跑來跑去，不需要帶什麼。證件嘛，還不被海水沖跑了？

客輪方面，本打算待落水者清醒后，再給予處罰，聽女記者和馬行空一介紹，反倒有些打怵。女記者一本正經地掏出記者證，話里話外，這個落水者――知名作家是她早已熟悉的。她想知道的是，旅客竟然會從錨眼掉到海里去，船上在保障旅客生命安全上都採取了哪些措施？

船長和客艙部負責人熱情地邀女記者和馬行空去餐廳談，那裏正為救援落水者的工作人員準備夜宵。

幾天後，女記者所在的小報登出了這則新聞。題目是：作家敬業、錨眼落海；客輪急泊、全力相救。作家的名字是用英文字母替代的。這是馬行空的主意。他說，如同明星上街需要化裝一樣，著名作家也不願意什麼事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