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靈幻之智
「呼呼」噴出兩口粗氣，身旁酣然大睡的小火猛的直起身來四下張望，還不待蕭凡循勢望去，一聲清笑便遙遙傳來：「聞說應劫之人身畔有一奇獸神異無比，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一個身披八卦道衣的青須道人踏雲而來，語聲未落便已行至身前，向他拱手一禮，微笑道：「貧道蜀山靈幻子，貿然來訪，擾了小友清修，還望勿怪…」
靈幻子？微微一怔，蕭凡心中一驚——聽乾若上人說當世蜀山掌教道號靈鶴真人，那日結識的兩個長老也都是「靈」字輩的宗師…
再惆悵也不能失了禮數，蕭凡趕緊起身深深一揖，尊聲道：「不知靈幻長老親至，晚輩多有怠慢，還請長老恕罪！」
「小友無須多禮…」朗聲一笑，長袖一擺，將蕭凡輕輕托起，靈幻真人卻話鋒一轉：「凝翠崖本是乾若太師叔的清修之地，最是靈秀異常，小友在此一坐三日，想來…定是悟得了不少玄妙？」
沒想到他會這樣問，蕭凡一愣，卻也不知該如何作答，循著靈幻真人的目光望向茫然虛空，沉吟良久，唯有一聲輕嘆，竟是融了許多十五歲少年所不應體悟的情緒…
知曉他依然沉浸於離別的哀思之中未能自拔，暗自一嘆，靈幻真人卻又神秘一笑：「小友，日夜坐在這凝翠崖頂，可覺得冷么？」
蕭凡一臉的迷惑，修行之人又怎會如常人般為天氣冷暖所動？但雖然不解，他也沒什麼心思去解釋，淡淡的搖了搖頭以示作答…
「蜀山風大，小友切不可大意…」
指尖輕彈，憑空生起一堆熊熊篝火，靈幻真人也不解釋，拱手微笑作別：「貧道不打擾小友清修了，今日就此別過，只盼這把火莫要太早熄了才好…」
——再不多言，折身御空而起，幾個閃動便消失於茫茫雲海之中…
蕭凡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下搞得莫名其妙，不過聽靈幻真人那意思大概是讓自己別隨便把火給滅了，或許其中有何用意也說不定，便也不去管它，重又坐回崖邊在黯然中呆去了…
蜀山仙境雖然神妙殊常，卻也有日常天氣之輪換——當晚，一場突如其來的雷雨便將蕭凡和小火淋了個措手不及，冰涼的雨點落在身上，卻給心境郁堵的應劫之人帶來不少暢快之感，也就懶得使出神通避雨了…偶爾有一道閃電劃破長空，便隱隱映出一個孤寂的身影蕭索的坐在崖畔，任那傾瀉而下的雨水激於身上，不斷四濺出絢爛的水花一現即沒重歸虛無…
小火可沒有蕭凡這般的心情，早就不知道跑哪躲雨去了；而靈幻真人日間生起的那堆篝火，更是不可能在這傾盆大雨中苟且偷生…
一夜過去，風住雨歇，遙遙天際一輪紅日徐徐升起，被雨水洗滌過的蜀山在絢爛朝霞的映射下顯得更是清幽出塵。
小火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跑了回來，死洋洋的趴在地上繼續回補昨夜被那場突兀的雷雨給驚擾了的好覺，連靈幻真人再次閃現於雲霧之間它也只是微微的動了動耳朵懶得搭理…
給狂風暴雨沖刷了一宿，蕭凡現在的樣子自然狼狽不已，靈幻真人是奇在眼裡疑在心頭，不禁納悶道：「小友，你這是…」
淋了一夜的雨，蕭凡雖還未走出生離死別的傷悲，卻也不像前幾日那般沉悶了，淺淺苦笑，回禮答道：「長老見笑了，蜀山果然是神仙之境，連雨淋在身上都那麼痛快…」
聽見這言語中的幾分玩笑之情，靈幻真人心下也暗暗欣慰，目光四下一掃，假意疑惑道：「小友，昨日貧道生的那堆篝火呢？莫不是你把它弄熄了？」
蕭凡一愣，終是想起了還有這茬事，不禁笑道：「長老生的火，蕭凡哪敢隨意熄滅？不過昨夜那場大雨…」
長長的「哦」了一聲，故作恍然的靈幻真人卻又手指輕彈，一堆「噼啪」燃燒的篝火又出現在兩人身前。
面泛微笑，靜靜的注視了這堆新生的篝火片刻，回頭看看又是一頭霧水的蕭凡，靈幻真人笑問道：「小友，這堆火…不會再熄了吧？」
蕭凡實在是給搞懵了，連心中的悲戚之意都給暫時拋開，摸了半天腦袋，方才模稜兩可的試著應道：「昨晚那雨…早都停了，這又是今天新生的火，只要不再下雨，我想…應該不會熄吧…」
「下雨又何妨？」靈幻真人一陣長笑，「縱然這堆火又被淋熄…」手指輕彈，一縷火苗又躍躍然跳動於掌心之間，「我們難道不能再點把火？」
迎向靈幻真人那清澈睿智的目光，蕭凡似有所悟，微微皺眉，竟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聲清笑，靈幻真人騰身而起，向山下的蕭羽等人飄然而去，唯有一縷餘音在蕭凡耳際迴響：「我等修行之人，一飲一啄皆有定數，切勿太過深陷滋生心魔…小凡…昨夜之雨已住，又怎能淋熄今日之火？」
「昨夜之雨已住，又怎能淋熄今日之火？」語聲雖是淡然，回蕩在蕭凡的耳邊卻絲毫不啻於幾個時辰前那響徹天際的炸雷！
——半日之後，在奉了掌教之命的靈幻真人相邀之下，抱著小火，與五行護衛一道，蕭凡拉上真兒便隨在靈幻真人身後向蜀山大殿御空而去…
一路上的景緻雖縹緲依舊，但入眼的風雲變幻較之日前入山之時卻又不盡相同，入目之下，恢復了少年心性的蕭凡不禁是有些疑惑：「靈幻長老，怎麼蜀山今天的景象和前幾天好像有些不一樣啊？」
「應劫之人果然眼力非凡…」靈幻真人捻須微笑，「我蜀山一脈，雖名諱中有個『山』字，卻並非開宗立派於凡間名山之中，而是數千年前，由祖師爺虛凡道人與他的八位師兄弟一起，施無上神通，在這蜀中峨嵋絕壁之上、虛空之中，憑空劃出了這一方仙靈之境，並號之為『無塵幻天』…」
如此仙境竟是合九人之力建於虛空之中，蕭凡等人均是咋舌不已，便連靈幻真人每每想起祖師的這番神通之舉也都微微有些心神激蕩，語聲亦不覺上揚了幾分：「此『無塵幻天』雖稱之為天，實為一陰陽幻陣，陣內陰陽各成一境，平日里每隔一天便陰陽輪換衍那相生之道，使得大陣之內的整個蜀山仙境無時無刻不是靈氣充沛異常；而若有外敵入侵，則陰陽雙境同啟，縱然那上界天仙入得陣中，若想全身而退亦是難事…今日我們所見，便是那陽境了…」
說笑間，一座巍峨恢弘通透著無盡古老威嚴氣勢的大殿已遙遙在望，蕭靜兒眼尖，素手指著那殿前匾額嬌聲叫道：「『元極殿』！靈幻爺爺，我們是不是就是要去這元極殿啊？」——小丫頭還沒有修鍊，始終覺得叫爺爺比長老好聽。
靈幻真人也不以為意，不知道已經絕了塵俗多少年的他驀然聽得這聲「爺爺」，心底竟有些難以言明的感覺，笑道：「沒錯，那元極殿便是我蜀山的議事大殿了…掌教真人此刻便在那殿中相候。」
片刻，一行人便落至殿前廣場之上，蕭凡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宏偉的建築，不禁好奇的四下打量起來——
仿似由一塊巨大的潔白玉石雕琢而成，數百丈方圓的廣場之上處處溢散著淡淡的潔凈光芒；而在那遙對元極殿正門之處的廣場中央，一副十丈高下的太極圖宛若天成般拔地而起，四周，八根盤龍玉柱環繞而立，一縷縷若隱若現的淡淡光練不時從八個龍口之中徐徐湧出，在太極之上交織飛舞，勾勒出一道道玄妙至極的軌跡…
水行蕭瀅，雖然修為在五行護衛中不算最高，卻是他們當中最為博學的一個，在蕭冢那十幾年修鍊時光里，除了「五行玄心訣」一點沒落下之外，最感興趣的就是纏著老祖宗傳授術演推算及陣法布置了…此時陡然瞧見場間如此玄奧布局，秀眉微蹙，心下隱有所查，不禁喃喃念道：「乾三連，坤六斷，震仰盂，艮覆碗…」
驀地靈光一現，失聲嬌呼：「太極八卦生衍化虛大陣！」
「哈哈…鎮魔蕭族之人果然非比尋常！」一聲清笑傳來，元極殿之中緩緩行出一身束太極八卦袍的清矍道人，微笑著看向蕭凡眾人。
「貧道蜀山靈鶴子，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