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後生出馬

八月底的太陽依然不偷懶，七點不到，它就把第一抹霞光鋪在了東華林區唯一那幢別墅的頂樓上。

此時，一輛白色轎車停在別墅門口，下來個三十四、五的男子，他文質彬彬，拎著公文包的手也保養得細嫩白皙，只是他的眼睛不願為他撒謊，那裡面射出來的光簡直能穿透他那厚厚的鏡片。不過，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只是吳長輝的秘書。當然，吳長輝給他的待遇過了一個秘書應得的十倍，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這是乾爸對他的信任。

吳長輝有很多乾兒子，可是能夠這麼年輕就得到他如此重用的，只有馬述一人。為了讓馬述參與公司的內務，吳長輝的確煞費苦心，當然，主要是馬述的能力讓公司那幾個老頑固不得不服。

六年前，吳長輝打算把生意轉入正行――他是徹徹底底的流氓出身，家族淵源可以追溯到明朝的青幫時代。只是他的祖先沒有誰比他幹得更紅火，在黑幫家族的事業里，他算是光宗耀祖了。

一個好漢三個幫，吳長輝也正好有三個當年跟他一起打天下的死黨，只是後來成了他想金盆洗手的絆腳石，也就是他私底下跟馬述說的「那三個老頑固」。

斗垮那三個老頑固的過程固然精彩，其結果也令人滿意，而最讓吳長輝欣慰的還是他六年前一眼就認定了馬述這個人。

當時他在省城一家最豪華的酒店裡召見馬述，二十九歲的馬述一進門就顯示了非凡的洞察力。

「乾爸要我現在就停止博士學業嗎？」

「是的！」

「那好，請乾爸為我舉行一個排場的婚禮。」

「哦？這是你幫我辦事的條件？」

「不，這是我對乾爸的報答，我要娶的是司法廳廳長的女兒，而且我愛她。」

「很好！」吳長輝大笑，「這麼說，你知道我要你做什麼了？」

馬述點頭。兩個月後，他帶著他的妻子肖萍回到了通陽市他乾爸的家裡，並且立馬著手行動。他用了三年時間作準備，那三年裡，他一直打麻痹戰，致使那三個老頑固以為他們的大哥老眼昏花了，竟讓一個政法大學的文弱書生來參與公司內務，所謂的公司內務全是些見不得光的黑幫交易，還包括一些違法行業，比如**、賭博，至於販毒，那是公司里最高級別的經營。但是不管怎樣，這些都是吳氏集團各種正當生意的原始資本，也是吳長輝的一把天梯，它讓一個流氓成了優秀企業家。

現在吳長輝居然不要這把天梯了，這讓他的三個死黨惱火，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大哥找了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來作助手，這事滑稽得很，可又玄乎得很――政法畢業生來給黑幫「擦**」固然搞笑，可別讓他抹得到處都是「屎」，那時怕是沒人笑得出來嘍！

馬述的確讓他們在後來的三年裡嘗到了「屎」的滋味――醫院裡常有這樣一種病人，他們得了絕症，為了不在病痛中死去，他們選擇安樂死。馬述正是借鑒了這一非常人道的手法，所不同的是，他沒徵得那三個老頑固的同意就讓他們「安樂死」了。

至於馬述是怎麼讓他們一個進了瘋人院，一個死於車禍，另一個至今下落不明的，那就無人得知了，而且對於吳長輝來說，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當他以一個優秀企業家的身份出現在公眾場合時，再不必擔心有人會突然提出異議。還有一點，他憎惡自己過去的歷史，這可能會讓他的子女蒙羞，幸虧兒女們對他的那些過去一無所知，也因此都以他的事業為傲，並且他的大兒子吳浩在一年前做了市長的乘龍快婿，這對吳氏企業來說，可謂錦上添花！

當時，馬述正忙著收拾最後一個老頑固，所以沒去參加吳浩的婚禮，吳浩對此耿耿至今。因此馬述被吳浩評價為傲慢無禮，甚至忘恩負義的人。只有吳長輝知道馬述究竟有多忠誠、多孝順！可惜他不能讓兒女們知道他們這個乾哥哥的美德，否則整個世界都會亂套！

吳長輝如今的生活可算愜意到頂了，有了馬述，他的事業早已平穩過度且如日中天，除了原來的鉛鋅礦和煤礦產業，他還拓展了其它項目，大到房地產、旅遊業，小到餐飲、服裝。他聘用了各式人才為他打理這些生意，可以說，他是個別具一格的商業天才。

「英雄不問出身」，這是他用來鼓勵那些低職員工的慣常語，這使得每個為他打工的都相信，只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吳總給每個人的機會都是均等的，因此吳氏的員工都是忠臣。

不過，吳長輝的生活里也有遺憾的事，先是他的妻子在五年前因肝癌去世，其次是他的兒女中沒一個想做生意，大兒子就不說了，他在政界混得蠻好的，明年就有望當上宣傳部部長；二兒子吳傑有點離譜，這小子義無反顧地報考了省師大，而且就在昨天，吳長輝接到這小子的最後通牒――如果不讓他在家鄉做一名中學教師，他就到他那個外地女朋友家裡去做個上門女婿，因為他女朋友的爸爸是當地一所中學的校長，可以為他在那兒謀個他理想的職業。

吳長輝投降了，所以吳傑答應帶他的女朋友回來，並且就在今天。

不過吳長輝一大早把馬述叫來並不是為了商量怎麼給兒子接風，這事他昨天就吩咐過馬述了，他今天要談的是一件堪稱生死攸關的大事，而且這事在他心裡壓了二十一年，已經成了他的一塊心病，或者說，就象裝在他心裡的一顆定時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