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煉獄的開始)

第三章(煉獄的開始)

第三章:煉獄的開始

迎面吹來陣陣涼爽的海風,晨曦中一輪紅彤彤的朝陽,出柔和的光暈,悄然鼓舞着他足下的萬千生靈。幾隻盤旋的海鷗生動的鳴叫聲,彷彿散落了昨夜空茫,寄予了清晨的憧憬。

警車開出警署,一路向東南行進。迎著輕柔的海風,冉冉升起的旭日,車窗外的海是那樣的美,海浪一**從腳下涌過,隨着澳凼大橋橋面的起伏,當真有種騰雲駕霧般的感覺。

澳凼大橋對面的島,是我來澳門后一直沒有去過的地方,我總以為那邊或許不屬於澳門呢?過了橋我才看清路牌,原來這裏叫――凼仔島。此島的面積彷彿也不小,一路繼續向南竟開了大約十分鐘。駛過一條連貫的海上公路,路牌上又赫然跳躍出――路環島幾個大字。

路環島上雖然沒有澳門半島繁華,但這裏的風景卻是一流。遠處是一望無際的海,近處是潺潺幽咽的小溪,山上到處是古柏青松,山下鋪着成片的紅楓。一條蜿蜒的公路穿插在山與山,水與水之間。這裏的風景就象一幅任你隨意想像的抽象作品。彷彿實在不好形容它到底美在哪裏,可它的確不俗。

車子順着公路盤曲而上,遠遠望見半山腰有一處奶黃色的圍牆,沿着山勢形成一個不規則的圓形。牆很高,少說也有十幾米,牆頭上還豎着一米高的鐵網。這樣的建築不要說我,就連沒經驗的人都不難想像出這是一座監獄。

又行了約兩分鐘左右,我才清楚的看到監獄的大門。那是一道黑色厚重的鐵門,門上沒有縫隙,看不到裏面的情景。門的一側有個不高的房間,上面鑲著幾塊茶色的玻璃。車子剛停在門口,門就自動打開了,想必是門房裏的人用電鈕控制的。隨着大門的敞開,我的眼前也跟着一亮,修剪的整齊別緻的果樹和高矮不一的喬木間,是一簇簇艷麗的花卉,各種顏色的搭配是如此的鮮亮,簡直不敢想像這種凡間的傑作。這裏所有充滿異國情調的園林設計都顯得極其奢侈,有種雍容華貴的美,以至於――使我暫時忘記了自己目前的處境,恍惚間,彷彿進入了天堂。

穿過兩側的花圃,前方赫然又出現了一道黑漆漆的大門,原來剛剛那道門只是監獄外圈的門。這道門比剛才的那道還高出許多,門的上方是一個三角形的門樓。門樓上有個白色的牌子寫着黑字:(路環男子監獄)

兩側是七八米高的圍牆,環行向兩邊延伸。大門的左側是一條繼續向上延伸的水泥路面,路的盡頭是一座同樣有圍牆的院子,因為隔得較遠,所以一時看不清那同樣厚重的鐵門旁寫的到底是什麼。從外表看,我猜想也應該是一座監獄,但為什麼又和這邊的分開呢?豈不多此一舉?也許,那是女子監獄?我的判斷是正確的,――這在以後便得到了驗證。

斜坡的左面,也就是我坐着的車子的後面,我剛剛經過了,但被前方與側面的監獄所吸引,而一時忽略了道路右邊的一座兩層高的小樓。樓建得非常精緻,而且相當現代或是說比較前衛。海藍色的底座加上乳白色的牆面,先給人一種視覺上的刺激。在看它上下兩層錯落有致的立體設計,以及門窗的結構,色彩的搭配,都顯得極為協調,的確給人一種美的感受。

就在我左右觀察周圍的環境時,突然,前面傳來一陣咕嚕嚕的大響,此時監獄那道大鐵門正徐徐的開啟――

順着打開的門縫,我還以為所有的監舍盡收眼底呢?結果出乎意料,我什麼也沒有看到。裏面竟是一個巨大的「車庫」。昏黃的燈光,在刺目的日光下顯得極為虛弱,彷彿一個久病的老嫗,苟延殘喘,奄奄一息。

車子開進「車庫」,黝黑厚重的鐵門又轟隆隆的合上。我的眼前登時一暗,本就昏黑的「車庫」,此時顯得更加暗淡。就在這時,車門打開,開車的警察向我揮手示意叫我下車。

跨出車門正好迎上一股潮濕的霉氣,我一張口差點嘔了出來。警察問我有沒有事,我說沒有。定了定神,我才跟在他們身後慢慢朝里走。鐵門關上后,「車庫」里的燈光也逐漸亮了起來,也許是剛才不太適應,這時覺得就沒什麼了。我開始藉著燈光左右觀察起這間「車庫」來,怎麼監獄門進來會是「車庫」呢?的確挺讓人奇怪的。沒走兩步前面就出現了兩部電梯的不鏽鋼門,我隨着他們站在門口,看着他們用手按了二樓的按鈕。

電梯門打開后,我們魚貫而入。他們又隨手按了一樓的按鈕。這更讓我感到奇怪,難道「車庫」是二樓,地下還有一層?那不就是地下室嗎?送我去地下室幹什麼?這裏不是也有象渣子洞那樣的地牢吧?我不禁心中一顫!偷眼看他們閑聊的神態也不象要謀害我的樣子?可是,遇到這種怪事人總會感覺七上八下的不塌實。

電梯下到一樓,門打開,腐爛的霉氣味更重了。一股陰冷的風也趁機吹了過來,我措不及防,打了個冷戰。出了電梯先映入眼帘的是四通八達的通道,可這裏的燈光卻依然暗淡。左面是一個不大的鐵柵欄門,門裏向左有個通道,可惜在我站的角度卻看不到通道里的情況。右面也是一條很長的通道,盡頭又是橫向的通道,我仍舊看不出個什麼門道來。除此之外,我的正前方還有兩個長長的通道,也同樣看不到盡頭。近處電梯的右側還有一扇木門,誰知裏面又有什麼奧妙?

正猜想着,從那扇門裏忽然走出一個胖墩墩的警察,手裏拎着一串響噹噹的鑰匙。那人大概四十多歲,生得慈眉善目,一副富態相。只見他晃蕩著走過來,先打量一下我,然後嘰里咕嚕的,不知和我身邊的警察嘀咕了些什麼?他們話音剛落,那兩個送我來的警察就轉身上了電梯。那個「胖子」象我一擺手,我就意識到,他們剛剛是進行一場簡單的交接儀式。

正要往前走,我忽然想起個奇怪的問題,我不明白:按照我的經驗,在國內的司法程序應該是――先在派出所呆上兩三天,然後進看守所,經過漫長的逮捕,一檢,二檢,開庭,最後下判決,才被送入監獄。可如今我怎麼連判都沒判,就直接送到監獄了呢?頭腦里竟是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可一時又找不出答案。心中也連聲叫苦,但又無可奈何。眼下只得跟着「胖子」繼續往前走,誰知他向左走了兩步就停下來,用鑰匙熟練的把那扇鐵柵欄門打開,接着又示意我進去。

我木那的走進鐵門,裏面有燈,卻比外面的燈還顯得暗淡。我到不會感覺如何恐懼,觸目驚心的場面見得多了。只是有種莫大的好奇感,象螞蟻似的不住的抓撓着我的心。鐵門裏是一條過道,兩邊各有三間屋子,都是同樣的鐵柵欄門。裏面有燈光,但那光簡直太暗了,幾乎是一片漆黑。裏面人影幢幢,有些細碎的聲音,彷彿地獄中遊動的鬼魂。我被關進靠左側的第二間屋子裏,一進門,裏面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過了好長時間眼睛才慢慢習慣了黑暗。這間屋子不大,牆上沒有窗戶,牆角有個單人廁所,屋子裏橫豎交錯的擺着四張雙人床,床上空蕩蕩的沒有人,除了鋪着一層海綿墊子外,便是一床毛毯。我走到床跟前坐了下來。思考着怎麼會把我一個人關在這呢?想着想着我漸漸的有了困意,於是就歪在床上睡著了。夢中我彷彿又回到了從前,回到了我曾呆過的那個監獄,回到了我那群哥們中間,他們都圍着我問,問我怎麼又回來了,問我這幾年去了哪?問我是不是***忘了他們,怎麼連個信也沒有。我爭辯著說,不是,不是。正在這時不知是誰,不停的喂!喂!的叫我,可我就是看不見人,那喊聲越來越大,直至我睜大了眼睛。

「喂,喂,當――當――當,開飯啦!」聲音清晰的傳入耳朵,望着室內昏暗的燈影,我才漸漸的意識到,剛才我做夢了。我趕忙坐起身,想看看是誰在喊我。

「兄弟,醒醒吧,開飯啦!」這是一個中等身材的年輕人,一頭齊肩的長在燈光下出金黃的光澤。因為背光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他身體看起來挺結實。他上身穿着一件褐色的短袖襯衣,下身穿一件同樣是褐色的短褲。見我走過來,他就沖我一笑,然後說:「喂,兄弟,叫了你這麼長時間,睡的很香是嗎?開飯了。對了,我叫阿偉,你叫什麼?」他一邊說,一邊把手從鐵柵欄里伸進來。

對於他的熱情,我表現的很平淡,這些監獄里的勾當,我當然是司空見慣了的。初次見面就這樣,他一定有他的目的,我想。不過想歸想,這正常的人際交往還是要的。我把手伸過去,和他握了握手。

「不好意思,我叫江東。」我說。

「聽說你是大6過來的,所以我就講普通話,好長時間沒說,還真有些彆扭。怎麼樣,還聽的懂吧?」他擺着一頭染黃了的金,微笑着說。

「怎麼會聽不懂呢?我又不是外國人。」本來隨口一說的,但轉念一想,從人家角度看,我不是外國人是什麼呢?

「聽說你是搶金鋪進來的?」他問我的時候,眼睛總是盯着我,明顯表示他是個很有自信的人。

「沒搶成。」我搖了搖頭說。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幾聲喊叫,好象是用廣東話叫阿偉的。他聽了一愣,立即告訴我:「吃飯吧,――在這,我有事先走了。」他邊說邊朝着喊話的方向走去。

聽着他的腳步漸漸遠去,我低下頭,看見鐵柵欄門上有一個方形的孔,外面此時放着兩個鐵盒子,我一伸手就把兩個盒子從孔里掏進來。心想:這一點還有點象內地的看守所嘍!都是從***洞裏掏進掏出的,象什麼樣子。我打開盒蓋的同時,一股肉香也隨即漾了上來。除了兩塊厚實的番茄豬扒外,還有一盒香噴噴的大米飯。哇靠!今天是什麼節日呢?怎麼搞的這麼豐盛,要不多少人都往西方跑,原來連坐牢都這麼好待遇。我一邊嚼著豬扒,一邊回想着以前坐牢時的窩頭、白菜清水煮的味道,用我心裏的話說這叫「憶苦思甜」。

正吃着,我忽然聽到有人打鼾,嗯?這裏也許還有許多人,其他人都在哪呢?我放下飯盒,把頭貼在鐵柵欄上極力向左右望去,只見我的隔壁與斜對面都放着幾個鐵飯盒。這裏沒有鐘錶我無法估計時間,也不知自己剛剛一覺睡了多久,我猜想其他人可能沒這麼早吃飯的習慣。

吃過飯後,沒一會兒,阿偉又來了。

「吃完沒有,要不要點喝水。」他問我。

藉著燈光,我看到他長了一張娃娃臉。鼓鼻子鼓眼的,見了人就想笑。我象他點了頭,表示同意。他轉身走了,一會兒又轉了回來,手裏拿着一隻塑料杯子,裏面盛着水。我接過杯子,向他稱謝:「謝謝,阿偉。」

「小事情,別放在心上,還需要什麼儘管說,只要我能做到的就沒問題。」他說話時,帶着濃郁的江湖氣息,連神態都非常傳神。

「這是澳門唯一的監獄嗎?」我耐不住好奇問他。

「對啊,整個澳門就這一座監獄,還有一座女子監獄,進來的時候你應該看到了,就是左邊的那個。」他邊說,邊用手比畫着。

「這裏有幾個人?」我指指隔壁,問他。

「算你五個人,昨天剛調走兩個,――到五座二去了。」他說。

「這裏一共有多少人?」我繼續問。

「不到兩千人,包括那邊女的。」他思索了一下說,好象還不太肯定的樣子。

「就這麼少?」我覺得挺驚訝,整個一個澳門就只有一千多個犯人,真有點不可思議。

「這還少嗎?本來澳門就沒有多少人,你以為是大6了吧?」他好象也挺驚訝我會這麼問。

我一笑,不在問他。

誰知,他見我不問了,還意由未盡似的追問起我來了:「江東,你來澳門就是為了搶這單金鋪嗎?」

「不是,我是偷渡過來的,本來是圖個新鮮,過來想找個適合我的事做做,誰知道,這邊沒有朋友,沒有熟人的真不好辦,我又沒有證件,沒辦法,只能硬搶他一次,撈點在回去了。」我沒告訴他實情,其實即便告訴他實情,我想他也未必肯信。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呢?」他的話繞來繞去的,我想他是要說什麼。

「有什麼打算,還不是聽天由命?」我假裝沮喪的說,其實心中在暗自怯喜。

「你想不想,加入我們十四k呢?」他的眼睛閃著亮光,興沖沖的壓低了嗓音說。

「十四k?是什麼?幫派嗎?」我扮著糊塗說。對十四k的介紹,我早在很早以前的雜誌上就看到過了。

「十四k你都不知道?我們是澳門最大的幫派,整個澳門少說也有四五萬人呢?」他說的時候,就象數落自己的家事一樣。

「這個……我還是考慮一下吧?」我猶豫着說。

在沒有最後了解幫派的真正意義之前,我不想貿然的應承他什麼,因為我知道幫派不是可以隨便進退的地方。給我印象最深的應該是港產片中常有的一句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裏的江湖其實就是黑社會的幫派。

「兄弟――,你放心啦!我不會騙你的,可能你還不了解十四k,就說這個監獄吧,十四k的人如今最多,有七百多人。水房幫的有三百多人,勝義的有一百多人,還有和勝和的一百多人,大圈幫的八十多人,新義安的五十多人,……嗯?在加上台灣竹簾幫的四五十人,其他的都是小幫了,就不說了。」見他說的口沫橫飛,我猜想:他這麼賣力的和我說這些,無非就是想叫我加入十四k唄,怪不得,他沒事就過來找我搭茬。

沒等我說話,阿偉又搶著說:「在這邊混最重要的是找對了門路,你是大6過來的,不知道這裏的底細,說實話,在澳門黑道上就憑你自己,不管有多大本事都混不出個名堂來的。這裏是人越多,才越能辦成事,有了大的勢力,別人才會買你的帳,嘿嘿!」他說完,冷笑了幾聲。

從他的臉上瞬間的變化,我以看出那誘人的詞句背後,可能還隱藏着極大的危險,好象是一種逼迫。我本來想敷衍兩句的,但又一想還是算了吧。

他看我沒反應,就繼續向我做宣傳:「在這裏,是十四的說了算,真的!所有的工種都是我們的人在做。比如說廚房,洗衣房,清潔組,水電房,都是!」

我想儘快結束他毫無根據的謊話,於是就說:「好吧,阿偉,謝謝你,還是讓我想一想吧,也許我並不想在澳門呆很長的時間。」

「我不是說外面,是說這裏面?這個我不勉強,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你想清楚點。明天我還來,我就是清潔組的,你們吃飯,喝水,都是我們負責的。明天我給你帶香皂和毛巾來。」他說完就轉頭走了。

我一個人靜靜的坐在空寂昏暗的室內,心情起伏不定。他的話明顯是在威脅我,如果不加入十四k,可能就會怎麼樣,我想到不是我怕什麼,只是眼前的環境實在令我感到陌生。坐了那麼多年牢,這一次竟找不到彼此雷同的地方,實在是不可思議。我彷彿站在一個茫茫無際的黑暗的邊緣,一不留神,就會跌下懸崖,摔個粉身碎骨。我面臨着選擇,要不選擇加入十四k,要不就選擇放棄,但放棄了,我就不會完成我的理想。

就在這時,隔壁傳來說話的聲音,我聽不懂他們講的什麼,只看到從隔壁的鐵柵欄里伸出只手,把飯盒都端了進去。沒多久,斜對面房間里的人,也把飯盒端了進去。

下午昏睡了一覺,也許是下午吧,這裏沒有鐘錶,也看不到陽光,誰也猜不出到底是幾點了。只有送飯的時候才大概能估計出是早上,中午,或是晚上。

的確――時間在這裏已經變得不太重要了,我們彷彿生活在一個有思想,但沒有時間的空間。除了回憶外,我在也想不起該幹些什麼。雖然如此,我還是要說,這裏比大6的監獄要好,少了許多麻煩,最起碼沒有人來欺負你,隨意找你的麻煩。你除了自己想自己的事外,不會感到特別大的壓力,和受到精神方面的任何摧殘。

我被叫醒的時候,以為是阿偉在叫我吃飯呢?可起來一看卻覺不是,我下了床,走到門旁,看到斜對面的房間里,有幾張被燈光映得慘白的臉,正悄悄的靠在鐵柵欄上,無聲無息的望着我。

凡是蹲過看守所的人都清楚,皮膚因為長期不見陽光,都顯得比較蒼白,在加上昏暗的燈光的照射,就和地底下的鬼沒什麼區別。見他們也是如此,我先是一愣,然後說:「你們好,剛才誰叫我?」

「喂,兄弟,你是大6來的嗎?」他們其中一個說。

「是啊,我叫江東,是大6來的。」我告訴他們。

「因為什麼被抓的?」另一個接着問。

就在這時我突然注意到,一個金碧眼的老外,也加在了他們中間。他的臉型消瘦,但身體卻極其威猛,肌肉疙疙瘩瘩的向外鼓著。

「喂,兄弟,我問你,為什麼被抓的?」那個剛才問話的人,又急切的催促了一遍。

「哦,對不起,剛才我沒聽清,我是搶劫金店。」我不好意思的說。

「打劫是吧,在外面你是哪個公司的。」另一個看着不大的小傢伙,問我。

他們的話,說出來,都非常繞嘴,雖然我免免強強能聽的明白,大概的意思。但也感覺非常吃力,想必他們平時很少和人講普通話。

「公司?沒有,我是偷渡過來的,哪有工作?」我免強一笑說。

「哈哈――呵呵――不不不,不是工作的公司,他是問你在外面有沒有加入幫派。」一個普通話說的標準點的哈哈大笑着告訴我。

「哦,沒有,那個沒有。」我的臉一紅,尷尬的笑了一下。

「那你想不想加入一個幫派呢?跟我們吧!我們水房的大哥最講義氣了。」昏暗的燈光里,他的兩眼放射出閃亮的光芒。

「不,說實話,我不能這麼快就做決定,我對這裏還不太了解。」我和他們說了句心裏話。

「我知道了,是不是那個送飯的阿偉叫你去十四那邊?***別聽他的,這裏雖然是他們人多,老頂又在這裏,不過他們可不講義氣,還經常窩裏反,在外面要說有錢有勢,還得說我們水房。你可千萬別信他的話。」又是一番吹噓,誰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我更感覺可笑的是,自己好象件商品似的,被人家搶來搶去的。難道澳門黑社會就這個水平?招兵買馬招到這個地步了。想到這我不禁暗自笑起來。

沒說過話的那個老外,這時突然用結結巴巴的國語說:「喂,朋友,你好,我叫丹尼,你叫什麼?」

我當時一愣,沒想到,連老外都會幾句中國話,真是挺難得的:「我叫江東,你好丹尼。」

一陣客套后,我問起他們的案子,無非是打架傷人,敲詐勒索的事,沒有什麼偷竊或者**的,這在次證明了,無論在國外還是國內,只要是有人的地方,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道德觀念。社會上混的人基本上講個面子,更不會輕易干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成為別人的笑柄。

一個下午,我們都聊的非常開心。從他們的言語里我也體察出,國家制度的不同,社會的展的不同,都造成了不同地方的人們思想上的差異。我想說,他們看上去咋咋呼呼的,其實並沒有真正體驗過什麼巨大的痛苦,沒有體驗過**和靈魂受到雙重打擊的滋味,沒有領略過飢餓、孤獨、悲哀、沮喪、無助、垂死掙扎般的艱難過程。所以我覺得他們還是幸福的,生在這塊土地上沒有什麼可抱怨的。而我如今卻不能象他們一樣的輕鬆,我在考慮著到底應該加入哪個幫派的事。

晚上――也許是晚上?是阿偉給我送的第二頓飯。從我早上進來算起,此時應該說是晚上了。他給我帶來了香皂、毛巾、牙膏等一系列生活用品。又和我聊了一會兒,才提着飯桶出去。今天的晚餐是兩隻雞腿,一盒大米飯,還有兩個蘋果。絕對是出乎意料,誰想到路環監獄的生活水平,竟比國內大中城市的生活水平還高出一個檔次。菜的好壞暫且不說,就看那飯後吃兩個水果的習慣,便完全是一個層次的體現。這些例子當然不可相提並論,也許還有窮的國家,犯人可能連飯都吃不飽呢?何來的水平一說。我暗自嘲笑自己,比來比去的,無聊透頂。想點正事不好嗎?非要沒事自尋煩惱。

整晚相安無事,夜裏醒來幾次,迷迷糊糊的也辯不清是早上還是晚上。覺得困了,就繼續大睡起來。睡醒了,便洗刷乾淨,活動活動筋骨,打打拳,踢踢腿。雖然這是間稍有立足之處的斗室,但對於我來說已經知足了。想當初坐牢的時候,什麼苦沒吃過,什麼風浪沒見過,為了保持自己的尊嚴不被侵犯,我曾付出了多少代價,打架被關禁閉,就象走親訪友一樣平常。所謂禁閉室就是一個人一間的房子,長寬和一張床相似,沒有窗子,只有一盞黑天白天一直亮着的小燈。從小的倔強脾氣就從沒讓我服過輸,即便每天在暗無天日的環境下生活,我也非常的樂觀,堅持練功,從不鬆懈。

這該是我進入路環監獄的第三天了,每天早上阿偉都來送飯,早餐是固定的,麵包牛奶,沒有水果,卻給兩塊用錫紙包好的方形黃油,或是一小盒果醬。麵包隨便吃,沒有定量,你只管吃飽就是了。

中午,阿偉送來飯又藉機和我聊了兩句:「怎麼樣,還習慣吧,我上次和你說的你想了沒有?可別以為我是騙你,可能……」

「可能什麼?」我問。

「可能……你根本就不夠膽量加入社團吧。」他顯然是在激我。

「我真的沒膽量怎麼能在這裏認識你?你說是吧。」我笑着說。

「我看也是,別以為我們跟雜貨店一樣,什麼貨色都收購呢?我覺得,象你這樣敢獨自過來闖天下的人不多,的確有份膽量,值得兄弟欽佩,在外面也沒跟過人,算是一身清白了。在我們看,你是個好人選,所以我才找了你幾次,還有我大哥也知道你了,讓我問問你願不願意當他的兄弟?你看怎麼樣?」

「你大哥是誰?」我漫不經心的問他。心裏盤算著,如果我加入了十四k會不會有機會接觸上大哥級的人物呢?假如真的有這樣的機會的話,我看還是划算的。反正這是我達成最後目標的一塊跳板,只要它能使我躍的高,我就無所謂。

「我大佬是貓權,貓權的大佬是南叔,南叔的大佬就是老頂,老頂你應該知道是誰嘍!就是十四k的揸飛人,最大的那個。我們都跟他叫駒哥,他可是澳門響噹噹的人物,跺跺腳,澳門都要晃幾晃。你當了他的兄弟算是福氣了,就憑你這樣,我想會有點作為的,我真的看好你,如果你認貓權當大佬的話,那我們以後就是兄弟,是老表了。」他有些激動,說這些話時,我感覺他的確沒有騙我。

「對了,我想問你個事,我被關在這裏算什麼呢?是不是以後還會去別的地方。」我差開話頭問他。

「你要在這裏呆十天,然後送到其他樓層。」話雖說了,但我還是有些糊塗。

「和你住在一起嗎?」我問。

「不是,至於去哪?……完全看你自己嘍!」他攤開手,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什麼意思,我還不懂,什麼看我自己,難道我想去哪就能去哪嗎?」我疑惑不解的問。

「是啊,這裏的監獄分五座,六座,七座。五座一、二層是水房仔的,三層是福建幫的,不過福建幫現在也算是十四k的人,前不久才並過來的,四層是台灣竹簾幫和一些大6來的,哪也不想跟的人。六座一共四層,都是我們十四的人。我,還有我大佬貓權、以及南叔都住在那。七座也是四層,一層是新義安的人。二層是和勝和,勝義,大圈幫的人,他們人數少的幫派都住在那邊。上面兩層是我們的人,老頂就住在七座三樓。」他滔滔不絕的給我講著路環監獄里這些看似簡單,實則暗藏玄機的道道。真別說,要不是他和我講這些,說不定我還真要迷糊一陣子呢。不光如此我還從他的嘴裏聽出了極有價值的東西。

「喂,你剛才說什麼,你大哥的大哥,南叔也在這嗎?還有誰?十四k最大的老頂駒哥也在這裏?不可能吧,誰這麼厲害敢動他?」我瞅準時機問他這個最關鍵的問題。

「我大佬和南叔是一起進來的,還有南叔的一幫兄弟,也就是我大佬的老表,我的阿叔,一共八個。駒哥是剛進來的,澳門這邊以前不敢動他到是真的。不過明年不是就要回歸了嗎,聽說是北京高層為了明年的穩定,給澳門政府下了死命令非要搞定他。所以才抓了他。」他說的很懸,我也不敢太信。只覺得十四k的老頂既然在這裏,我的計劃就終於有了一線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或許我加入十四k就有機會和他接觸,無論他出不出去,只要我能被他看好,或許就會搭上外面的關係,到那時……

我正獨自做着晴天白日夢,突然被阿偉從鐵柵欄里伸手過來推了一下,猛的驚醒過來。

「怎麼啦?什麼事?」我驚慌的問。

「你夢了吧?我問你想好了沒有?」他催促我快點回答。

「什麼想好了沒有?跟你大哥貓權的事?」我說。

「對,就是這件事。」他一聽就來了精神。

「好,我跟貓權了。」我堅定的說。

「好哇,好哇,我這就去告訴大佬,叫他明天來見你。」話沒說完,他就一溜煙的跑了。

望着阿偉的背影,我又陷入了沉思……

命運在頃刻間就交到別人手中,我的確感到有些倉促。可我也無能為力,左右的路沒有一條是光明的,還有什麼可想的呢?既然抱定要闖一闖這龍潭虎**,就乾脆別想了。我咬了咬牙,一拳搗在牆上。

進來的第四天下午,鐵門一開,又送進來一個。由於裏面光線太暗,他看不清躺在床上的我。徑直朝我的床走來,回過身一**坐了下去,我用手一擋:「喂,哥們,這有人。」

他着實一驚,趕快退了開去。回頭向我直說:「sorry,sorry!」

藉著燈光,我看清他帶了一副眼鏡,瘦瘦的斯斯文文,彷彿一個讀大學的學生。此時他戰戰兢兢的象是嚇壞了。

「你可以睡那邊,全都空這呢。」我急忙告訴他。

聽我說話並無惡意,他才稍微停止了顫抖。但還是不敢坐下來,站在那裏,望着我呆。

「坐啊,站在那幹什麼?」我和緩的說,恐怕嚇着他。

「哦,謝謝,謝謝。」他連忙道謝,一邊說,就一邊坐在床上。

我想先打破這緊張的氣氛,於是就問他:「我叫江東,你叫什麼?」

「我叫林志強,叫我小強好了。」他講的是普通話,吐字非常清晰,說話的語調我總覺得好象在哪聽過,但又一時想不起來。我有時也覺得好笑,在澳門的那幾天,滿街聽不到一句普通話,進來后,是個站着的,就會講兩句,連***老外都能嘟囔嘟囔,真是太怪了!我怎麼也想不通。正琢磨著,我忽然想到,他剛才講話的語調,好象是那種台灣普通話。女孩子講可能還好聽點,男的講,我就總覺得有那麼點不舒服。

「你是本地人?因為什麼被抓的?」我開始問他。無形中,我好象一躍成為了這裏的主人。

「是啊,我是本地的,警察說我是綁架勒索。」他認認真真的說。

他這一說,竟把我嚇了一跳,看他長的這個樣,他能綁架誰呢?莫非綁架女人?我不着邊際的胡亂猜着。但還是忍不住問他:「你怎麼綁架的,說給我聽聽。」

他一五一十的把他的案子講了出來。原來他是一家電腦公司的員工,因為賭博欠下高利貸,被逼得沒辦法,只能鋌而走險,想綁架了一個私人醫生。哪知他是第一次干這個,進門后忘記把門關死,正在找錢的空擋,被那個私人醫生奪路而逃。他自己還不知道呢,等警察進了門,他才傻了眼。

我聽了直想笑,感覺他就是個可憐蟲,但又一想,和我的經歷比起來,還真不知道,到底是誰更可憐呢?也許他真的是可憐蟲,但我也絕對是一個蠢蛋。

我們又談了些別的,從他的談話中我極力捕捉着我想獲得的東西,無論什麼事情,我都一絲不苟的把它印在我的腦海里,對於這個陌生國度的一切,我都感覺自己了解的太少了。我簡直到了迫切的想了解他們的地步,可以說我喜歡這裏,喜歡用這種方式:以得到痛苦和失去自由,來換取濃縮的知識源,以及適合我的寬廣的社交場所。

小強的介入,使本來百般無聊的生活重新燃起了愉快的契機。我們除了吃飯、睡覺外,就是侃大訕,從東侃到西,從南侃到北,我們無所不聊。我知道他也沒有跟人,沒有加入社團、幫派。轉天阿偉也來了,和小強用廣東話談了一會兒,沒見阿偉有什麼表示,也許他的確不是胡亂招人的,我這樣想。

這天下午,阿偉領來一個人,也是穿着一身褐色的囚服。個子比阿偉稍高一點,看年紀大概三十多歲,臉上黝黑,一雙圓圓的眼睛炯炯有神。他的臉上有一道明顯的刀疤,一直劃到嘴角。他不停的上下打量着我,好象要說什麼,但又忍住了,臉上的刀疤一抽一抽的,極為恐怖。阿偉趕忙幫我介紹:「江東,這就是咱們大佬貓權,他來看你了。」

「大哥。」我硬著頭皮叫了一聲,心想,狗屁,我認識你是老幾啊,要不是為了……哼!能真正做我大哥的恐怕還沒有幾個,不知你有沒有那個道行。

心中雖然不悅,但我的表情卻沒有**一絲的不快,還是給人一種非常誠懇的樣子。

貓權向我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用一種極為饒舌的普通話說:「你叫阿東是吧,我是貓權,聽說你想跟我,好!沒問題,我看你還可以,就收你條靚。」

我對他的普通話的確不敢恭維,我費了好大的勁才聽明白。不懂的阿偉就在旁邊提醒一下。真難為他了!其實不光是我着急,就連他說的時候,也急得什麼似的,好象連汗都出來了。說起來也挺可笑,這就是我和貓權的第一次見面。

自從跟了貓權后,水房的人也不怎麼答理我了。真沒想到,這裏的幫派意識如此強烈,好象說句話都會變成叛徒。因為有小強陪我聊天,日子也算過的飛快,一轉眼就是一周。

小強這天突然告訴我,他說他也要認一個大佬,加入十四k,我問他為什麼?他說,想和我在一起,有點安全感,不會受人家欺負。他說,他其實也不想這樣,跟了幫派自己會一輩子脫不了身的。但是他說,他的確害怕一個人分到五座四被人家打。至於分到什麼地方,我們早向阿偉打聽好了。六座,七座,我們去不了,那邊都是已經判決過的囚犯。五座聽說是未決的犯人,一層二層是水房幫的,我當然是去不了。四層是台灣竹簾幫和沒有幫派的自由人的,小強如果不跟人的話,**會被送到那去,而我自然是被送往五座三了。這個監獄的規矩是,每個剛進來的人,都嚴格的按照幫派劃分,比如說十四的就和十四的住在一起,水房的就和水房的住在一起依次類推。我進來的時候沒跟人,所以就被單獨關着,直到小強來為止,才結束了獨居的生活。在我們十二天屆滿既將被分配走之前,還要在填一個表:註明你是哪個幫派的,跟誰的,都要寫的清楚。然後才有機會被分到你的幫派所統治的樓層。

這是我來路環監獄的第十二天,這些日子,阿偉和貓權也經常來看我,通過他們,我了解了許多關於路環監獄以前的軼事。也明白了――做為我跟人的選擇其實還是對的。即便我不跟人,也同樣會受到幫派的控制。這裏可不是大6,處處顯示出社團組織強大的實力。他們在這溫暖的環境中生根芽,茁壯成長,伸出一條條堅韌的藤蔓,胡亂吞嚼著有限的資源。我渺小的身軀在他們貪婪的眼中就象一塊上等的肥料,爭來搶去的,既現實又認真的利用我充實他們賴以生存的血液。

這一天,我鄭重的向貓權說:「大哥,我有個請求,想讓你收下小強,你看怎麼樣?」我說的很嚴肅,幾乎**了一種強迫。不知為什麼,我感覺他一定會答應我的請求。這是一種自信,是我十年的大獄做出來的唯一的,一點有價值的東西。因為我知道自己在他們眼中的價值,我不光有華麗的外表,最重要的是――我內斂的韌勁和孤獨的勇氣,正是他們所需要的。

的確如我所料,他答應了我的請求。小強非常高興,除了我在身邊,還有貓權罩着,他天真的以為這下足以保證他的安全,怎麼也不會被人欺負了。但史料不及的是,一場毫無預兆的災難,正悄悄向我們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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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門黑道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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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煉獄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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