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她很喜歡哥哥,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就像喜歡爸爸、媽媽,以及家裏那群很疼愛她的傭人一樣那麼喜歡。

可是,有些時候她卻覺得自己對哥哥的那種喜歡,隱隱約約的又跟喜歡其他人的那種喜歡不一樣。

「哥…」她呢喃出聲,不知道自己應該是推開他,又或者是閉上雙眼,期待他接下來的舉動。

她的一聲呢喃,卻宛如一道響雷,打破了圍繞住兩人之間的曖昧氣氛。

凌寇看着她含着水氣的眼眸好半晌后,伸出一掌,慈愛地拍了拍她的頭頂,跟一般哥哥會對妹妹做的舉動一樣。

「好了,你再怎麼撒嬌也沒有用,你非得追上現在學校的進度不可。」他用着與平常無異的溫和語氣跟她說,手更拿過她的法文課本湊到她的鼻尖前。

楊鳳兒愣愣地瞪着他好一會兒,一陣不可名狀的惱怒席捲而來,她惱羞成怒地推開書本,緋紅著兩頰,跳了起來。

「鳳兒?」

他困惑的表情,教她頓時有一種更加羞窘的感覺,她剛剛居然羞恥地期待自己的哥哥會吻她。

往後退了幾步,她再也待不下去地低吼出聲:「哥想要我考好成績是嗎?那好,我自己會讀,不用哥教我!」吼完,瞪着他好幾秒,下一刻,她抓過桌上的幾本書,衝出了書房。

凌寇端坐在椅上,並沒有試圖追上去挽回她,他很清楚看到剛剛她眼中的期待,但他更清楚一旦他吻了下去以後會發生什麼事,他忍耐得太久,沒有把握能夠在嘗了她的甜味以後,還能抱着理智放開她。

她只有十六歲,還是一個小孩,根本還不知道什麼叫做喜歡,什麼叫做愛情。

他是很想在她還對愛情懵懂無知前將她牢牢抓住,可是,他卻更加地期待當有一天她愛上他時,那無與倫比的喜悅。

現在他要做的,便是像以前那樣,若有似無的誘惑她,要她眼中放不進其他的男生,或者是男人午休時,楊鳳兒沒有待在教室里被一堆男生包圍着,而是拿着書本到圖書館里找了一個較隱蔽的位置,開始為了下星期的法語考試做準備。

可是這有點棘手,因為她太久沒有上課,一時之間也是無從入手,只能坐在椅上干瞪着那奇奇怪怪的英文字。

驀地,她身旁的那張空桌有人坐了下來,她狐疑地看了眼,因為這圖書館是鮮少有人來的。

學校里的那些同學大部分都是有錢人的子女,他們的父母費煞了心思想要替他們鋪一條光明大道,好讓他們將來一帆風順,因此他們大部分都有很有名的私人家教老師為他們課後補習,根本就不用來圖書館溫習。

就這一眼,她認出了那坐下的人是誰。

校園裏,只有一個人會戴那麼土的眼鏡,雖然身上的校服是燙得整整齊齊,可是一配上那副只會有阿公、阿嬤的年代才會出現的老土眼鏡,還有梳那種不像這個世代的人會梳的瀏海髮型,他怎麼看起來都是一副拙斃的模樣。

那是莫言。

雖然和他不是同一個班級,但她之所以會聽過他的大名,知道他的存在,是因為莫言是校內的資優生,他不是有錢人家的小孩,能進入這所學校,靠的是他的天分以及努力,拿到學校的獎學金才可以進來的。

她看着他心無旁騖地打開法文課本,然後在一本已經寫得密密麻麻的筆記本上,再記下更多他認為有用的句型以及文法。

看着那端正的字,楊鳳兒覺得她來這圖書館真的是來對了。

伸出潔白纖細的手指在對方肩頭上戳了戳,她對着那轉過頭來的大男生揚開一抹大大的笑容,「你好,莫同學。」

抬了抬眼鏡,莫言透過厚重的瀏海,打量着眼前這個妨礙他溫習的明朗女生,「有事?」

他的嗓音是低沉的男中音,聽起來舒服極了。

「有,有一件事想要問問你。」她將原本自己桌上所有屬於自己的東西,全挪到他的桌上,佔去原本空了一半的位置。

默默地看着她忙碌著,莫言絲毫幫忙的意願也沒有,因為他有過太多的經驗,在這所貴族學校里,他的主動幫忙併不代表會得到人家的一聲道謝,甚至可能會引來一陣的指控以及責罵。

將所有東西都擺好后,她翻開讓自己一個頭兩個大的法語課本,推至他面前。

莫言看了眼那潔白如新的課本,上頭不但沒有被人寫過任何的字,甚至連用筆劃下重點的地方也沒有,一整本好像是剛剛新買回來似的。

「事情是這樣的,請問你有沒有興趣賺點家教費?」她掛着笑臉問著,好怕會被他拒絕。

「你要一個你完全陌生的人來當你的家教,你就不怕有什麼危險嗎?」莫言沒有立即回答她,反倒是慢慢地扔出一個問題,「你不怕我是貪圖你家裏有什麼,又或者是對你意圖不軌嗎?」在溫室中長大的千金小姐,全都是這麼沒大腦的嗎?

聞言,楊鳳兒連一絲絲的不悅都沒有,反而唇邊的笑容更深,「你能說出這些話來,而不是立即答應我,就已經給了我答案,不是嗎?」她不問反答。

莫言看着眼前已經勢在必行的少女,知道他根本就沒有拒絕的餘地。

無聲地嘆息出聲,他拿過她手上的書,先替她畫了課本的重點,而後徐徐地為她解說那沉悶又繁複的法文句型。

好不容易解決了研究室的問題,凌寇開着車,回到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有回來過的家,甫走進大門,他馬上問著上前替他接過外套的老管家:「鳳兒回來了嗎?」

財叔臉上閃過一抹的為難,忐忑著該不該告訴眼前的青年。

「財叔?」凌寇敏銳地觀察到老管家臉上一閃而過的異色,「是鳳兒有什麼事嗎?」

「呃,不是,小姐現在在書房裏。」

「書房?」難得楊鳳兒居然會自動自覺的待在書房裏,凌寇有點訝異,「我上去看看。」

「呃,少爺,請等等。」不料,財叔竟然擋在凌寇的前方,阻止了他走上樓的步代,「小姐在溫習。」

老管家從不會阻止凌寇去看楊鳳兒的,但這一回,老管家卻一再地阻止,明顯就是有事瞞着他。

「財叔?」他挑眉。

清楚自己是瞞不下去了,深吸口氣,財叔決定一次將所有的事和盤托出:「小姐跟學校里的一個男同學在書房裏溫習,並吩咐過我們不能上去打擾他們。」語畢,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凌寇的臉,觀察著凌寇臉上的表情。

凌寇的臉色沒有改變,只是淡淡地輕問:「男同學?」

「對,好像是學長,書讀得很好,是拿獎學金的,不過樣子很土,雖然個子是挺高的,不過小姐應該不會喜歡他…哎!」叨叨念著的財叔,慢了半拍才發現自己越講越誤導,多說多錯。

凌寇沒有理會他的話,逕自地越過他,抬步走上二樓的書房,走到書房門前,抬起的手還沒有敲下去,書房內倒是先響起楊鳳兒如鈴的笑聲,穿透過厚重的門板,傳進他的耳中。

凌寇的手,緊握成拳。

楊鳳兒從未對着家人以外的人,笑得如此毫無芥蒂,書房內的那個男生,居然可以讓她笑得這麼高興。

怦怦跳動的心,忽地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痛,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還是以那種要將他的心捏碎的可怕力道。

他的呼吸變得沉重,抬起的手再也無法敲下去,甚至沒有辦法站在原地聽着她越來越大聲的笑聲,腳跟一旋,他轉身離開書房門前,離開二樓,離開了大宅。

沒有察覺門外的事,書房內的楊鳳兒拿着剛剛逼着莫言畫出來的畫,笑個不停。

經過幾天的相處,她發現莫言眼中根本就只有書,沒有其他,他不像其他男生一樣,不是垂涎着她的臉,也不是想藉着她得到任何的好處,基於這些理由,楊鳳兒便二話不說的決定要交這個朋友。

「嘖嘖嘖,莫言,你真覺得你這是畫?」她還沒有見過一個比他更不會畫畫的人了,一幅簡單得連幼稚園娃娃都可以畫出來的小屋加一棵樹,他都可以畫得那麼慘不忍睹。

好好的一棟房子,他可以畫成危樓,一棵樹更是畫得好像被人家攔腰砍斷似的,教她笑得停不下來。

面對如此猖獗的嘲笑聲,莫言的反應只是默默地抬了抬眼鏡。

「真是的,你到底有沒有其他的表情,這樣你要怎麼去找女朋友?你呀,真該向我哥好好學習學習,女生最喜歡溫柔的男生了。」叉著腰,她像個大姐頭一樣訓著無知的「小弟」。

「你喜歡你哥?」這個問題他已經想問很久了,因為每一次的對話之中,他總能從她的口中聽到她哥哥的事迹,說真的,聽多了還真是膩,活脫脫的是一個兄控。

楊鳳兒笑臉一僵,「你說那什麼話,你會討厭你妹嗎?你會不喜歡你爸媽嗎?你不是很聰明嗎,怎麼會問這種沒腦袋的白目問題?」

莫言發現,只要是惱羞成怒,楊鳳兒便會用一連串的反問或攻擊來掩飾自己,現在也不例外。

「你不姓凌。」

「我不姓凌是因為我跟媽媽姓好嗎?我媽媽是姓楊的。」這個問題,她已經回答了不下千次了,所以她完全沒好氣。

她是姓楊沒錯,但是楊汝然的那個「楊」,又或者是其他人的「楊」姓,她並沒有清楚地說明,何況從莫言看來,她根本就沒有一個地方是跟凌家夫婦相似的。

除了她那張臉稱得上過得去以外,凌家夫婦的溫文爾雅她哪裏有了?凌寇高人一等的智商她又哪裏有了?不說出去,還會以為楊鳳兒是外頭撿回來養的孩子。

又或者,其實是有這個可能性?

打量著那個越來越不自在的少女,莫言深思著。

「算了算了,今天我也沒有心情上課了。」因為聽財叔說凌寇今天會回家,整整一個星期沒見着他,其實她也很想他。

「你把東西收一收,回你家去,又或者滾到你好兄弟那邊去吧。」

莫言一怔,才幾天她就已經連他有一個好「兄弟」的事也知道了。

說她蠢,其實她的觀察能力比誰都強;說她聰明,卻偶爾有一些明明看得到的事,她居然可以自動跳過,不過那些事不是由他這個局外人來多嘴的。

將東西收好,莫言在財叔的護送下離開凌家,臨走前,他發現財叔臉上的一抹異色…是什麼事呢?

為什麼還沒有回來?

坐在床沿上的楊鳳兒一邊分神地看了眼牆上的掛鐘,一邊看着閉闔的房門。

她從趕走了莫言后就開始等著凌寇回來,一直等到現在,他卻還是沒有回來,方才她有聽到財叔說他下午時曾經有回來過,不過只待了一陣子又出門了。

「是不是研究室里有什麼突發事情要哥去處理?」她盯着門,喃喃地問著。

時間流逝,她待在凌寇的房間很長很長的時間,看在時鐘上的時針由7走到11,漫長的等待讓她漸漸有了困意,眼皮也越來越沉重。

只是,冷不防響起的一聲雷響,將她從昏沈的睡意中驚醒過來,她帶了點懼意地走近窗戶,撩開垂落的窗帘,豆大的雨點一顆顆的打在玻璃窗上,滴滴答答的響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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膩了寂寞才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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