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哥們翻臉
郭麗的心情糟透了，儘管從醫院回來的一路上，吉揚都在跟她說些輕鬆話題，可她還是管不住自己的眼淚，她不相信肖萍得了絕症，那是因為肖萍從來不象個病人；她不相信肖萍快死了――病床上的肖萍象個順產後的婦人，蒼白而恬靜、虛弱而安心。她對每個前來探望她的人都抱以安慰似的微笑，她甚至跟郭麗談到該怎樣安排生活才更合理，好像還有幾百輩子要過似的，連在什麼季節往客廳里放什麼樣的花插，她也沒漏掉！
郭麗回想她的一笑一顰，陣陣悲酸湧上心來，難道老天認為她太完美，應該把她請到天上去？
郭麗黯然落淚，吉揚遞過去一張紙巾，打算離開這女孩的宿舍，好讓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場，既然女人是水做的！
「別走。」郭麗怯生生地喊出一聲。
吉揚不由心裡一疼――哥哥咽氣的時候，自己也是這麼喊了一聲，只不過是在心裡罷了。
「我讓阿傑來陪你。」吉揚掏出手機翻了半天，突然想起自己沒有吳傑的號碼，可他們不是鐵哥們嗎？
吉揚有些頹喪地找著煙，其實他好幾天沒抽了，馬述大哥總在忙，所以一直是他在醫院裡陪肖萍，病房裡不準抽煙，他藉此機會向女護士們展示了非凡的自制力。可是這會子不需要，面前是未來弟媳嘛！
郭麗出其不意地遞來一支煙，吉揚嚇了一跳，「你……也抽？」
「什麼呀？」郭麗苦笑，「是阿傑的，他跟我吵架時故意抽來氣我，其實我才不在乎！」
「這樣啊。」吉揚淡淡笑著點燃煙，「阿傑呢？今天不是周末嗎？」
郭麗沒聽見似的把目光移向窗外，答非所問道：「馬述大哥不愛萍姐嗎？怎麼不在醫院陪她？」
吉揚隨她把目光移向窗外，許久才輕嘆，「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可是萍姐就快……」郭麗哽咽難言。
吉揚凄凄一笑，目光幽遠而沉靜，「但教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
他念的是白居易《長恨歌》里的一句，暗喻肖萍要到天上做神仙去了，這正合了郭麗的心意，她不由笑了，「真是不可盡信人言，伯父說你不學有術，阿傑說你附庸風雅，還說你是個―……」郭麗突然緘口，神情很是尷尬。
吉揚微微一笑，「他說我是個風月浪子，還有流氓詩人什麼的，對嗎？」
「你都知道啊？」郭麗驚訝道，「他那麼說你，你不氣嗎？」
「幹嗎氣？他的評價很中肯嘛！」
「那是你，換作阿傑，早就受不了啦！」
「這也很合理啊，讓受得了的去受，受不了的別惹他，這世界就更美好了！」
郭麗大笑，「你真是個大肚漢！」
吉揚故作惱狀，「怎麼不說我是笑彌勒？」
「好好好，」郭麗也故作無奈，「你喜歡怎樣就怎樣吧，只怕天下沒那麼多可笑之人給你笑。」
吉揚調皮地把頭一歪，「那我就去找天下難容之事，把它們全塞進肚子！」
「說來說去，你還是大肚漢呀！」郭麗捶了吉揚一下，吉揚忙捂了肚子把脊背讓給她，「打哪兒都成，別傷了我這容天下事的肚子！」
郭麗更好笑了，她使勁捶吉揚的背，吉揚故意大聲喊疼。此時門被推開，哦不，是被撞開，吳傑木頭似的杵在門口，屋子裡的兩個人頓時啞然。
郭麗看也不看吳傑，轉身去整理桌上的作業本，語氣滿是抱怨，「你到哪兒去了？我在醫院等了半天也不見你來！」
「有那麼久嗎？我聽門衛說你早回來了，怎麼樣，跟吉揚還開心吧？」吳傑這話不陰不陽，明明在跟女朋友說話，眼睛卻盯著他的鐵哥們。
吉揚嗅到一股火藥味，郭麗卻若無其事，「開心啊，你一來我們就不開心了！」
這是怎麼說？吉揚比吳傑還急，他知道郭麗在跟阿傑使性子，可也知道阿傑的性子更拗，急得他朝阿傑伸出手去，「別誤會……」
吳傑冷笑，照準吉揚的臉上幹了一拳，吉揚一頭撞在牆上，郭麗嚇得尖叫，她反應了好一陣才想起應該把吉揚扶起來，「沒事吧你？」
吉揚不及答話，吳傑衝到郭麗跟前，「心疼了？」
郭麗想也沒想就給了吳傑一耳光，吳傑也是不假思索地還過去一嘴巴。兩人都怔住了，郭麗不相信吳傑會打她，吳傑也不相信自己會打郭麗。
「讓開！」郭麗吼吳傑簡直象在吼一隻狗，攙扶吉揚的動作卻十分輕柔，「你怎麼樣？」
吉揚擦去嘴角的血，撫撫額上的青包，笑起來，「我還不知道阿傑有這麼大的勁，以前在學校我一跟人打架，他只會在旁邊干著急，這下好了，打架多個幫手！」
郭麗啼笑皆非，她是由衷地佩服這個「大肚漢」，吳傑在一旁連聲冷笑，「我也是這兩天才知道，我上大學這四年裡，你已經成了個家喻戶曉的爛人！」
「吳傑！」郭麗生起氣來還是那麼文靜，「吉揚是你的朋友，你怎麼幫著別人亂說他？」
「亂說？」吳傑冷哼，「你問他我是不是在亂說？」
「無聊！」郭麗白了吳傑一眼就轉向吉揚，「傷得重嗎？上醫院吧！」
「沒事！」吉揚對著鏡子理頭，其實視線有些模糊，剛才那一下撞得不輕呢！
「還不走嗎？」吳傑擋在鏡子前，「這裡是學校，不是你這種社會敗類可以來的！」
「你瘋了？」郭麗推了吳傑一下，吳傑氣得咬牙。
吉揚卻笑起來，「社會敗類更應該來學校接受教育，教師不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嗎？阿傑啊，你應該拯救一下你朋友的靈魂！」
「你也瘋了！」郭麗一臉嗔怪，眼中不乏柔情。
吳傑看得心口冒火，「吉揚，從今後你不是我的朋友，不管你爛到什麼程度，總之你給我記住，朋友妻不可戲，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郭麗氣得扭手，不等她作，吉揚又笑起來，「阿傑，你教哪一科呀？先說了我不是你的朋友，然後警告我朋友妻不可戲，前後太矛盾了吧？你可別誤人子弟哦！」
吳傑氣得要命，郭麗笑得肚子疼，吉揚故作凝重地拱拱手，「告辭！」他噓著口哨下了宿舍樓，當他鑽進車裡時，心口卻隱隱作痛。
大肚漢不是那麼好當的，笑彌勒也有眼淚，只是都流進了肚子，誰讓他要容天下難容之事呢？也包括自己的苦楚和悲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