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敗也小火，勝亦小火
蒙蒙虛空之中，驟然涌生了一片厚厚的雷雲，縷縷紅色電光穿行其間時隱時現，一層層強橫詭異的威壓之勢席捲而下，縱然再度施出五彩天華牢牢護於身外，瀰漫四處的壓抑束縛之感依然令蕭凡心中煩悶不已…
「融合了小火之力的五行滅神雷，威力是不是要大了很多呢？」入耳儘是心魔的嘲笑之聲。
感受著空中傳來的巨大能量，蕭凡知道定然凶多吉少，咬咬牙，心道就算打不過也不能讓他好過…拼了！
冷冷的瞪了心魔一眼，不再理會他那譏笑的表情，蕭凡微閉雙目，虛空盤膝而坐，意隨念至，御動體內的五行真元高逆行於全身經脈之中，即刻，一片絢爛奪目的五色神光驟然大盛，四溢身外的氣機也瞬時暴增了數倍不止…
神容劇變，心魔急急厲聲喝止道：「你不要命了？！你這樣逆轉真元，搞不好元神也要自爆的！住手！給我停下！」
當然，蕭凡元神的死活倒是不放在心魔心上，他唯一擔心的就是蕭凡要是當真自爆了，自己賴以生存的泥丸自然也跟著給毀了，到那時候，形神全滅的可就不僅僅是蕭凡一個人了…
絲毫不理會心魔的話，會生什麼樣的後果蕭凡自然知道，哪怕是同歸於盡，也不能把這個身體留給心魔——雖然年紀不大，應劫之人的脾氣還是很犟的。
——蕭凡本是扭動不休的本體忽然劇烈顫抖起來，雙眉緊蹙，絲絲血跡不住滲出嘴角，一片強烈的五色光華陡然自體內迸射而出，在空中輝映流轉煞是好看…不過那隨之透體而出的強勁真元卻讓蕭弈他們面色一沉——這是蕭凡逆轉真元元神自爆的前兆，麻煩大了。
蕭羽五人無不焦急萬分，蕭靈更是忍不住哭出聲來，淚盈盈的看著蕭弈，期望老祖宗能想辦法救救蕭凡…蕭弈卻是面色黯然，背負身後的右手不住顫抖，手心裡一縷電芒若隱若現——他知道，雖然自己出手自是可以救回蕭凡性命同時也滅了心魔，但那樣的後果就是令蕭凡經脈皆毀修為盡喪，日後終老一生也只能做個凡人了…
眼睜睜的看著蕭凡又是一陣劇烈的顫動，好幾口鮮血接連噴出，蕭弈終是下了決心，輕嘆一聲，右手緩緩舉起便要向蕭凡當頭擊下…
「呼」的一聲風響，一道紅影風馳電擎般一閃而過，令蕭弈右手的下落之勢生生頓住，微驚，一眼望去，竟是小火嗚嗚低吼著趴在了蕭凡的身上！
眾人只當小火挂念蕭凡心切，均是唏噓不已，蕭弈亦微微動容，示意蕭羽去把小火抱開；後者剛剛上前，正待伸手之際，卻驚變陡生——小火一躍而起，猛然一顫，振起一股強勁的力道將蕭羽彈開，緊緊盯著蕭凡的眉心，低吼了兩聲，竟是重重一口咬了上去！
血光四濺，蕭凡額心正中，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應勢而生！
「孽畜！」蕭弈最先清醒過來，怒斥一聲，揮手間數道厲芒便電射而出不偏不倚盡數擊在小火身上！
老祖宗的含憤一擊豈是尋常？生生承受了這一擊，身軀狂顫，嘴角溢出絲絲鮮血，凄厲的吼叫了一聲，小火卻仍然搖搖欲墜的堅持在蕭凡身上，努力將自己的額頭向那道傷口湊去…
回神過來的蕭羽五人無不暴怒，紛紛厲喝一聲便要衝上前去，孰料身前憑空湧現一道溫和的真元將他們盡皆攔下——剛剛還震怒無比的老祖宗此刻卻苦笑連連，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便指向小火讓他們自己看去…
五人一頭霧水，循勢看去，奇景出現了…
小火抬起爪子對著自己額心那道淡淡的白色印記就是一抓，「嗤」的一聲，印記處的毛皮應勢破裂，一股鮮血猛然噴射而出！
顫抖了下，小火似乎有點眩暈，卻努力堅持著將血流不止的額頭向蕭凡眉間的那道傷口湊去，剛一相觸，蕭凡傷口裡的鮮血頃刻便不再流淌——準確的說，是彷彿受小火之血所牽引，蕭凡的鮮血竟然凝成了一道小小的血柱懸空而起直直沒入小火額心的印記之中！
似乎十分痛苦，小火不住顫抖著一步步後退，那道血柱也隨之越來越長，給眾人的感覺就像…小火正在從蕭凡的腦袋裡拉出什麼東西一般…
而此刻，泥丸之中，蕭凡的元神也是目瞪口呆——那氣急敗壞正準備劈下萬千天雷的心魔忽然一臉痛苦不堪的神情，一片暗紅血霧驀然從他體內滲出，旋即化作一道濃濃的血柱，牢牢拉動著心魔疾划向虛空深處，不管他怎麼掙扎也無法逃脫…
他又搞什麼啊？——愣愣看著頂上漸漸散去的雷雲，蕭凡心中不作他想。
暫且停下了逆轉真元的心訣，一道神識順著心魔的去勢便追了過去——遙遙虛空無盡之處，竟然憑空出現了一道隱隱透著一絲光亮的裂縫，一個滿面驚惶的紅少年雖然手忙腳亂的掙扎不休，卻仍是被那道濃濃的血柱束縛著漸漸沒入了裂縫之內消失無蹤…
蕭凡當即猜到定是祖宗在外面施救了——雖不中亦不遠矣——蕭弈那一擊的威力豈是好相與的？小火能支撐不倒已是奇迹了，再要它獨力把心魔給拉出來無異於痴人說夢，不過蕭弈到底是活了千年的老祖宗，見識自非他人可比，幾下思量便大概知道了小火的意圖，大感歉然之際也出手相助了…
已經昏昏沉沉僅憑一道意念支撐的小火忽覺一股溫和雄渾的五行真元源源不斷的湧入體內，方才受的傷霎那間便恢復了大半，精神陡然一振，低吼一聲，全身力道集於四足，用力一蹬，縱身後躍，「噗」的一聲輕響，一道細長的血柱從蕭凡額心的傷口裡應勢噴涌而出，當空不散，徑向小火的額心射去——幾是同時，一個如眼瞳般大小的白色圓珠也隨之懸浮於眾人前面！
蕭弈眼疾手快，袍袖一揮，將那血柱和珠子當空定住，迅即布下一個小型的困神陣法，將兩者牢牢禁錮之後，方才回身笑道：「有驚無險，蕭凡應該沒事了…」
其餘五人只是傻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的生也插不上手，如今看老祖宗那樣子，想來小凡估計是沒什麼事了，長長鬆了一口氣，蕭靈又第一個跳了出來：「老祖宗，剛剛小火…小凡是它救的嗎？」
「不錯，小火頗為神異，竟然知道了蕭凡的心魔與它當日突破所逼出的魔性有關，所以用自己的血脈作引，將那道魔性之血從蕭凡體內吸出…就是那困於陣中的血柱了…」蕭弈微笑點頭，看向此時雖疲憊不堪卻依然強打精神圍著蕭凡亂轉的小火，心裡又是欣慰又是歉疚：「想來此魔性之血進入蕭凡體內后應是與他的心魔合為一體，此珠之內，必是蕭凡的心魔無疑！」
「那小凡是不是要醒了？」蕭羽也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現在還醒不了，也還不能讓他醒…」神秘莫測的一笑，罔顧身邊那十道迷惘的眼神，蕭弈淺淺自語：「可不能讓小火的心血白費了，應劫之人果真機緣非比尋常啊…」
神色一肅，揮退眾人，一指點出，眉宇間已隱隱有些鬆動的蕭凡便又陷入沉睡之中；再伸手一招，那困在陣中的光珠便已出現在蕭弈的手心，神識一掃之下，心魔那瑟瑟顫抖的細微身影盡入眼底…
靜靜看著心魔，蕭弈淡淡一笑：「雖是心魔，亦是人體本源而生，魔性若散，本源當又復歸純凈…修行之人慾成大道，這般本源能量卻是不能放棄…」
心魔聞言巨顫，那光珠亦是忽明忽暗掙扎不已竟是想脫逃而去…
一聲輕嘆，蕭弈也不再言語，心念一動，手心驟然騰起一道淡青色的火焰，將那心魔當空灼燒起來——「嗤、嗤」幾聲尖利的聲響，那白色圓珠沒幾下便化歸虛無，紅紅衣的心魔本體終是初次映入了眾人的眼中…
那身長不足半寸的紅少年此刻痛苦萬狀，青焰焚體之下，清秀的面容已是扭曲不堪，張大了嘴卻是不出任何聲音，只得望著蕭弈連連拱手作揖盼能乞求得一條生路…
雖然知道他便是蕭凡的心魔，但對著那與蕭凡一般無二的相貌，不說蕭羽五人早已別過身去不忍再看，蕭靈更是一臉戚然泫然若涕，就連一縷道心古井無波的蕭弈都有些微微動容，低低一嘆，手中青焰的焚燒之勢卻加大了幾分…
許是知道了自己絕無生還之理，身體已是逐漸趨於虛無的心魔忽然笑了——望向那正自安詳熟睡的蕭凡，帶有些許解脫、些許明悟、些許不舍，心魔笑了…只是在那噼啪跳躍的青色火焰中，那笑容卻是有些慘然…
約一炷香后，那跳動的青色火焰漸漸隱去，心魔也隨之消失無蹤，原處卻出現了一個散著淡淡紫芒的棱形晶體，一股陰柔純凈無比的氣息在虛空之中徐徐溢散開來…
「此物便是那蕭凡體內先天而生衍生心魔的本源精華，如今魔性已散，是該回歸蕭凡本體的時候了…」蕭弈淡淡一笑，幾許玄妙印訣自指尖浮至虛空，轉瞬化為一個流光溢彩的五色太極緩緩旋轉著浮至那紫色晶體的上方，霞光一閃，五色太極便已御著後者順蕭凡額心的那道傷口沒入了他的泥丸之內！
沉睡中的蕭凡渾身一震，竟是漸漸自行立了起來，仿似無意識中有玄機引導一般，雙手丹田結印，兩腿亦以腳心朝天之勢盤坐於虛空之中，一縷縷淡淡的五色光練自體內緩緩滲出縈繞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