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想起周朴園逼繁漪喝葯那場景

十

含之這幾天特別累，姐姐在學校教書，又擔著畢業班的班主任，馬上就要進入期末大複習了，所以白天根本沒有時間到醫院。

含之早上先送完孩子，然後給父親送飯，還要照顧父親輸液，然後再接孩子做飯送飯。她就這樣來回地奔波於醫院、學校、家裡，一天不知要跑多少趟。

這天晚上，姐姐過來了，含之囑咐好姐姐護理父親時應注意的事項后，就推著車子拖著疲憊的身子向家裡走去。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毛毛雨，但並不冷。含之懶得騎車子，索性推著車子在大街上慢慢地走著。

大街上人很少，昏黃的路燈照著濕漉漉的地面，聞了一天醫院裡的來蘇水味，含之感覺外面的空氣真是清新。

雖然只是毛毛雨，但前面的一對情侶，還是親熱地擠在一把傘里慢慢地向前走著，兩人親昵的不知在說些什麼？含之不時地看到那個女的晃動著身子在笑。

「戀愛的感覺真好！」含之在心裡羨慕的說道。自己和阮強好像就沒有這樣的過渡，便結婚了。結婚前兩人好像連手都沒拉過，含之想。

阮強是那種很正統的人，在外面到現在還和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幹嗎呀！沒長眼睛！」有人狠狠地沖含之嚷。含之這才注意到，前面的那對情侶不知何時停下了，正在路邊情不自禁的接吻呢？含之竟然沒看到，車子的前輪正好撞在了那個女人的腿彎上，蹭了好多泥水。

含之忙不迭地把車子向後退了一下，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啊！」

那個女的還要不依不饒一想在說什麼？那個男的一把拉住了她，推搡著她向前走去。

王含之這才看清，這個男的不是別人，是王志剛。鄭琳的小姑子的丈夫，而那個女的並不是她的小姑子。

鄭琳的小姑子曾蔭含之也很熟悉，曾蔭是那種很善良、有點軟弱的女孩。腦子有點笨，上學時學習也挺用心的，可就是成績不好，沒上高中就輟學了。他的父親在教育系統下設的一個印刷廠里給她安排了個活，後來也轉到了教育系統，在後勤找了個閑差事。

後來曾蔭不知道通過誰認識了王志剛，王志剛當時在街上跑出租，憑著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和曾蔭認識不到兩個月就讓曾蔭懷上了他的孩子，當時氣得曾蔭的父親只差上吊了。

可當時曾蔭吵著、鬧著非要嫁給王志剛，怎麼也不肯去打掉孩子，讓老兩口丟盡了臉面。

事已至此，老兩口最後還是默認了這門親事，雖然他們挺看不上王志剛的。可為了曾蔭，還是托關係把他安排在了一個事業單位上班。

王志剛沒讀過多少書，又沒什麼文憑，所以只能在單位的保衛科幹個保安什麼的。

想想剛才自己還在羨慕的這對情侶，含之不禁自嘲地笑了。

剛走進家門，阮強就著急的一邊穿鞋一邊沖含這說道：「我還要急著去開會，成天瞎忙，孩子也不管！錢都出了了，還成天跑啥呢？」

「你說什麼？」含之問道，其實她聽得很清楚，可還是本能的又問了一遍。阮強沒理她，急沖沖地走了。

幸虧父親住院沒讓他出面，如果讓他出面那還得了？含之憤憤的想。那種屈辱的感覺再次包圍了她。

阮強就是這樣，總是高高在上一副救世主的樣子，說話從不在乎別人的感受，付出一點就怕別人不知道！太精於算計了，簡直是職業病！

按說現在以他們的條件，夠優越的了，可阮強還保留著他農村的習氣。有時候含之換個牙刷，他看見了也要從垃圾筒里撿過來，看看還能不能用？削個蘿蔔也總嫌蘿蔔皮削得太厚，就是有時候有病開個葯，如果病好了，葯還有，他也要逼著你非吃完不可，說這是關心。

每每這時，都讓含之想起《雷雨》中周朴園逼繁漪喝葯的那個場境。這種想法令含之感到悲哀和難過。

含之眼裡噙著淚水走到餐桌前，桌子上放著阮強剛剛工作時用過的各類報表，看著女兒埋在高高的資料堆里吃著飯，桌子上狼藉不堪。含之不由得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