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優秀青年劉西南

作者有話：我在起點網連載的另一部小說《玫瑰之谷》，是與地震，職場，情感有關的小說，歡迎閱讀。

陳原是搞藝術的，經常背著行囊和省吃儉用買下的高檔尼康相機到西藏、雲南、青海雲遊畫畫、攝影，一年有半年在路上，偶爾有幾幅作品在省市獲獎，也沒見什麼影響。白一帆娶了阿妖，填履歷表時社會關係一欄增加了一大串親戚。

阿妖有一個姐姐叫李潔，大學畢業後分到工廠，一三五晚上翻譯英文資料，二四六晚上學日語，頗有事業心。但是李潔的脾氣近來有點古怪，雨打梧桐，她莫名其妙地煩躁。月圓月缺，又惹得她傷心掉淚，還常常寫日記。李潔的日記像散著腥氣的魚，勾引得她母親像一隻饞貓。

鄰居陳阿姨來了，李潔母親跟她說起大女兒的變化，陳阿姨一聽就明白，說：「你們家李潔，該結婚了。再拖下去，容易得病。」陳阿姨的意思是女孩子年齡大了不出嫁會得癔症。陳阿姨在市精神病院上班，見過許多到年齡沒有結婚的女孩得了癔症。

陳阿姨還說：「現在優秀的小夥子是搶手貨，三十多歲可以找二十的，年輕女孩反倒越優秀越不好找對象，鬧不好就要當老處女。就像水蜜桃，越是上等白裡透紅舌頭一舔就破的，越是放不得。」那時還沒有剩女這個說法，所以陳阿姨用了水蜜桃的比喻，水蜜桃吹彈可破，是最放不得的東西。

歷來李家的教育思想都是事業至上，事業都不成先考慮個人問題就是沒出息。這種教育在阿妖身上是完全白費了。

說白了，阿妖考大專班就為的是可以擴大接觸優秀男生的機率。在阿妖看來，大學校園花好月圓，和從前書生跳牆頭跟小姐私訂終身的後花園差不多。大學校園就是這麼個才子佳人邂逅的後花園嘛，要不然為什麼校園裡除了有試驗室圖書館還要有湖有草坪樹林?

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談情說愛有個背景嘛。這就叫開篇不說紅樓夢，讀盡詩書也枉然。

所以阿妖覺得在校園不談戀愛，大學就白讀了，只是書獃子。阿妖不屑做書獃子，她從來都是把書用得恰到好處的，比如說找白一帆借書，然後還書，一場百年好合由此就拉開了序幕。

但阿妖的姐姐李潔卻是把這種教育全盤吸收到血液里了。李潔日記本扉頁上寫的是馬克思的名言：如果我們選擇了最能為人類謀福利的事業，那麼…云云。但李潔畢竟二十五歲了，到了陳阿姨說的不結婚容易得癔症的年齡了。李潔的日記本粉紅緞面，每一頁都有花邊，散出幽香，引誘人生出窺探的興趣，所以李潔媽就偷看了，偷看了一次不過癮，又連著偷看了幾次，就像做過一次賊的人，要金盆洗手就很難了。

李潔現當媽的為老不尊三番五次偷看她的日記后大雷霆，這本是一個人的**被**的正常反應，李潔母親卻想，「陳阿姨的話果然應驗了，李潔果真該結婚了，這不，脾氣都變了。」

李潔一氣之下改用英文寫日記。李潔母親上幾次看到李潔抄了許多情詩，從中國的關關雎鳩到外國的普希金，無不烈火烹油，澎湃熾熱，但關於她本人卻隻字未提。李潔媽相信繼續看下去就會找出蛛絲馬跡，偵破掉這個案子。所以白一帆來家時，岳母大人就偷了李潔的日記來讓白一帆翻譯。

白一帆翻譯了幾頁，知道這是李潔的日記就不幹了，說要尊重大姨子的**權。不過夠了，李潔媽已經知道李潔愛上了一個叫方建華的男生，而且已經陷人情網難以自拔了。李潔的父母托熟人很快就掌握了方建華的情況。方建華，男，現年二十五歲，民族，漢，文化程度，高中。技術好，政治表現一般，曾被記大過一次。

李潔母親沒想到對方還有歷史問題。一了解，原來方建華剛進廠就碰上部領導來視察，在禮堂聽部長講話的時候，坐在方建華前面的是一個外號「白蘭瓜」的禿子，頭上永遠戴著帽子。方建華從來沒看過他不戴帽子的樣子，好奇心害死貓，忍不住伸手捅了一下，「白蘭瓜」的帽子就一下掉地上了。「白蘭瓜」不長毛的腦袋被曝光，回頭張嘴就罵方建華「狗娘養的！」。

方建華正在沒事都要打架流鼻血的年齡，一聽別人把他祖宗三代連將來的孫子都罵了，揪住對方就打了起來。廠里認為情節特別惡劣，給方建華和對方記大過一次。

李潔的父母當然不同意李潔跟這樣一個政治表現一般又沒上過大學的年輕人談戀愛了。但李潔跟方建華是高中同學，如果硬將他倆拆散，說不定適得其反，像梁山伯跟祝英台一樣弄個化蝶的佳話出來千古傳誦。正好李潔的父母認識市國防工辦的主任，就來了個釜底抽薪，把方建華弄到上海機床廠去實習一年。方建華一走，李潔媽就託人給李潔介紹對像，都是大學本科，長得也人五人六的，有兩個還在讀碩士研究生。

可李潔一個都看不上。

現在妹妹阿妖都已經結婚了，開口一個我老公，閉口一個我老公，姐姐的事八字還沒有一撇，眼看要往老處女的方向展了，李潔的婚事就成了這個家庭最讓人操心的事情。知女莫若母，李潔的母親知道能打動李潔的不是地位不是金錢而是要有內涵有深度，有事業心，搞的是高精尖的科學，最好是研究原子彈的。

巧得很，還真介紹了一個研究原子彈的，在中國工程物理研究院工作，小夥子文質彬彬，可李潔說的是什麼話?李潔說：「媽，你覺得好，你自己要吧。」氣得李潔母親血壓刷地一下就上去了。

李潔母親痛心疾地伸出手指說：「八個了，都見了八個了，就沒一個你看得上的?」李潔說：「又不是我要見的，是你強迫我見的。」李潔媽著急說：「你都二十五了，你妹妹比你小三歲，都結婚了。你沒聽說嗎，現在公雞都漲價了。你看一帆，來寧陽報到那天就差點給人搶去，還好一帆不是那種陳世美。」

李潔的父親也很關心女兒的婚事，老頭跟老伴是組織介紹的，一輩子沒有浪漫過，問：「丫頭，我們不懂那個什麼愛情，你要找個什麼樣的，能不能具體一點?」

李潔一哂，「說了你們也不懂，感覺，一看就沒感覺的不行。」

李潔的母親不得要領，老頭子卻理解了，對老伴擺手說：「這丫頭，還想著那個方什麼華。」

星期天到家裡來跟李潔見面的是一個叫劉西南的優秀青年，大學畢業分到在寧陽部屬的機械設計院工作。陳阿姨覺得這個小夥子跟李潔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熱心地替他們撮合。李潔媽激動地拿了小夥子的免冠照讓阿妖看，「你看看，你看看，多神采奕奕!比方建華強多了。你姐會看上方建華，主要是因為她接觸的異性太少了。」

阿妖吐舌頭，「還少啊，你都讓我姐看了八個了。」

劉西南是第九個。星期天一大早，阿妖的母親就帶著小保姆買菜去了，李家對這次相親非常重視，又買了雞又買了魚，魚買回來還是活的，養在衛生間的大盆里。誰知那魚居然寧死不願為魚肉，挺身而出竟蹦到便池裡去了，而且一個猛子扎進了便池，頭朝下把廁所下水管道卡得死死的。

這種臟活自然只有男人出馬了。白一帆趴在地上，頭朝下忍著臭氣和一陣陣噁心用鐵絲1鍥而不捨地往上勾，謝天謝地，終於把魚勾了上來，沾了糞便的魚鰓一張一合。

白一帆臉上現出打下江山立了大功的神氣，把魚往地上一扔。「還是活的，尾巴還在動。」

岳母連說，還是一帆能幹，還是一帆能幹，這魚好好洗洗燒燒一樣的吃。阿妖說，心不誠，拿臭屎魚招待人家，我姐的事肯定搞不成。

死丫頭，烏鴉嘴，我碰到白曉來，她兒子都快四歲了，我怎麼能不急?

我姐明明有對象，誰叫你硬要把人家拆開的?要是姐一輩子不結婚，罪魁禍就是你。阿妖不服氣地說。

白一帆的岳母顧不得跟阿妖鬥嘴。人家小夥子一會兒就到了，你姐姐怎麼還沒回來?她到底去哪兒了?

正說著，優秀青年劉西南在陳阿姨的陪同下來了，劉西南個子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當真有點神采奕奕。白一帆見岳母樂得嘴都合不攏了，魚尾皺此起彼伏，想起李潔說的「你覺得好你就自己要嘛」，偷偷笑了。

李潔媽拿了水果忙著要削，劉西南說：「阿姨，我自己來。」便把水果刀拿過去削，削好一個先遞給未來的岳母，未來的岳母笑得下巴差點脫臼，連說：「你吃，你吃，陳阿姨吃。

李潔父親坐在沙上，笑眯眯地觀賞目測。

李潔呢，這丫頭哪兒去了?

阿妖泡了茶端來。陳阿姨說，這是李潔的妹妹李耀，已經結婚了，兩姐妹一個模子出來的。小夥子見過李潔的照片，又聽說跟阿妖一個模子出來的，想起新疆民歌「帶著你的嫁妝，帶著你的妹妹，趕著那馬車兒來。」心中大喜。

陳阿姨說，李潔上大學時那麼多人追她，她都看不上，你們倆有緣分啊。

有緣千里來相會嘛。小夥子大方地說，陳阿姨說她不好意思，我說我來好了，我是男的，應該主動一些。

相親好比草簽合同，甲方來了，乙方遲遲不露面就顯得沒有誠意。幸好有白一帆充當嘉賓，陪著劉西南高談闊論。其實李潔就是為了躲今天的相親，李潔覺得愛情應該是月黑風高天的生死相約，是飛蛾撲火的不顧一切，讓人介紹實在太滑稽了。跟阿妖說，媽愛折騰讓她折騰去吧。

時間過了一個半小時，牆上的鐘已經過了十二點，優秀青年坐不住了，頻頻看錶。是嘛，人家都來了快兩個小時了，人家要看的是李潔，白一帆連篇閑扯，人家已經有點不耐煩了。小保姆早已做好飯菜，李潔卻還不露面，小夥子的話比剛來時少多了，氣氛變得有點尷尬。

正在一家人著急的時候，李潔回來了。

李潔氣喘吁吁，滿臉通紅，一頭撞進來，白一帆的岳母和陳阿姨見了李潔好像天上掉下個活鳳凰，顧不得埋怨她，說，你可回來了李潔，人家小劉已經等你好半天了。李潔勉強朝劉西南點了點頭，臉上的紅暈像胭脂一樣泅開。李潔的態度讓她母親吃了一粒定心丸，看來今天這次相親活動李潔是在心裡默許了的，不然她也不會這麼羞答答地臉紅了。

根據李潔母親的直覺，害羞了，就表示有希望了。

李潔說：「媽，我去換件衣服。」白一帆岳母說：「去吧去吧，換好了趕緊出來。」啊呀呀，還要換衣服，還要打扮得漂亮一點，女為悅己者容，有門了!阿妖早看見李潔跟自己使眼色，跟著進了李潔房間。

李潔一把抓住阿妖說，方建華回來了，我要跟他走!李潔父母把方建華打到上海學習，為的是距離遠了年輕人不顧後果的熱情就會冷卻，哪知距離最能產生美感。王母娘娘的銀河又如何，還不是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這對年輕人每周通兩封信，寫了一百多封情書，全鎖在李潔辦公室抽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