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這又是一家未曾品嘗過的中檔餐廳，裡面的布置還算奢侈，我沒心情細細打量它的景緻，徑自來到梁總他們的包間。服務員推開門時，看到他們剛好湊了一桌，正聚精會神地堆砌長城，只聽一位麻友驚奇地大叫：「格老子，寡婦洗澡，自摸了，還是個大胡！」

坐在裡面的梁總看到我，如見救星，忙站起來說：「你舅子摸也白摸，杜總來了……杜總你好，來來來，我來給你介紹一下……」

好像都是在宣傳部里見過的官僚們，至少胡部長是老熟人了。梁總向我一一介紹，一位老工程師，一位曾給市委書記當過秘書的老台長，絕對是一群日暮西山的政客，想到我這裡把曾經「指點江山」的派頭來個枯木逢春、梅開二度。

「各位雅興正濃，沒掃大家的興吧？」我說。

「沒沒沒，我正在拉高工的庄，被他自摸了，你來的正好，散席不開帳，別怪我喲高工……」梁總說。

我看看這個餐廳里，吃喝拉撒浴玩具，樣樣俱全，就說：「你們真會找地方，躲這裡搓個小麻將，真會享受。」

「肯定的啦，這是我們胡部長家屬開的，是個好地方吧？現在大局已定，我們也該放鬆鬆了。」

從規模和客流估計，至少日進1萬，好傢夥！我回頭對胡部長說：「胡部政商兩界，都搞得風聲水起的，佩服！」

「杜總過獎，我的客源還不都是電視台的老人們關照，以後免不了要多討擾你呀！」胡部這個官大一級氣死人的領導，對我非常客氣，讓我受寵若驚。

「客氣，應該的。」我說。

「別客氣了，大家坐下說，以後都是一家人了。」梁總招呼我們坐下。然後說：「現在杜總在孫氏掌門，我們今天就可以把一些事定一下。根據組織按排，胡部長委屈下嫁，來台里當黨委書記，讓我這個董事長兼總經理實在有點誠慌誠恐。」

「哦，部長仕途風流，幹嗎到電視台這個小廟來呀？」我真感到有點意外，問部長道。

「我只是想干點實事而已。」胡部說。

「我們這個公司現更名為深空傳媒集團。」梁總繼續說。「我想這樣分工，你看可以不？」他問我。

「你繼續。」我說。

「胡部長負責聯繫市裡，抓要聞部和記者部。秦台負責製作部，這個部很重要，各個部的節目都要通過製作部來做，讓老台長負責，等於是又多了一道把關，我還是相信**時代幹部的敬業精神，高工負責技術部。文娛部、專題部、廣告部、市場部、劇目部，我們可以搞個內部競爭上崗。你有什麼人選推薦嗎，杜總？」

問我？上游部門你都把持了，我能施展開手腳嗎？官場上的攬權思維慣性，如同一記重重的劈面開山拳向我打來，看他人多勢眾，我只能以化骨綿掌來應對了：

「梁總按排得很好。只是阿原這個執行總經理來做什麼事呢？」

「哦，你讓她來當這個執行總經理呀？」梁總面露驚喜，他可能以為，又是一個自家人。

「是的。」我說。

「正好，上她協助我，主抓全面工作。」

我回頭問阿原：「你看梁總這樣按排合適嗎？」

阿原看一眼梁總說：「不合適。所謂執行，就是要做具體的工作，具體工作就是要把我的意圖完完整整的落實到每個項目中。梁總能讓我的意圖得到貫徹嗎？」

梁總有些遲滯地問阿原：「你什麼意圖？」

「完全市場化經營。」

「這不可能！新聞也能拿來當生意做？」

我接過話茬：「除了要聞部和記者部，其它全部放開，就是演播部，也可做一些市場化運作，例如與受眾的互動式演播。」

梁總和胡部有點尷尬地愣在那裡。我又說了一句：「梁總，我們是企業，投入這麼大一筆資金進來，是要追求盈利的！」

胡部長插話說：「我們也想盈利，市場化我們也一直在搞，例如廣告部，我們早就實行了多勞多得，可就是上不去。還有劇目部，讓他們寫兩個好本子那種天方夜談的事不說，單是讓他們爭對觀眾需要，去給我買幾部叫好叫坐的片子，都沒辦成過一件，這倒也是按收視率來給他們定的工資獎勵指標。」

「那你給他們的最高收入是多少呢？」我問。

「一部片子達到2o%收視率，每人1o萬。1o%每人5萬。」梁總具體說。

「幾個人？」

「五個。」

「一部大片上千萬，小片也是上百萬。五個人，一人1o萬也只5o萬。賣方會心疼這點小錢？那他們不如吃回扣去了。反正沒有退出機制，收視率不高關他啥事，可廣告部全靠收視率來抬高身價。這是一個整體利益鏈。」

胡部和梁總又沉默了，似乎他們比我更加知道這裡面的行情，只是對我說的那個退出機制有點敏感。但是沒有退出機制，就等於沒有改革，這點我也要堅持。

「你讓誰退出？誰去做那死心眼的事？」梁總說的無奈。

「但這次絕對不行，否則一切等於空談。」

「這涉及方方面面，杜總有什麼打算？」胡部問我。

「建立監督退出機制。然後實行各部門市場延伸分成機制。能夠市場延伸的部存在，不能的就合併或撤消。製作部撤消，與技術部合併改為技術開部，要著眼未來數字電視時代的最新技術利用。各部門需要製作影像由他們自己去內部協調。」

「不行，秦台是老書記多年的秘書，在本市積累了相當的人脈，不給個相應位置，於心不忍我！」梁總總是喜歡用組織部長的思路說話，也難怪，官場混慣了，琢磨組織部長的心事也習慣了。

「哦，哪位書記的秘書？」我得稍顯讓步，梁總是那麼堅決。

「趙書記的。」

上兩屆的，人走茶涼還加冰。我只能給他個台階，踩不踩是他的事：「哦，那這樣，讓秦台和高工共同負責技術開部，這個部很重要，將來我們搞無線數字，你們開出來了，又是一個大產業。」

秦台懶懶地回答：「我考慮一下。」

「杜總還有什麼想法，說出來，我們一併分析。」胡部說。

他對我的話頭有了興趣，但後面更要傷筋動骨，我還是讓阿原說為好，至少梁總得耐心聽下去。「再具體化的事，就讓袁經理給大家解釋吧。」

阿原拿出她的文件夾，說道：「一、廣告部分成兩塊，一塊做業務，一塊做業務製作，就是把以前剝離的廣告公司收回，由廣告部來當後盾，開製作精品廣告，既為本台服務，也為其它單位服務，力爭做出一個廣告行業的品牌。我就不信，那個江南春僅僅靠電梯廣告，就做出了一個龍頭老大，何況我們抱的是直接媒體。二、文娛部下設多個工作室和子公司，至於什麼工作室和子公司，我不妄下定論，由市場部調查后再行決定。三、專題部作為我們的機動部，做節目過渡補充，但其利益與廣告部收益掛鉤決算。四、劇目部撤消，今後一切涉及收視率、調研之類，全由市場部負責。」阿原合上文件夾，問梁總：「有什麼意見梁總？」

「那每個部的人事按排，你們有什麼意向嗎？」梁總問我。

「我是劍客無劍，只要能為我所用，哪怕他是一片樹葉，我就可以把他當劍！」我說。

阿原具體解釋道：「一句話，競爭！」

「競爭好倒是好，你像那個專題部，怎麼制定考核指標？」

「哦，專題部主任人選我已經看好了一個，凌波！」我說。

「不行！」連一直在邊兒打園場的胡部這時也話了，「這個人道處捅漏子，我們打算利用這次改革，在人員重組中把他給組掉，你還委以他重任，早晚引火燒身！」

「就是要讓他燒上三把火！」我也堅決地說。

「反正我不同意。我以駐台書記的身份給你們提這條意見。」胡部說，又上升了一個高度。

對付他，有辦法，可從他這間餐廳做文章。和這些官佬打交道，原則上的事，我的原則就是用利字打頭。

梁總這時來打園場了：「好好，今天意見不統一，我們下次再議，大家都回去考慮一下。到此為止，休息，娛樂，杜總，是k歌還是打麻將？」

「不了，下午公司還有個會，中午陪幾位老領導吃個便飯，認識一下，不到之處，和你們檢個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