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歹毒陰謀

第二十八章 歹毒陰謀

舒雄覺得六神無主,惶惑地遊逛大街小巷,象一隻沒有窠的鴿子。

「一切都完了。如今我落得一個人了!」舒雄辛酸地想道。但他卻不感到怨恨,只有痛苦,一種巨大的痛苦,使人難以自拔的痛苦,突然降臨到他的頭上……

他跌跌撞撞仰靠在離一家工廠不遠處的一顆梧桐樹上,注視大門。他試圖清醒自己的頭腦,趕走對夥伴的回憶,但他很難做到這一點。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是裴佳媚。她的臉蛋在夕陽的映照下白晰生動,吹彈欲破。

湖浜飯店。」舒雄接過裴佳媚手中的自行車,默默推著,情緒低落的象一個被戀人拋棄的痴情人。

「你有點反常。」裴佳媚看著舒雄悒悒不樂的神色說,不過並不介意。她需要的是他賜給她慷慨的珍饈美味。他就象毒品一樣,而她自己則象吸毒成癮的人,不時地需要服用。

湖浜飯店坐落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是一座高入雲霄的宏偉大廈。憑頂遠眺,全市景色盡收眼底。餐廳設在三樓,豪華、舒適,以烹飪技術精湛而聞名遐邇,同時也以菜價昂貴而令人咋目,當年各國租界大使都雲集這兒饕餮。

舒雄、裴佳媚從容不迫接過服務員遞過的菜單。舒雄點好菜,一摸口袋,糟了,沒帶錢!他想打退堂鼓,可當他看到裴佳媚正為他的慷慨點菜而微笑獻媚時,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對裴佳媚說聲去賣煙,朝樓下走去。

「奇怪,樓上有小賣部幹嗎下樓?」裴佳媚閃過奇怪的疑問,剛才舒雄摸口袋時的一愣又浮現在眼前。不過,她隨即自我嘲弄似地搖了搖頭。

幾分鐘后,舒雄回來了,往付款處付了錢。

「幹嗎要這麼多的菜?」裴佳媚感激地瞥了一眼,假惺惺地說,並為他斟滿酒。

樓下突然傳來隱約的騷動聲,隨後走上幾位公安在大廳里巡視了一遍,又下樓去了。

舒雄對公安的出現毫不介意,裴佳媚也神色悠閑地吃著。

「佳媚,我們結婚吧。」舒雄止住裴佳媚遞過的酒瓶,期待著回答。

他也不清楚怎麼會說出這句話來,結婚就意味著他離團,可想抹去不幸的記憶和不給夥伴增添麻煩,他只有結婚。叫他接受夥伴勸導,不隨心所欲接觸女人,他做不到。既然做不到,那還不如結婚,離開集團,省得以後給夥伴種下惡果。舒雄就是在酒精生作用時衝口說出「結婚」二字。

裴佳媚一怔,然即嬌飾住自己,又重提要一架電視機和擺設新房的藝術品。舒雄表示一切都能辦到。

顧客6續離去,服務員閑著沒事,交頭接耳議論剛才樓下被竊的新聞。裴佳媚真想用一塊木塞堵住耳朵,但那些刺耳的象長了眼睛似的鑽進她的耳朵。她為之一震,又想到剛才舒雄摸口袋時的一愣。

裴佳媚從湖浜飯店和舒雄就餐后,開始注意起他的言行,並著手調查他的經濟來源。恰巧此時,他認識了市委副書記的兒子。這位花花公子在相識不到一小時就向她求愛了,山盟海誓,痴情到了要自殺。裴佳媚同樣在不到一小時就躺在他床上,攤開貪婪著權欲、門第、金錢的*對這門婚姻,她感到鴻運高照。她多年來夢寐以求的願望,就是以自己的美貌攀上豪門之家,並以此躋身於上流社會生活。

但當她想起男友母親那種刻薄的門當戶對的觀念時,就不寒而慄。男友母親堅決反對這樁門戶不當的婚姻,好在男友已被她的美貌迷得神魂顛倒,不顧一切要娶她為妻。男友母親無奈,只好讓步,但卻提出:要她有響噹噹的嫁妝,否則不結婚。

她有響噹噹的嫁妝,可都是舒雄的。一旦她斷交了舒雄,她的嫁妝也就隨之丟失。舒雄絕不是一個好惹的人。如何辦?她又想起湖浜飯店顧客被竊的情景……「舒雄是扒手?」突然,她的腦海閃出這個可怕的念頭。她立即去了解舒雄的舅舅,結果現他舅舅並沒有寄錢給他一家。他的錢來路不明。

她思索良久,終於想出了一個一箭雙鵰的辦法:她要舒雄拿出三千塊錢,後天就結婚。如果,舒雄沒錢,必然去扒,她就把消息透露給給在公安局工作的男友。

當舒雄聽這位妖冶的女人在瘋狂作愛后讓他無論如何明天也要拿出三千塊錢結婚,否則宣告斷交關係時,真想掐死她。她還頗得意自圓其說道:「你見過雞吃米的情形嗎?雞啄食時總是用爪子把食物挑選一番,揀好的吃,把壞的拋在一邊。」

舒雄終於明白,這個女人的**是殘忍的、可怕的,她周圍籠罩著一種毒化了的空氣,這種有毒的空氣最終將使他喘不過氣來,使他一命嗚呼。舒雄領悟到這種愛情是一座火山,火山爆時總要吞噬和毀掉某些東西。裴佳媚的愛情與肉慾最終就會象一股灼熱的火山熔岩,要把人心燒焦。

他要麼離開她,要麼就在這條茫茫的**道路上跟她一起卷進暈頭轉向的旋風中去。**始於微笑,而終於墳墓。

顯然,舒雄不願離開裴佳媚,但他沒有辦法,他已避開了夥伴,一時拿不出三千塊錢。他只好去作案,反正他日後會如意報復的。

舒雄把自己刻意裝扮一番,走進友誼商店。

購貨大廳里,心情舒暢的顧客熙熙攘攘,穿梭不息。琳琅滿目的商品亮堂堂地排在陣列架上,暮色中的友誼商店充滿了怡然自得的氣氛。

舒雄裝束簡樸,肩挎黃挎包,讓人一瞧就知道他是出差人。

他清楚,偷竊是一門靈巧的手藝。他先要觀察周圍環境,物色對象。一切麻痹大意、自鳴得意、窮而裝富、富而顯貴的人都將成為酈紅集團扒竊的對象。

他放過一批外賓,把目光集中到衣冠整潔、談吐非凡的幾個幹部模樣的人身上。他們圍在藝術品陣列櫃前,指手劃腳地談論著,一副飄飄然的專家派頭。一個由一群中年人簇擁著的老學者,擠在一幅元代山水畫複製品前,用行家的眼光欣賞著畫。

四周好象有無數雙警覺的眼睛在盯著他,這是舒雄的第六感覺。他想退卻,但自然法則不僅支配著外部世界,也支配著心靈。在人不得不犯罪時,自由意志比理智的條規更具威力。他警戒自己必須小心謹慎。他環顧四周,沒有現什麼可疑的人,與他擁擠在一起的是二個地道的操著東北口音的出差人,正喋喋不休地爭論著商品的價格。

這時,一群遊客擁進商店,擠在老學者身邊。舒雄心裡一樂:人多對安全也是一種保障,這好比庸俗的話里也常有真理一樣。

他憧憬起明天的幸福生活,但好夢只是一瞬間,他隨即擔擾,他缺乏夥伴的配合,酈紅說過:別急不擇路地去干任何事情,特別是當你覺得孤獨和脆弱的時候。但他必須冒險。他向賣好畫后又對一隻瓷瓶生興趣的老學者走去,伸出了手。

「住手!」突然,人群中傳出一聲吆喝。老學者吃了一驚,回頭一看,一個強壯魁偉的青年手裡拿著他的皮夾,他的手腕被另一個青年抓住。

「扒手!揍他!」人群中立即有人憤怒地喊道,圍住了扒手。

青年人把舒雄手中的錢包還給老人,掏出手銬。舒雄認出他就是剛才購買結婚禮品的那個青年,女的警惕地站在一邊。突然,舒雄將被握住的手一轉,將青年騰空摔向人群,重重摔在地上。舒雄剛想跑,一支烏黑的手槍對準了他。他倒吸了一口冷氣,猛側過身將身邊的一個顧客拽住擋在胸前往門口退去。

「不準動!舒雄!」他轉身一看,那兩個操東北口音的「出差人」叫出他的名字,用槍抵住他的腰背,小心翼翼提防著。

「完了,預先布下的陷阱!」舒雄驚愕地想。

那個被摔的公安人員戰戰兢兢走上前給舒雄戴上手銬。舒雄見他們戒懼他的拳腳,便大笑著向門口停著等待的吉普車走去。「裴佳媚,這毒蛇!……」當汽車動時,他憤怒地從心裡喊道。

預審處立即審問舒雄。

黑洞洞的牢房,一股難聞的潮濕的霉氣撲鼻而來。舒雄感到噁心,渾身疼痛,剛一側身,胸口就一陣刀割似的劇痛,隨即整個身體也痙攣般地蜷縮起來,痛得他齜牙咧嘴,渾身上下滲出了豆粒般的汗珠。

監獄,這就是監獄的滋味。當舒雄感覺好了些時抱頭坐起,上午受審的可怕情景又浮現在眼前……

預審處副處長先是給他的面門一拳,然後再嚴厲凶暴地吼問:姓名、年齡、職業、作案次數、什麼地點、同謀是誰、頭是誰?

面對蠻橫、恫嚇、逼供、套供、酷刑,舒雄除了承認是扒手外,拒絕回答其它。

副處長和兩名魁偉的公安人員頓時惱羞成怒,他們還從未遇見過象舒雄這樣頑抗到底的罪犯。他們邁動著危機四伏的雙腳,向舒雄逼近……

長長的牢房走廊,一股旋風風馳電掣般地亂鑽,出凄慘的尖叫,彷彿似一群魔鬼在張牙舞爪混戰。舒雄閉上眼睛,倏地,副處長布滿血絲的暴怒面容又跳躍在他的眼前,合同兩名公安人員前後夾攻……打准了,他的胸口火辣辣的疼,象燃起了汽油。

他太單純了,沒有任何準備,認為審訊人員不會用拳頭。當他從挨打中迅反應過來后,憤憤地罵道:「法西斯!畜生!象什麼公安人員!簡直是國民黨!」他象熔岩噴似的從心底下出歇斯底里的喊叫。

他完了,罪上加罪,攻擊無產階級專政是法西斯專政,攻擊**是國民黨,誣衊公安人員是法西斯!

一陣奇癢,無數跳蚤、臭蟲無情地啃咬著舒雄,使他難受得渾身打滾這比死亡更難受的口渴此時也令人撕心裂膽般折磨著他。

「讓你嘗嘗監獄的滋味!」副處長的聲音,匯合長廊的冷風,鑽入他的耳朵。他嘗到了,這難熬的渴硬咽下半碗焦黃的米飯,渴得厲害。他狠搖著鐵柵欄,沖著長長的走廊吼叫:要水喝!」聞聲趕來的獄警狡黠地一笑,掏起一瓢水在他面前揚了揚,潑在地上。

這就是預審處副處長對舒雄頑抗的惡意報復。他的做法遭到了以刑警處長為的部分公安人員的反對。但他的結果是什麼?進五、七幹校學習。

他渴得難受……在金星四濺的渴與餓的煎熬中,他的眼前浮現出副處長凶暴成性的臉。這張臉象裝在萬花筒里似的變幻著。他覺得面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他苦苦思索,終於想起了,在一次武鬥中,這位「敢死隊長」也是這麼前後夾攻拷打對方的一個頭。他是建築公司的瓦工,怎麼會跑到公安局來?還當上了預審處副處長?

舒雄當然不知道,管司法的市委褚副書記投靠了中央的某個大人物,把老局長酈懿打入監獄,把自己的親信預審處副處長提升為公安局長。公安局長又把自己的「敢死隊長」拔擢為預審處副處長。褚副書記還把另一名親信調入法院當院長。

夜是那麼溫情、柔和,天空碧藍如洗,月光灑向森林、河流,擁抱這座美麗的城市。風輕輕地吹拂著河邊遛達的情侶,他們仰望星星,抒情懷。

監獄同樣是寂靜,但它是可怕的死寂,有的是毒蛇的火焰,死亡的黑煙。無論是什麼樣的罪犯,所處的是什麼樣的時代,蹲坐監獄的感受都是一樣的。監獄就是監獄,是正義對邪惡的鞭笞。舒雄躺在散著濃重霉味的稻草上,他能忍受一切皮肉之苦,也能戰勝恐怖,但卻不能忍受孤獨的折磨。孤獨是最殘酷的刑罰。人在失去自由的時候才覺得多麼需要朋友的幫助;人在落入陷阱中的時候才想起朋友的勸戒是多麼的中肯,是真正的朋友。此時,舒雄內疚愧恨自己不聽夥伴的勸告,以致陷入美女蛇的陷阱。「裴佳媚,這該死的衣冠梟獍!」舒雄一想到裴佳媚就滿腔仇恨,誓要報仇。

嫉妒卑鄙的東西,毀了我與夥伴的友愛;邪惡,這巫婆,蒙蔽了我的眼睛。我的夥伴,我怎能對得起你們!……舒雄惡夢纏身,夢囈著。他飢餓的眼裡突然看見美酒佳肴,便不顧一切撲了上去……他醒了,撲在稻草上,抓起一把稻草,塞進嘴裡。

他半睡不醒爬向鐵柵欄:他微弱的聲音伸向漆黑的長廊,然後被夜色吞噬。

審訊在繼續進行,副處長用盡了一切辦法軟磨硬泡,但無法叫舒雄開口。

「魚游釜中,看你還能猖狂幾時!」副處長請示局長后,準備以舒雄「攻擊無產階級專政是法西斯專政、攻擊**是國民黨反革命罪」向檢察院移交案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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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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