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犯罪之源(5)

第四十六章 犯罪之源(5)

酈紅拖著困憊不堪的身體,徘徊在火車站身無分文,看著玻璃窗里香氣撲鼻的滷雞,飢腸轆轆。唾液從她的嘴角流出,她咽回唾液,戀戀不捨地離開櫥窗。她想:要是她也象書中的那些盜賊就好了。

一個璞玉渾金的姑娘就這樣在飢餓製造恐怖的環境中產生了這樣的荒謬想法。

就在這時,她瞥見近處一位老太太,她打扮高雅,很象法國貴太太,手裡拎著一隻精緻玲瓏的黑包。她從包里取出一疊厚厚的鈔票,抽出一張,買了一包點心,悠然離開。

酈紅在一種奇異力量的指使下,也莫名其妙地跟著老太太。一路上閃過種種善惡對抗的念頭,好象是飢餓佔了上風。

老太太拐進一條小巷。四處無人。酈紅的心越跳越快,幾次欲步起身想奪包,但都莫名其妙地停住。她真想轉過身逃之夭夭,但飢餓的昏所產生的念頭拖住了她繼續跟蹤。此時,她飽經風霜憂患的被恐怕和驚嚇嚙碎了的心靈已處在一種精神癇厥中。當眼看老太太就要走出小巷時,她牙一咬,劈手奪過老太太的黑包,正想跑,不料腳一絆,撲倒在地,手中還抓著包。

酈紅迅爬起,拔腿想跑,但被一雙有力的手拉住了。老太太既不叫喊,也不求救。酈紅急了,連忙右腳側移,左腳插在老太太右腳跟,企圖扳住她的脖子摔她個背包。不知怎的她「撲通」一聲摔倒在地,獃獃地望著老太太。

「起來,姑娘。你的武藝不錯,可惜你餓了,功力也還不夠。」老太太並非有一絲的嘲弄,和藹地笑了笑,扶起她。「這是給你的。」她把點心遞給酈紅。

酈紅抓起點心就吃。

「慢慢吃,別噎著。」老太太關切地說。

「送我去吧,進監獄還有飯吃。」酈紅吃完,冷漠地說。她羞愧的眼光茫然而又憎惡地看著老太太。

「如果你不嫌棄,請吧!」老太太炯炯有神的眼睛閃射出遠見卓識者的光芒。

酈紅莫名其妙地跟著風度高雅的老太太走進一家高級飯店。

老太太不住地點頭,把菜一塊塊夾到酈紅的碟子里,投過同情的目光。酈紅毫不隱瞞地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了她,並泄自己對世間的不平。

「你不喝酒?」老太太問。

「嗯。」

老太太往自己杯里斟滿酒,一飲而盡,「為了有飯吃,我教你盜竊吧。」老太太直截了當地說,語氣輕鬆,神色自若。

大娘,我不願意犯罪。」酈紅臉一紅,急忙說。

「好吧。」老太太站起,仍然是和顏悅色的笑臉。「我相信你,憑我們的良心,你不會出賣我。這是我的地址,有困難找我。再見!」

她從筆記本里抽出一張卡片,把一疊人民幣壓在卡片上,轉身離開飯店。酈紅望著老太太的背影,惘然若失。

酈紅接到s市朋友的來信,說只要有錢就可以打開門路回紅急於想擺脫目前的處境,離開草原,便去找老太太。她向老太太說了自己的打算。老太太欣然答應,指點酈紅怎樣賄賂,然後把五千元錢給她。

「這麼多錢?!我怎麼還你?」

「去吧,孩子,象你這樣身份的人這點錢是不嫌多的。」

老太太送出淚流滿面的酈紅。酈紅凝視著她慈祥端莊的臉,一頭撲在她懷裡。「別這樣,孩子。」老太太撫摸了一下她的頭,推開她。

金錢關係**裸地打開社交大門,想利用手中的一點權力的人,是不會放過有利可圖的受賄的。任何愛財如命的吝嗇鬼都會不擇一切手段賺錢。誰不愛錢,這是一句謊話。那些樂於受賄的人總是想利用手中的最後一點的權力榨取權力的油水。

世界本身就是一個金錢世界,金錢與權力結合便是操縱世界的雙手。

酈紅毫不吝嗇金錢,終於成功地病退回s市。

回到又得費用大量的金錢,知青辦、勞動局、工業局、商業局,凡是要找門路的地方都得花錢。

金錢可以打開社交的大門,卻打不開父與子命運的大門。商業局長對酈紅**裸地說:「即使你送給我全世界的黃金我也無可奈何。你父親的問題棘手啊!再說病退……不過,你可找勞動局長再想想辦法……

工業局長也是這麼說的。他說話的語氣中含著一種提醒,一種狡黠,一種心領神會的交易。

「……我只要一個條件,你嫁給我兒子。」勞動局長妻子說著與丈夫走出房門,把酈紅與他們的兒子鎖在他們的卧室里。這位好逸惡勞、蝟褻的醜陋兒子,從第一次見到酈紅后就日思夜想,寢食不安,纏著父母無論如何一定要將酈紅弄到手。今天,他見酈紅落入圈套,便按捺不住心頭的狂喜與淫穢,一邊說著魔力,一邊脫衣服,向酈紅撲來,被酈紅擊昏在地。

她完了,一切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都泯滅了。

酈紅花費了巨大的精力,大量的金錢,但最後只落得一張回城戶口遷移證。從此,那種血統論與**裸的金錢關係徹底改變了酈紅。

她摘下戒指,抹去對社會的信任、依賴,並在絕望中確立新的荒唐的從未想到過的信仰——上帝。她相信上帝,唯有上帝才是她唯一的信仰——因為這世上已沒有她所信任的東西了。

酈紅第二次來找老太太。

老太太叫吳姍姍,解放前是有名的江洋大盜。她祖先都是俠客大盜,武藝眾,盜竊技術屈指可數。國民黨曾試圖破獲作案繁多的吳姍姍集團,但未能如願以償。吳姍姍繼承了祖先的血統,並加以改進、展,結合現代化訓練,獨創了一套極其出色的盜竊本領和格鬥技巧。

解放前,她的一家衰敗了,房屋被炸成廢墟,弟妹被軍統特務收買,兩個女兒、一個兒子被飛機炸死。解放后,公安部門在破獲一份軍統特務的檔案中現姍姍集團的檔案,立即組織緝捕。但吳姍姍趁戰爭混亂時期逃往北方,隱姓埋名,以盜竊為生。後由於她對**的政策改變看法與因孤獨一人,決定冼手不幹,靠巨額家資享度晚年。

但近來的政治風聲與酈紅的悲慘命運,又激起她的沉思。她憐恤酈紅,痛恨社會基層的**,沉睡了幾十年的盜竊之心又油然而生。

她問自己:「你死了,銷聲匿跡,這值得嗎?」吳姍姍想起,傳授一個外來的不幸者,雖違反了家規,但卻能薪盡火傳,不枉祖宗的英名。她決定選酈紅來繼承家業。

雲塊象漂泊在海洋中的冰塊,緩緩浮動。月亮鑽出雲層,象一個羞怯的姑娘靜美麗;大地酣睡在溫柔月光的紗帳中,露出慈祥的微笑。

淚水在銀光下閃動,象遙遠的幽靈在浮遊。酈紅站在冬青樹下,雙手捧著用紅綢包起的戒指。

「上帝,仁慈的上帝!聽我懺悔吧:我的靈魂不願我犯罪,可我的雙手卻違背了我的意願,去掏別人的錢包。原諒我,上帝!我的良心並沒有犯罪……」

酈紅仰望天空,默默地祈禱著,絞碎心的淚水,橫流滿臉。

許久,她把戒指藏進溫暖然而意識冰冷的心窩裡,開始全面接受吳姍姍嚴格、近似殘暴的訓練。靠體內的意志是無法忍受這些需要血的代價的野蠻訓練的,而只有那些在精神巨大的刺激下,在絕望下誓死求生的人才能忍受住這艱苦難言的錘鍊。

疼痛,呻吟,流血,已不成一回事。酈紅靠的並不是人們所讚揚的毅力,而是絕望——為了吃飯,為了復仇,為了走完人生的道路。

疼痛的呻吟成為她嚮往戰鬥的號角,眼淚成為她力量的源泉,成為擦洗鮮血的鹽水。多少天,多少次,她在訓練中昏厥,在噩夢中驚醒。她痛哭,裹著被單痛哭,隨後又象夜遊神似的爬起,在黑黝黝的夜中,在月光交織的懷抱中,在風雪交織的陰霾中,凝結著鮮血與眼淚,神經質地機械地進行徹夜不眠的訓練。

倒下了,爬起;前面倒下,前面爬起。

酈紅不僅從吳姍姍身上學會了非凡的盜竊本領和非凡的武功,特別是一掌能至人死命的霹靂掌,而且還學到了許多處世哲學。吳姍姍意味深長地對她說:「在這世上,政府也是強盜、兇手,他們用國家機器壓迫老百姓,挑起戰爭,佔領別國領土,這與我們去別人家盜竊有什麼兩樣呢?我專門盜竊不義之財,可政府並非如此!孩子,要成為一名行俠大盜,必須具有武士的勇敢,政客的狡猾,學者的智慧,商人的精明,演員的善變。」

汗水、淚水伴著酈紅訓練;汗水流了會再度蒸,淚水流多了卻再也流不出。酈紅哭夠了,心死了,她功夫也到家了。

「是的,眼淚伴隨我訓練,鮮血洗刷我傷口。」酈紅面對著冷酷的世界,自豪地回顧走過的艱辛歷程。

含辛茹苦的吳姍姍在一次不幸的示範中終於病到了。她一病不起,臨死前,把酈紅叫到身邊說:「孩子,你已成為一名出類拔萃的人,會比我強,但不要停步,要踵事增華。霹靂掌的功力要練到爐火純青,要揚光大。霹靂掌只有一個叫侯燁的人能對付。」她虛弱地說。酈紅噙著淚水,握著師父的手。她指指對面的牆壁,「裡面有一個—子……」她不出聲,用遲滯的眼光無力瞟一眼牆壁。

酈紅領會師父的意思,用一把調色刀撬磚縫,突然刀身插進一塊磚縫間,裂開一個磚塊大的洞。她伸進手,摸了一會,觸到右上角的一個暗紐,一按,右邊自動開出一扇小門,露出一隻精緻的固定保險箱。

酈紅取過聽診器,耐心旋轉由四個圓盤組成的四道鎖。五分鐘后,她打開了保險箱,取出一隻鏤刻有一對獅子的金匣子,隨後把牆壁復原。

她捧著匣子,走到師父床前。她驚住了,師父已溘然長逝了。「師父!師父!……」她搖晃著師父,呼喚,號啕大哭。

沒有眼淚的抽泣,哭得酈紅精疲力盡,她終於在理性中驚醒,最後吻別師父,打開匣子,取出裡面的四本書:《盜竊大全》、《作案心理學》、《霹靂掌》、《家史》。

酈紅捧著珍貴的唯一遺傳給她的「財產」,向師父深深鞠了三個躬,回到草原。在她祭祀仳離亭時,偶遇也準備出走草原、信馬由韁的閔毓、舒雄、詹翔、穆淑靜、陶娜、李莎、戚勝龍。他們都是在被迫無法生活的情況下,帶著滿身的傷痕,藏著草原人對仳離亭的古老傳說,來向草原祭祀。以前,被迫害得妻離子散的牧民總是在八月十五給仳離亭祭上羊羔后,走上「強盜」道路。命運竟是這麼巧,幾百年前的古老傳說竟在幾百年後的今天,把這群素不相識殊途同歸的人結合在一起。唯有閔毓,酈紅一眼就認出了,就是幫助過她的那個青年。他們共同許下復仇草原惡狼的諾言后,回到了s市。

過後,在接下來的一場夢中,她又度過了數個年頭。

太陽西沉了,晚霞的餘輝折射到這塊地勢頗高的草坪,襯映出一個罩著五彩繽紛光環的一動不動的人影……漸漸地,暮色合攏來,吞沒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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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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