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人才啊！

汪洋望着列車外飛速倒退的蔥鬱樹木有些恍然，大學四年時光，不知不覺在指間漏過，轉眼就快畢業。有人說時間和空間是感情的最強殺手，這句話套用在他和秦遠嵐的「友誼」上，似乎完全不對章。想起秦大小姐在北上大學之前對某人橫眉怒目、威脅利誘、強權壓制，威逼良民訂下每周兩封親筆信的城下之盟，汪洋忍不住咧嘴苦笑起來。

這長長的四年中，雖然抗議無效，迫於強權被逼在電子年代還要親筆用狗都不屑的歪扭「書法」寫周記向領導彙報思想，對方卻也不是只收不回，每周五，一封字跡娟秀的秦遠嵐親筆信都會如期而至地送到汪洋手中。只是信中字通常不多，有時甚至只有寥寥幾句，或是「香山紅葉正濃，上山摔了一跤，手肘破皮了。」或是「嚴禁抽煙，違日後體罰！」等等，又或只是寄過來一張笑容燦爛的生活近照，透過字裏行間熟悉的意味和那漸漸由青澀而綻放的如花笑顏，汪洋彷彿覺得慢慢成長的少女從未離開過身邊。

「喂，笑什麼呢？！這麼噁心，小心把蒼蠅招來。」對面坐着的任青俠被汪洋猥瑣的笑容刺激得直反胃，酸溜溜地說：「又在想你家的美女班長啊？！」

真沒天理啊！他任大俠這種要相貌有相貌，要有體格有體格的帥哥還沒找到愛情鳥，像汪洋這種見過三次面還保不準能不能記住長相，扔人海里絕對連個小浪花都不會起的「憨厚」男人，居然把MM從蘿莉抓起，一早就抓准個又漂亮又有才的「知已」！他怒視笑得一臉「」的四年大學舍友，堅決作了個鄙視的手勢，悶騷，絕對是悶騷！

擺脫頭痛糾纏，垃圾癖也減輕不少的汪洋，在大學生涯里的收穫還是蠻大的，但最寶貴的還要數寢室里幾個損友的真摯感情。為人低調老實不愛斤斤計較的汪洋在如魚得水般汲取「正常」知識的同時，很有餘暇好好經營他的人際關係。推開因為古怪圖符知識緊逼而掩蔽很久的心門，他現，在校園中的友誼真是單純而誠摯，尤其是當數理、機械專業成績越來越出色的汪洋肯為朋友考試而「兩肋插刀」之時，那哥兒幾個眼淚汪汪簡直要捨身相許的勁頭讓他好好汗了一把。

任青俠就是在每次大考小考前對汪洋最為「熱情如火」的一位，睡汪洋的下鋪。這小子老爸年青時狂迷柳青雲的武俠書，恨不能吃他十個八個蕃茄當朱果，仗劍江湖遊歷紅塵，後來讓老爺子一頓狠揍消停了，但這江湖情懷在兒子出生之時又一不可收拾，直接取名「任青俠」，害得這小子從小不停跟人解釋：不是林青霞的「青霞」！是青俠，俠客！不是女人名，明白不？！！

自稱任大俠的同志，正好是汪洋的同鄉。美不美，故鄉水；親不親，故鄉人。更何況是只差換貼插香拜天地的兄弟，於是每年假期不論寒冬酷暑，倆人都「親密」地同列車同路結伴而行了。

看悶騷男又笑而不答，大俠有點無聊，提起最近同志們最關切的事：「汪洋，畢業找工作的事，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大四下半學期雖然還有課，但老油條們忙着考研的考研，找工作的找工作，都沒什麼心思去聽老師講古。系裏也多是安排些中短期自由實習，放羊吃草，能自個兒找到好工作提升一下學校的畢業簽約率自然是皆大歡喜的事，同學們也都有了緊迫感，如飛絮四散，匆匆為各自的前途奔忙。

大俠家裏環境還不錯，他老爸在家族企業里管一間燈具小廠，工資加分紅一年也能拿個小十來萬，雖然在家族裏說不上話，家裏小康還是有的。但任青俠不願意到家族企業里看叔伯們的臉色過日子，年青氣盛，想憑自己的能力闖闖。

上海北京之類的大城市那是博士如狗，人才如土，他們這些二流大學三流專業的畢業生就不用去趕着當炮灰了。聽說最近家鄉洛州市一年一度的畢業生人才招聘專場要開市，大俠趕緊拉著書獃子汪洋一起坐上回家的列車，拿着厚厚的簡歷想試試運氣，再說了，主場作戰，到底優勢大嘛！

「還行吧！」汪洋拿出薄薄的簡歷，不太有信心地說。

大俠搶過來一看，就幾張紙：個人情況簡介、畢業成績、希望就職意向、幾張諸如CAD製圖英語等級等必要證書複印件，附加一張呆楞的大頭照，完畢。

「俗！俗不可耐啊！」大俠拿着幾張薄紙，疾聲痛呼，搖頭嘆息彼人的品位，「瞧瞧我的，什麼叫緊跟時代的潮流？！這就是，LOOK！」

從包里翻出自己的一疊簡歷，好好地教育了汪洋同學一番

「這，這……你什麼時候參加了什麼構造國家級研究項目？那年去過這跨國公司實習『並獲地區經理』好評？這肌肉照又是幹嘛的？」汪洋捏著張任青俠同學露兩點塗橄欖油的健美狀照片差點把眼睛給看得突出來。

「你別土了好不好，那系主任不是讓咱一塊收集過這啥國家項目的資料嘛！跨國公司，呃，我家那小廠有時也出口到亞非拉，怎麼不能叫跨國？我家任老闆不就是地區經理？！這照片，叫坦露真我，男主管面試時當然不能拿出來，女主管面試時，嘿嘿嘿……」

汪洋望着這賤人一時無語凝噎。

在他心底對找工作這件事其實並不怎麼着緊。這些年來受了這麼多匪夷所思的超時代科技知識灌輸熏陶，結合自己有所選擇的機械專業刻苦學習，所想的就是希望能找出兩個文明的結合點，或說是消化過渡的橋樑，也略有心得。對腦海中那龐大無比的構造雖然沒有全盤吃透，但將一些簡單外圍構件及能量體系如何以現有科技水平構築出來，他已經有了些模糊的輪廓。

對於製作這些「簡單機械」的可行性，不大不小至少十幾萬的啟動資金來源，以及這些構造即使能夠成功在商業上的使用價值等等問題，汪洋想來想去都沒什麼把握，只能鬱郁地把「將腦中『瑰寶』化為現實」這個誘人而蠢蠢欲動的強烈念頭壓制下，先考慮生存，再考慮展。

畢竟，為了自己大學幾年的學費生活費，父母的鬢間又添了不少白。

「人才市場啊，他全是人！」

望着「應屆畢業生專場」橫幅大字之下人多如灰，挨挨擠擠，嘈雜熱鬧，那個舉袂成幕，揮汗成雨……汪洋忍不住暴出一句梨花體好詩，心中雖然有所準備，還是忍不住被這麼多「人才」驚出一頭汗來。

「走唄！看看能頂個屁事！」任大俠扯著汪洋，高舉簡歷，奮勇地擠開「朵朵浪花」下海了。

奮戰一整天後，二流大學本科，機械專業的冷門，也沒啥省優部優國優的光環，倆人不出所料地碰了老鼻子灰。灰頭土臉一身汗臭地對坐在夜排檔里，叫了幾瓶啤酒，十串烤肉，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拍黃瓜，嘴裏沒啥滋味地嚼著，氣氛有些沉悶。

「來，干一個！看明朝，從頭再來么！說不準今天遞的那幾家，等兩天就有迴音了。」大俠一仰頭先干為凈，酒沫子和汗水順着脖子跟往下淌。

青春是迷惘的，未來？汪洋有些看不清方向，仰頭喝下一大口，淡淡澀澀的苦。

腳步踉蹌，熏熏然地回到家中，母親好一陣叨叨，又擔心孩子身體，又擔心他找工作壓力大。父親沒吭聲，也有些鬱郁。

沉沉地睡到半夜，突然就醒了，然後怎麼也睡不着了。想起抽屜里這些年攢的「寶貝」，汪洋跳下床，也不開燈，就在淡淡的月光下，拿出一堆來，瞪着眼又開始瞎琢磨。

經過今天的痛苦洗禮，那個自己創業、動手製造「高科技」產品的念頭就有如春雨後雜草般地頑強瘋長。

但是，做什麼好呢？腦海中龐雜的先進文明積澱而成的知識，讓他的選擇不是太少而是實在太多了。嗯，去掉核心複雜的，去掉那些估計連老美的航天研究所都沒辦法獨立承擔的大傢伙，去掉憑地球目前的材料科學水平無法企及的，再去掉可以有替代設計但成本大至與等量鑽石相當的……汪洋兩眼直，現這個選擇工作的難度不亞於在原始人類社會想單槍匹馬地造AK47！

汪洋神遊天外，腦中文明與地球現代化體系的銜接最大難點是什麼？是材料和能源。

從群居洞穴的猿人石器時代到青銅時代，到鐵器時代，到鋼鐵、水泥、塑料、半導體、矽等等等等的現代社會，它們推動着人類社會的前進，而新能源的現和更高效的利用則生成和促進了新材料的誕生與展。

在汪洋腦海中的文明體系最深刻運用的就是宇宙誕生就存在的暗能量與暗物質，甚而在這個文明體系中兩之間是可以藉助「生物機械」實現「能」與「質」之間的相互轉換。而利用極少數的暗能量轉化放大成震蕩能量，進而作用於物質，這個相對「簡單」的媒介，在現階段完全可以以純地球機械的方式實現，當然功效就要大打折扣了，應該最多只能做到聚合物還原，或是打亂某些原子鍵鏈接之類的。

這裏面有商機嗎？苦惱地摩梭着手中往日精心收集的垃圾「精華」，「絲~~」突然手心微微一痛，稍不注意被這小玩意掛着了點。汪洋低頭一望，月光下朦朧可見，只是個指頭大小的塑料小件，中間嵌著點金屬，大約是什麼電子產品上的。垃圾堆里多的是些萬年不化的塑料垃圾……廢塑料！

汪洋一時之間只覺眼前金光閃閃，無數人民幣美刀飄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