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節 舞天空
第七十七節
隨著人影慢慢的走近，冒險者們臉上的警戒神色都放鬆了許多。
獵狼二號略微蹣跚的走到珈蘭身邊輕扯她的褲腿，又嗚嗚了兩聲。行雲注意到這個動作，也想通了二號要表達的意思。二號的腿殘疾了太長的時間，即使以真龍血的神效，也沒有讓它完全復原，不過這並未影響到它在狩獵中的表現，只是平常的行動中，略帶蹣跚。
「巴里安·穆倫？」珈蘭已經放下了人馬之輝，她看著漸漸在火光中凸顯的少年，指著香味仍然有些四溢的鐵鍋：「你吃過沒有？這裡還有些碎肉和肉湯。」
珈蘭給他盛了滿滿的一碗，鍋已經見底，鎮鍋熬湯用的那塊虎骨孤零零的留在鍋里。少年看著珈蘭有些熟悉的裝束，走到了火堆旁。他把手裡的木質彎弓放在了一旁，忽然想起了什麼，對著黑暗裡打了個呼哨。
清脆的馬蹄聲和狗的旺旺聲由遠而近。少年的馬很自覺地走到馬群那邊，而獵狗顯然對這邊的四隻體型有些恐怖的死敵有些畏縮，逡巡著不敢靠近。
正在收拾湯鍋的行雲把骨頭扔給獵狗，看著它叼著骨頭走到遠離四隻獵狼的安全距離外，心滿意足的啃著骨頭。他把眼光轉向了狼吞虎咽的少年。
火光中大家都把目光放在這個此行找尋目標的少年身上。少年明顯有感覺到，但是狼吞虎咽的他顯然更在意這頓勉強算是豐盛的晚飯，湯碗即將見底，少年從懷裡掏出了一塊小小的偶露油光的麵糰，用手碾碎了灑在剩下的湯里，用一根指頭攪了攪，然後呼嚕呼嚕一氣喝光，滿意的抹了抹嘴。
行雲此時已經看清了少年的全貌。他有一頭剛到肩部的長發，並沒有紮起來，而是就那樣隨意的披散在肩膀上。他臉上顏色駁雜，有著一塊黑色一塊土色的灰塵遮蓋，不知道有多久沒洗臉了。與他蓬頭垢面不對稱的是，他有一雙英氣勃勃的眼睛，就這樣的一雙眼睛，讓他整個的面龐少了幾許稚氣，而多了幾分彪悍。
他穿著與行雲他們當時追尋氣味時牧人家裡拿出的衣服類似的牧民裝束，身份已經是很確定的了。
先出聲的是剛從帳篷里出來的伊麗莎白，目睹了白天的慘劇，人馬小嬌女早早的鑽進了自己的帳篷里。她的聲音還是猶如泉水叮咚的清脆：「這些天來，你就吃的這個？」
少年轉過了頭，也許是第一次看到人馬這種生物。他長大了嘴，直到伊麗莎白掩嘴嬌笑他才很率性的抹了抹嘴，咽了口唾沫。他有點不好意思的點頭回答說：「恩，這是最後一點油籽面了，水也基本喝光了，我本打算明天一早就往回趕的。」
行雲又拿出了一個帳篷支在營地里，他阻止了巴里安打算繼續睡在自己的馬身旁的想法，讓他先美美的進帳篷睡上一覺。
第二天一早，冒險者小隊已經在整備準備回程。收拾帳篷的行雲發現巴里安頻頻回顧，那個方向行雲心裡知道，是那種特別的大鷹巢穴所在。為了給巴里安解惑，他告訴了少年昨天兩隻鷹已經戰死並被埋葬在這裡，所以它們也就永遠無法飛回去了。
巴里安·穆倫的臉上有些複雜，他首先是驚喜，然後是無奈，再然後是失落。行雲看到這裡不禁的非常好奇，他問：「怎麼了？」
巴里安一臉失落：「那裡有兩隻雛鷹，還沒學會飛，但是那個鷹巢的位置我們上不去。」他給行雲比劃了下，行雲估摸著距離還有鷹巢的位置。
按照少年所說的情況，從這裡過去路程不算短，還得翻過一座不太高的山。這也是他下午就看到炊煙升起然後急忙趕過來，抵達這邊時行雲他們不止進餐完畢，連飯後活動都已經完畢的緣由。
但是這並不是困難，難處在於大鷹父母的選巢。據巴里安所說，鷹巢的所在是在一座非常陡峭的絕壁之上，距離地面足足有上千米，這些天來牧民少年想了無數辦法，但都失敗了。他甚至繞過這面絕壁，從背面爬上山，結果沮喪的發現，從山頂下到鷹巢，也有百米以上的距離。
誰也不會帶著這麼長的繩子，而徒手攀上這樣的絕壁，這更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行雲思量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而當要出發時，細心地女冒險者們也已經發現了少年的異樣。在問明白事情的緣由之後，大家也都陷入了沉思，不過最終的結果還是一樣的無奈。當然，這可能也跟冒險者們的職業有關，在凡妮莎確認過這種猛禽也無法負擔的起一位全副武裝的戰士的重量之後，戰士們對它的興趣直線的遞減，他們更多的關注在獅鷲的身上。
行雲沒有去看大家的無奈，因為珈蘭的目光已經向他明白無誤的昭示了一個意思——她要去那裡把兩隻雛鷹帶回來。
事實上這一行人裡面也只有珈蘭有這個能力做到這件事情。
當初行雲思索時否決了這種想法，他也想要養一隻天空的眼睛，但是如果是以暴露珈蘭的身份為代價，那顯然是很不合適的。尤其是現在冒險者小隊里，除了凡妮莎是自己人，人馬兄弟倆，人馬小嬌女，牧民少年，佔據多數的都不是那種可以絕對信任的人。
這樣將會導致的未知結果，行雲怕自己和珈蘭無力承受，所以他放棄了。
現在，珈蘭眼神中的堅定已經讓行雲無暇去痛恨婦人之仁，他必須在馬上啟程的這極短的時間內，想到一個儘可能兩全其美的方法。
行雲絞盡腦汁，方法很簡單，自己和珈蘭去就可以，但是怎麼樣編一套說辭，既讓大家接受又不讓人起疑心，這才是重點。
在珈蘭的期待中行雲終於開了口：「我看這樣吧，我和珈蘭跟著巴里安去看看那裡的實際情況，如果可能的話我們就把雛鳥弄回來。但是如果實在是辦不到，那就算了。」
他沒等別人發表意見，又接著說：「我們昨晚聊天時說起，那兩隻獅鷲可能盯上了我們這裡的馬匹，還有我們美麗的伊麗莎白，所以你們這裡戰鬥力一定要保持好。我們把二號留在你們這裡負責預警，最遲我和珈蘭今天晚上無論成敗都會儘力追上你們。等找到地方之後我們就會讓三號把巴里安先送過來。我們兩個獵人如果也無計可施的話，那麼只能算它們命該如此了。」
珈蘭點了點頭：「為了它們英勇的父母，我們起碼要嘗試一下。」
尤利烏察笑得讓行雲很不解：「哈哈，就怕它們不來，否則這次的行動，實在沒有什麼意思。」
很顯然的，對於在海頓鎮上知名度比較廣的行雲和珈蘭，冒險者們都有一定的了解，當然也知道這兩個好運的冒險者的冒險經驗實在是很少。尤利烏斯解下來的話就解釋了行雲的疑問。
他的話很明確：「所有我們知道的生物，實力強弱的等階都只有六個分階，這是有原因的。簡單來說，我們三階實力的冒險者在實力上，有著足夠的和三階魔獸_交鋒的資本。獅鷲在陸地上，比你們獵殺的鐵壁巨熊要弱上許多，殺死它們並不難，只是活捉有一定的難度而已。」
珈蘭點點頭。
約好了集合的地點，兩支小隊迅速出發。珈蘭和行雲還有巴里安，分別騎在黑木，凱，和三號的背上。巴里安嘴上說著不怕，但是第一次騎狼的經歷，他眼中那明確的慌張，還是出賣了他非常緊張的心情。
雖然比當初巴里安走過這一段路程的速度快了很多，但是由於距離的遙遠和橫亘的山所阻隔，他們依然花了不少的時間。
站在絕壁之下，按照巴里安的指向，行雲和珈蘭看向鷹巢的位置。這個位置果然很絕妙，看得出很有點自然界的鬼斧神工的意思，這個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位置，足以讓九成以上的冒險者望巢興嘆。
巴里安很不樂意自己先騎著三號離開，他堅持自己是能夠幫得上忙的。
行雲看著少年由於著急而鼓脹的有些通紅的臉，連連安慰。
「巴里安，這上面有幾隻雛鷹？」行雲又問了一次。
「兩隻！」少年回答的很堅定：「我在這下面縮了快一周，只看到過兩隻。」
「那麼你趕快回去吧，」行雲拍著巴里安的肩膀，說的很和藹：「如果我們抓到了兩隻，那麼其中一定會有一隻屬於你！」
「真的嗎？！」草原少年的驚喜之情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他沉默了幾秒突然問：「為什麼要給我一隻？如果抓到也是你們倆抓到的。為什麼要給我一隻？」
「因為我們不會養鷹，要跟你學……而且，這是你發現並且把我們帶到這裡的。」行雲說著看向珈蘭，看到她沒有什麼反對的意思。
也許珈蘭對獵寵的愛好更多的關注在四隻獵狼，哦，五隻獵狼身上。行雲暗暗的轉過了這個念頭。
得到一個意外的大驚喜，巴里安已經無暇去計較行雲接下來的說的也許他們要從山背後爬上去等等推脫的借口，他很開心的騎在三號背上向大部隊行進的方向追去，猶自揮手。
「等一下吧，我們先休息一下，等到下午再行動吧。」行雲的意思就是多等一會，讓凡妮莎帶著人馬兄弟他們再走遠一些，這樣珈蘭暴露的機會就會更少。
他還謹慎的讓黑木去巡查了一周，確認周圍足夠遠的距離內沒有任何人的蹤跡。
珈蘭若有所思的盯著絕壁之上的天空，默默無語。
行雲好奇的觀察著她的表情，帶著迷惑抬頭看著如洗的天空。天上什麼都沒有，時值秋高氣爽，而且馬上就要入冬，天空中的白雲雖然多，卻都飄得很高。
「怎麼了？」他把雙手放在珈蘭的肩頸部位輕輕地捏著。
「有一點緊張。」珈蘭的回答讓行雲突然想起來，這是珈蘭第一次在天空下飛行，這將是……
天空忽然有些耀眼。
他也有點緊張。
隨著時間緩慢的流過，珈蘭彷彿身軀都在輕顫，說不出是激動還是緊張，而且越來越躍躍欲試。她按捺不住的表情讓行雲看著有點明了，他心裡猜測著這可能很類似自己現在狩獵時那種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的感覺。
行雲默默的幫她換上裝束，順帶加了一些像是皮護腕護肩之類的護具，他們都知道猛禽的鉤嘴和利爪不是裝飾物。
珈蘭在空地上助跑兩步，龍翼猛拍，曲線的身軀像一支利箭射向天空。
行雲站在地面上，雙手虛張在身前，像是要抓住些什麼。順著他的手指的指向，遠處的天空中珈蘭在輕舞，就像是一隻空中的精靈！
多麼廣袤的天空啊！這裡沒有任何束縛，只有風，輕柔的，激烈的，旋轉地，無序的，各種各樣的風，它們環繞在自己的四周，讓自己覺得自己渺小卻又強大。珈蘭一瞬間就陶醉在急掠中。
自己在當初的洞穴里飛行，完全沒有這種瘋狂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如此的瘋狂，神奇，令人著迷！珈蘭終於知道之前自己在擔心什麼緊張什麼，或者說按捺不住的心是在期待什麼了——
是能夠飛翔的生物對天空的嚮往！這種致命的吸引，絕對無法抗拒！
在空中肆意縱橫，追風戲雲的珈蘭剛剛衝破那片最厚重的白雲，她雙翼輕展，讓自己就像是站立在白雲之上。
舉目四顧，無盡遼闊！
長吸一口氣的珈蘭突然覺得胸膛中彷彿有什麼靈魂深處的激涌，在她還沒有想把它壓制下去之前，在完全陶醉在飛翔的她驚醒之前，它就已經從胸膛抵達口腔，然後沖了出來！
一聲清亮的龍吟，響徹天地！
剛剛給自己換好皮甲等保護措施的行雲抬頭苦笑：「這一聲龍吟，只要有耳朵的估計都能聽的見了，只希望沒人能看到吧。」
雲端之上，小吃一驚的珈蘭彎腰撕開了雲彩，偷偷地看向地面上的行雲，視野猶如近在咫尺的龍睛讓她正好捕捉到行雲苦笑的一個小尾巴。
輕吐了一下粉舌，珈蘭俯衝而下。
她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翅膀彷彿更加的貼近蒂娜的雙翼的形象了，雙翅上散發著淡淡的光芒，就像一道橙色的長虹，划空而下！
行雲的苦笑估計都能結出苦瓜了。
珈蘭撲進他懷裡時，抱著懷裡的嬌媚，他臉上出現了一股洒脫：只要珈蘭開心就好了，其他的，算了，管他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