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為了要冷卻心情,衛東岩衝上甲板狂吹海風,結果卻聽到第二個令他更驚訝起來的消息,跟著他們出來度假的沈伯伯過來找他,語重心長地跟他談了很多事情!

「東岩,你應該明白我一直很欣賞你沒有被艱困的環境打敗,反而還活得很自我、很精彩。如果我有兒子,我希望他擁有你的毅力和不屈不撓的意志,這是身為集團接班人最需要的特質。

「沈伯伯再過一陣子就要舉家移民到加拿大了,有件事情我已經反反覆覆思考了快兩年,事實上,也跟你的父親仔細談過很多次……東岩,繼續呆在這個家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因為衛家的人容不下你,更不會好好栽培你的。所以,你願不願意跟著沈伯伯一起前往加拿大?

「你的父親信得過我,再加上他知道你的大媽一直很排斥你,所以原則上,他已經同意讓你跟著我們去加拿大了。以後,你就住在我們沈家,我會安排你上最好的學校,接受最好的教育,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想好好我培你。」

「……」衛東岩幾乎說不出話來,他早就知道父親懶得管他的死活,但,他居然可以放任自己的兒子跟著外人到加拿大,可見在他的心裡,早就沒有他這個兒子了吧?哀莫大於心死。也罷,反正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多餘的,而且非常不受歡迎。

從小到大,父親都沒有正眼看過他幾次,他早就學會放棄了。因此,他不會再對這個「家」懷抱任何希望。對於沈伯伯的提議,他的確心動了,畢竟沈氏夫婦對他一直很好,由他們的眼神,衛東岩知道他們很器重他,有心想要栽培他。既然留在衛家處處惹人厭,也許,他真的應該慎重考慮沈伯伯的建議,跟著他前往加拿大。

至少,在那裡他可以獲得最好的教育,可以早日出人頭地,不用再看衛家的臉色。

但,漪棠呢?

他知道倘若去了加拿大,勢必要跟漪棠分隔兩地,兩人也許要隔很多年才有辦法再碰面。

坦白說,他一點都不想跟她分開,因為她的身子很虛弱,常常生病感冒,他實在不放心拋下她。

而且,他根本無法忍受她變成其它男人的未婚妻。

他沈聲問道:「妳的父母要安排妳跟衛丞勛訂婚?」

「你已經聽說了?」漪棠的表情很悲傷。「你知道我不願意,一千一萬個不願意。方才我苦苦哀求我爸媽,可他們卻非常固執,壓根兒聽不進我說的話。東岩,我、我該怎麼辦?」

望著眼中閃著淚光的漪棠,一個瘋狂的念頭驀地在衛東岩的腦海成形,他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我們逃走吧,我帶妳私奔!」這一刻,他是瘋狂的,為愛瘋狂!

他無法顧及沈伯伯的提議,也無法想到其它的事了,腦中只有一個最堅定的聲音―

漪棠是他的,是他未來的妻子,他絕不把她讓給其它男人!

私奔?!

這兩個字把漪棠嚇呆了,整個人傻傻地望著東岩,無法做出任何響應。

私奔?東岩要帶她私奔?喜悅又複雜的情緒迅速湧上心頭。她好高興他願意帶她走,只要可以跟著他,不管到天涯海角她都不怕。可是,下一瞬間,她想起父親的話,想到母親的愁容。倘若她真的跟東岩私奔了,母親一定非常傷心,搞不好會天天以淚洗面。漪棠知道母親的身體很不好,當年懷她時曾一度難產,冒著很大的風險才生下她。

父母的恩情浩蕩,所以從小漪棠就提醒自己,一定要好好孝敬雙親,千萬不能做出任何讓他們難過的事。

如果她真的跟東岩私奔了,媽媽受得了這麼大的打擊嗎?會不會被她氣到生病住院?她這樣是否太不孝了?

漪棠擔憂母親的健康情況,可她的猶豫落在衛東岩眼底,卻成了另外一種解讀。

她遲疑了?也對,畢竟她可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干金小姐,嬌生慣養的,從來沒有吃過苦,這輩子恐怕沒有拿過比筷子更重的東西吧?

他頓時覺得自己很可笑,怎麼會瘋狂地想帶她私奔?他才十九歲,連自己都吃不飽了,拿什麼養活她?愛情乍看很偉大,但,卻也最脆弱、最不堪一擊!一遇到柴米油鹽,什麼偉大的愛情都會被消磨到灰飛煙滅,愛侶很快就會變成怨偶,甚至反目成仇、惡言相向!

「我懂妳的意思了。」衛東岩冷冽地道:「我才十九歲,就算輟學去打工,也只能做一些粗活,根本賺不到什麼錢,跟著我,妳只會吃苦。」

她可是備受呵護的富家干金,大概壓根兒不想吃苦,而且也沒有必要跟著他吃苦,畢竟,鋪展在她面前的,是多麼優渥平順的道路啊!

只要跟衛家的王子訂婚,未來就是名正言順的「衛氏集團」總裁夫人,身價難以估計。就算再傻,她也不會被愛情沖昏頭,更不會愚蠢地放棄無憂無慮的奢華生活,跟著他這個窮小子去闖蕩天涯。

更偏激的想法不斷浮現在他的腦海中,這一刻,衛東岩再度僧恨起自己的命運,僧恨自己為何偏偏身為衛家的人?他怨恨上蒼的殘酷,倘若無緣,那就不該讓他遇到章漪棠,不該讓他為這個女孩深深動心,卻又殘忍地看著她成為別人的未婚妻,而他,卻什麼也無法做。然而,他最憎恨的,其實是無能為力的自己!

「不是這樣的!」漪棠好急,急著想解釋,可一時之間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我並不是不想跟你私奔,不是怕吃苦,我只是―」只是不想傷了父母的心,不想看到母親被她氣到住院啊!

「別說了,我都明白。」衛東岩冷峻地打斷她的話,轉身就走。

他的一顆心好像急遽地往下沈,周遭的溫度也變得好冰冷,他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瘋狂地吼叫。

「不,你不明白!東岩,不要走!」漪棠急著追上他,可偏偏在這時,甲板上又出現了另一個人―章邱美瑩!

「漪棠?快過來!〕

晚餐吃到一半,擔心女兒會不聽話地跑去找衛東岩,所以她假裝要上化妝室,繞去女兒的艙房查看,結果卻撲了個空,因此一路找上甲板,果然看到她跟衛東岩在一起。她怒不可遏,才剛剛訓誡過女兒要跟衛東岩保持距離,她居然陽奉陰違?

衛東岩面無表情地望著一臉怒容的章母,又望著漪棠,突然覺得很可笑。

其實,章邱美瑩根本不必用那種防賊般的眼神瞪著他,好像他是最下流的小偷,會拐走他們的寶貝女兒似的!

哈哈,她太看得起他了,漪棠不是笨蛋,不會跟他這個窮光蛋私奔的,她腦筋清楚得很!

更負面的灰色情緒籠罩心頭,衛東岩不想再留在甲板上,於是迅速轉身進入船艙。

他一離開,章母就氣急敗壞地走向女兒。「妳是想把媽活活氣死嗎?我才告誡過妳要跟他保持距離,妳為什麼不聽話?」

「媽……」漪棠好無奈,淚漣漣地哀求。「拜託妳跟爸說,我不要跟衛丞勛訂婚。我可以聽你們的話,不要再跟衛東岩見面,真的,我發誓!但……我真的無法跟衛丞勛訂婚。我還小,不想這麼早被決定終身大事,媽,求妳幫幫我。」她知道父母親不可能在短時間之內接受東岩,認同她跟東岩的愛情,因此,她打算以退為進,至少先阻止訂婚派對的進行,然後,她會讓雙親慢慢發現東岩的上進與優秀,終有一天,他們一定不會再反對她跟東岩在一起的。

只可惜,她的心思全被母親識破了。

章邱美瑩白了她一眼。「妳這招緩兵之計,對付別人可能有效,在媽面前就省省吧!妳是我生的,我還不懂妳在想些什麼嗎?

「漪棠,不要傻了,不管要不要跟丞勛訂婚,媽都不會放任妳繼續跟衛東岩談戀愛的。媽辛辛苦苦地懷孕生下妳,對妳呵護備至,可不是為了要讓一個私生子來破壞妳的一生,毀了妳的幸福的!」

「媽,不要再說他是私生子了!」

「私生子就是私生子,不管我們說與不說,這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總之,他是不受歡迎的人物!好了,我們先回船艙吧,這裡風大,我好冷!」說著,章邱美瑩拉著女兒,急急忙忙地進入船艙。

雖然被母親強拉回房間,但漪棠還是不肯放棄。當天晚上,她趁父母親都睡了之後,又偷偷溜出房間,打算去找東岩。

她知道東岩誤會她的意思了,他一定以為她不肯跟他私奔是怕吃苦。不,不是這樣的!她只是不願傷父母的心,這點她一定要跟他解釋清楚。

深夜十一點了,漪棠放輕腳步,躡手躡腳地走向東岩所居住的艙房,輕輕敲了房門。

等了三分鐘,卻沒人來應門,漪棠覺得很奇怪。難道東岩睡著了?不可能啊!

她知道他的習慣,他幾乎每天都看書看到十二點才睡,而且今天發生這麼多事,東岩應該知道她會來找他,所以更不可能提早就寢的。當她猶豫著要不要再敲門時,門被打開了,只不過,站在裡面的人不是衛東岩,而是「奇崴貿易」董事長沈敬驛的獨生女―年滿十八歲,外型嬌艷、身段豐滿的沈芝妮!

沈芝妮披著一件絲質的睡袍,睡袍沒有攏緊,所以可以清楚地窺見裡面那件薄如蟬翼的性感睡衣,那件睡衣根本遮不住她曼妙的身段,她露出一大半雪白的酥胸,頭發凌亂,雙頰嫣紅,眼波散發著嫵媚風情。

漪棠完全傻了,這……為什麼沈芝妮會在東岩的房間里,而且還衣衫不整、頭發凌亂?

她剛剛該不會是在和東岩……老天!漪棠痛苦到不願繼續往下想。這不是真的,她不相信東岩會背叛她,不可能!

「有事嗎?」沈芝妮攏攏長發,風情萬種地問著。曾經在國外住過幾年的她行為大膽,毫不在意自己的性感身材暴露在別人面前。

「我……」漪棠脹紅了臉,別開視線,艱困地道:「東岩呢?」

「呵呵……」沈芝妮掩唇嬌笑。「他還在洗澡耶!妳知道的,忙完那件事嘛,總是要洗個澡才好睡覺啊!」

忙完那件事?這幾個字宛如五雷轟頂,轟得漪棠腳步一震,幾乎站不穩。他們真的上床了?是真的?

不!為何會這樣?她一直那麼相信東岩啊!

她一直以為他們兩人的愛情是最堅定、最神聖美好的,甚至還偷偷編織著兩人的甜蜜未來,可他居然劈腿,甚至還跟沈芝妮上床?!

倘若今天不是被她撞見,衛東岩還要欺瞞她多久?他居然背著她偷吃,居然這樣殘忍地踐踏她的真心!

老天!更嚴重的暈眩感襲擊漪棠,她伸手扶著牆壁,感覺自己的胃部一陣翻騰。

沈芝妮笑盈盈地望著她發白的臉蛋。「妳找東岩有事嗎?我看妳還是明天早上在餐廳吃早餐的時候再找他吧。他啊,待會兒一定又會鬧人家,害人家睡不好,呵呵……」她嬌笑著,眼角眉梢儘是無限風情。

就算漪棠再天真單純,也知道沈芝妮在暗示什麼。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你們……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這很重要嗎?」沈芝妮輕鬆地回答。「反正男人跟女人就是這麼一回事嘛,他喜歡我,我也很喜歡他,兩人就一拍即合嘍!呵呵,只要在一起快樂就好,不用想太多,妳說對不對?」

漪棠只覺得胃部的翻騰感越來越嚴重,幾乎快吐了。

她如此小心翼翼呵護的愛情、她的初戀、她認為此生最美好的愛戀,而理應跟她抱持一樣想法的男人居然……居然背著她跟其它女人有曖昧關係,還一直把她蒙在鼓裡,把她當傻子戲耍!

痛苦地閉上眼,她覺得體內有一部分最純凈的東西已經狠狠地被扼殺、死去了。

沈芝妮嬌聲嬌氣地道:「其實啊,妳不用這麼驚訝的,我爸既然決定要帶東岩跟我們一起去加拿大定居,然後好好地栽培他,那麼我爸一定早就把他視為未來的乘龍快婿了,所以嘍,我跟他啊……早晚會在一起的。」

「妳爸要帶東岩去加拿大住?」漪棠錯愕不已。

老天,今天到底是什麼可怕的日子?她還要承受多少無情的打擊?還有,這件事情為何東岩沒有告訴過她?

「東岩沒跟妳說嗎?」沈芝妮露出更加得意的笑容。「也對,他跟妳也沒多熟,不需要講到這種事。不過,他倒是興緻勃勃地跟我聊了好多以後到加拿大念書後要做的事喔!他說我們可以一起上學,一起玩遍加拿大和美國。呵呵,我非常期待未來的生活呢,因為他真的是很完美的情人,各方面都很棒呢!」說著,她又發出一連串的嬌笑。

漪棠木然地聽著,覺得自己好像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人直接剖開胸膛,狠狠地挖出一顆心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正在淌血,也不在乎自己是否還在呼吸……

「喔,我好累喔。。」沈芝妮故意打了個呵欠后,甜甜一笑。「我不跟妳聊了,東岩一定還在等我進去幫他刷背,然後洗個鴛鴦浴,呵呵!那我先失陪啦,晚安!」說完,她無情地關上房門。

漪棠一個人獃獃地站在原地,她渾身劇烈顫抖,必須緊緊咬住下唇,才能提醒自己不能昏倒、不準昏倒!

……不,她不相信,她要聽聽東岩怎麼說!

顫抖地舉起手想敲門,手卻僵在半空中好久,最後又頹然地放下,淚水無法控制地奪眶而出。

還有什麼好問的?沈芝妮都親口承認了,而東岩連出來見她都懶了,她還要繼續敲門騷擾別人,還要自取其辱嗎?

心好痛……漪棠彎下身子,拚命深呼吸,覺得胸口好痛好痛!她那麼愛他,愛到可以不顧一切,愛到倘若他再跟她說一次「我們逃走吧,我帶妳和奔!」,她就真的會拋下母親,跟他遠走天涯,可是,他居然這樣回報她?在跟她交往的同時,他居然劈腿那個外型艷麗、作風大膽的沈芝妮,甚至還跟她上床,而且不止一次?

不―不―不―

最令漪棠難以承受的,是東岩為何不告訴她,他要跟沈伯伯去加拿大的事?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對她坦承,她不再是他眼中的唯一?

他竟對她說謊?或者應該說,他早就不愛她,早就把她排除在心房外了,所以才不再對她坦白?

絕望的淚水緩緩淌下,她傷痛欲絕地望著緊閉的門扉。這一扇門,似乎永遠將她跟衛東岩隔絕開來,也隔絕了他們曾經擁有的美好愛戀。

那些青澀又甜美的畫面、那些如詩如畫的記憶,現在想起來居然顯得好諷刺、好可笑!

只有她一個人珍惜這份感情,只有她傻傻地相信兩人會有未來……衛東岩根本不珍惜她,甚至,早就把她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了!淚水模糊了視線,漪棠掩住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她轉身,迅速奔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后,癱倒在地毯上,放聲痛哭!

也許是打擊太大,隔天,漪棠發高燒到三十九度。章氏夫妻細心地照顧她,並請來隨船的醫生為女兒仔細診治。

睡了一天,又打了針、吃了葯后,在生日的這一天,漪棠的燒退了,終於可以下床,精神也好多了,她這才知道,沈伯伯在昨天就提早下船了,他們一家三口……不,應該說是四口―還有新加入他們家庭的衛東岩,已在馬賽港口下了郵輪。

沈伯伯說要去馬賽拜訪一位好朋友,他們會在法國多玩幾天,然後直接搭飛機回台灣,辦好出國移民的手續之後,就要帶著東岩移民到加拿大。漪棠沉默地聽著這個消息,她以為自己會痛哭,但她沒有。或許從撞見沈芝妮自東岩的房間走出來的那一刻,她就失去哭泣、也失去歡笑的能力了。

她安靜地喝著湯藥,覺得自己宛如行屍走肉,不想哭、不想笑、也不想去想任何事。

但,她還是不願意跟衛丞勛訂婚。

只不過,她敵不過母親的淚眼攻勢,母親一直勸她要聽話,軟硬兼施地哄著,硬逼著頭還昏昏沉沉的她換上禮服,押著她出席訂婚派對,然後,讓衛丞勛把訂婚戒指套在她的手上。

十六歲生日這天,她訂婚了,對象是心愛男人的大哥……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禁斷.戀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禁斷.戀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