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迷茫

雖然回回炮的威力驚人，不過卻是有著重大的缺陷。

先，回回炮的射度極慢，縱然有無數的簽軍拚命的絞緊獸筋，但巨大的作用力還是讓射一枚石彈需要半刻鐘以上的時間。

其次，若要回回炮打得准，還需要相當有經驗的射手，偏偏這是現在的元軍所最缺的。

因此，整整一個時辰過去了，除了最初那黑貓撞到死老鼠以外，其他的大都以失的告終。不是高高的越過城牆，就是遠遠的連城牆的皮都沒有碰到。偶爾射中的幾，除了在城牆上留下難看的傷痕以外，並沒有造成徐州義軍的多少傷亡。

而義軍上下最初的慌亂也在自家領袖的彈壓和元軍拙劣的表演下消失殆盡，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恩相，這樣怕是不行的。」自從王宜花了大價錢買到了向元廷盡忠的許可之後，整日介也學著逯善之稱呼脫脫為恩相來了，這讓知道底細的元軍大將們頗為不齒。

「怎麼個不妥法？」脫脫一甩耳邊的帽綴，滿心疑慮的看著這個冤大頭。

「回回炮端的是攻城滅邦的神器，但是我軍現下所備還是太少，且又置於四門，委實難以即刻打破城池。」王宜小心翼翼的抬高了回回炮的威力，但是他的話還是有道理的，遠程壓制武器還是集中施放的較有威力。

「有道理，」脫脫雖是不知兵，但這淺顯的道理還是一聽就明白了，「立刻命令將全部襄陽炮都移到北門來。」

然而移動是需要時間的，決不能讓城裡的逆賊得到喘息。

「命令阿木台吉所部立刻再攻北門，讓泰安軍攻取東門，且吉攻南門#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命令象流水賬似的下達下去，不過脫脫還是留了一手，在他眼裡最為精剽的黃軍並沒有派了出戰。

「殺！」聲陣陣。徐州又開始了一輪新地血肉博弈。

「損失有多大？」戰到酉時。元軍終於退了下去。這時候徐州地領袖們才有空清點自己地得失。

「北面戰死了六百。重傷一千。輕傷千五。」這是脫脫大營所指。也是戰事最激烈地地方。「其他方面加起來也有四千地傷亡。」

數字一出。頓時芝麻李等都啞口無言了。全部加起來過六千。就算輕刨開輕傷還能再戰地。這個數目也還是觸目驚心地。全部義軍不過十萬。今天才第一天。已經折損了過半成。這仗還怎麼打！

「不過韃子也沒逃得好去。」看到眾人都一副心事重重地樣子。趙君用揮其搖扇子地作用了。他鼓勁道。「韃子至少損失是咱們地三倍。若是這樣下去還不知道誰先完蛋呢。」

韃子是有援兵地。而我們被困在這徐州城裡。可是孤立無援地。沒有人願意點穿趙君用善意地謊言。這也不是為了給自己留個想頭嘛。

但是即便在這上面自欺欺人，韃子回回炮的動向，大傢伙可在城牆上看得清清楚楚的，這個問題不解決，大家早晚要完蛋的。

「現在韃子將回回炮都移到北面了，接下來可就危險了。」還是趙君用，誰叫他是軍師呢，「怎麼辦？我倒是有兩個辦法，大夥參詳一下，看用哪一個。」

「第一，是今天晚上派人夜襲韃子的大營，燒了這批利器。」

「這？」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個人也不願意搭腔。是的，老古話不是說，十戰九偷營，韃子會沒有提防？就算沒有提防，讓你殺進去了，韃子可是號稱百萬的，難不成，你還再能殺出來？這可真是拿命去搏了。

「不是還有一個主意嗎？一併說出來吧。」芝麻李眯起眼睛，終於還是沒有應承下來。

趙君用暗暗嘆了口氣，這兩個傢伙當初奪城造反的血氣之勇都到哪去了，莫不是做了兩天城主把骨頭都做軟了吧。不過趙君用也就是暗地裡埋怨一下，他也知道，要換成自己，也沒勇氣在百萬敵軍的大營里殺進殺出的，於是他拋出了第二個方案。

「第二，就是動徐州的百姓，在北面城牆後面再趕築一道新的城牆。」

「還是這個好。」彭大第一時間介面道，「咱們的人手本就不多，決不能輕易的損失了。」

「好吧，那就連夜築牆。」芝麻李也沉沉的點下頭來，「咱們就和韃子耗上了，看是他的大石多，還是咱徐州人心齊！」

「香主，已經打探清楚了。」就在徐州激戰之時，方明的小隊也從靈璧、泗州一帶移動過來，不遠不近，離開徐州四十里，也就是大半天的馬程，這個位置可謂進退自如，萬一有變，也大可以一走了之。

「快說！」雖然出於保密方明不可能對眼下這幫人進行正規的操練，但是簡簡單單的中長跑、持械越野跑等科目，也讓這些懶散慣了的傢伙對方明服服帖帖的。

「韃子連續攻城十餘天，還動用了回回炮這樣的利器，但徐州方面的義軍就是堅守不降。」顯然負責偵探的馬十九對徐州的人物充滿了敬意，的確，能殺韃子的都是好漢子。

「我趴在羊山上看得真真的，韃子的回回炮一連砸開徐州北面城牆六次，結果芝麻李硬是在老城牆後面連築了六道新的城牆。」馬十九眉飛色舞的說著。

「到處都是屍，真是殺得慘烈啊，血流成河啊，我還從開小差的元兵那打探到，據說韃子已經死了十幾個千戶，連萬戶都傷了一個，其中有幾個還是真韃子#8226;#8226;#8226;#8226;#8226;#8226;」

聽著馬十九的話，方明的眉頭慢慢的皺了起來。

若是從方明在琉球武備學堂里學到的知識來判斷，其實徐州之戰的雙方在一開始都犯了不小的錯誤。

以脫脫這邊來說，他原本就不該讓早就抵達的元軍大部坐視徐州方面整備兵馬、修繕城池的，弄得現在倒好，在城下碰的血流滿面的。

至於芝麻李和趙君用也有出錯的地方，既然韃子精銳未至，難道就不可以主動出擊了嗎？以徐州城為核心做內線機動，利用時間差，逐次襲擾韃子各部，尋機殲滅韃子一部，使其不能完全圍困徐州。

如今倒好，坐以待斃，被元韃子團得水泄不通，真真成了瓮中之鱉，接下來再優秀的戰士也不過減緩失敗的時間罷了。

再有就是現在已經是年間最熱的時候了，蚊蠅孳生，血水橫溢，這屍若是腐爛了，一場大疫可就在眼前了，這一方將幾**間地獄。

一想到這裡方明的心就更加的沉重了。

不過讓方明最揪心的還不是這些，而是剛才馬十九的態度。要知道他們這隊的任務還是沒變，尋機斬殺徐州趙君用。而對這些正在浴血抵抗韃子的戰士背後下黑手，方明實在是不知到時候會不會有人臨陣反戈的。

方明迷茫的仰望著天空中的那輪明月，先前為了能使韃子消滅建立國號的蘄黃紅巾，職方司不惜下令停止行刺韃子軍官，現而今又為了一個所謂的僭號太宗子孫，就要斬殺一名抗元英雄。

這不能不使方明再一次生出了後悔之心，也許，真的不該參加這個專諸案的。

且不說方明這邊如何的輾轉反側，徐州這邊戰火卻絲毫沒有停止下來的意思。

「亭光啊，本相已經接到京中密報，有小人在陛下面前進言，徐州勞師無功啊！」脫脫示意讓逯善之入座，自己卻苦笑著站在大帳的中央，「本相甚是為難啊！」

「恩相請放心，明日下官親率黃軍，不奪下徐州絕不收兵。」脫脫這般做作，逯善之怎敢受之，當下他站起來拍著自己的胸脯保證著。

「哦？你有什麼主張。」脫脫精於權謀，自然知道請將不如激將的。

「下官這兩日一直在觀察，現其實北門的逆賊最為精銳，而其他各面只不過是借著地利吧了。」逯善之不愧是掌兵的，這下點中徐州軍的死**，「明日，下官即令各路四面合攻，期間將下官和王宜所部悄然安置在東西兩翼。」

「善！大善！」脫脫鼓掌稱讚道，「那一切就拜託亭光了。」說到這，脫脫目光南指，「這些該死的漢兒，等一下若是破城，當許汝等三日金吾不禁。」

「下官叩謝恩相！」一聽脫脫允許元軍劫掠三日，逯善之急急忙忙跪倒在地，「若是不破城，下官願提頭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