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見

如讀者同志們所料的，管不了是個好奇的傢伙，那本破書，他並沒有燒掉。

這可能跟我在最後給他的那一個電話中囑咐他，要他把那本破書燒掉有關吧。讀者同志們是知道的，這傢伙偏偏不會按照常理來做；當然，也可能是他在隱隱之中覺得，「我」的死與那本破書有關，他想要追查真正的原因。

當管不了得知「我」的死訊的時候，我其實就在他不遠的地方。我看著他悲痛欲絕的樣子，心裡也很不是滋味，但是一切已經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此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內，管不了一直消沉著，整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看了就讓人討厭。也是在這段時間裡，多虧了小娥對他的照顧。當然，小娥所做的一切的名義都是因為「我」跟她是好朋友。

像他們這樣還沒有走出社會的年輕人的感情，是很單純的。我知道，隨著小娥與管不了相處的時間的加長，這丫頭開始喜歡上這個半死不活的傢伙了。我在陰暗的角落裡洞悉著小娥的內心，心裡有著酸溜溜的滋味。

其實我也看的出，小娥其實也一直在顧忌我曾經與管不了的那層關係。

我的心裡其實也是很複雜的。管不了因為有那本破書的關係，我不能再與他相見了，但是小娥，我決定要見一見她。

那天，小娥在自修室很晚才回來。其實她在自修室里並沒有多少心思學習，她不停的用筆在紙上划著一些毫無意義的符號。

當她走出自修室的時候，我就開始跟著她，我決定與她相見了。

此時已近午夜，自修室的樓梯里只剩下昏暗的幾盞燈了，小娥的腳步聲在樓梯上孤單的響著。

我沒有想到她竟然那麼敏感。她突然停住了腳步，在她的前面，路燈投射著她的長長的影子。她膽戰心驚的看著在她的影子旁邊，還有一道黯淡的影子。

其實在這個自修室里，本來也流傳有鬧鬼的傳說。當然，這是在鬼故事盛行的那時候流傳起來的，多少帶著故事編造的成分。但是此時此景，那些鬼故事一定開始在小娥的腦海中開始回放，然後跟目前的處境相吻合，像是又一個鬼故事的翻版，她正在遭遇。

我輕輕的向小娥走近。在小娥的眼中，是一個黯淡的影子在漸漸的縮短，向她靠近。

小娥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她的鎮定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就在我的手要搭上她的肩膀的時候，突然一聲尖叫從她的口中出，她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跳了出去。一路跌跌撞撞。

我拋出了手中的一枚硬幣，那個硬幣在地上滾著，清脆的聲音回蕩在小娥的身後。這硬幣其實就是我的一件工具，當我想在晚上追蹤一個人的時候，只要拋出一枚硬幣，這枚硬幣就會一直跟著他，擺脫不了。而我，也就會順著這枚硬幣找到他。

所以，如果讀者同志們在某個夜晚聽到有硬幣在地上滾動的聲音，那麼，就是我在跟著你們了，這時，只要你們一回頭，便可以看到我了。

其實對於一個極端恐懼的人來說，往往逃跑有更多的壞處，因為這樣會讓自己更慌張。當然，在慌張中也會慌不擇路，會讓自己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小娥如果待在這個地方，其實對於我來說，我是不能坦然的跟他相見的，因為這裡畢竟還有燈光，在某一個自修室里，還可能有自修的學生。

但是外面就不同了，從自修室到小娥住的宿舍之間沒有路燈，是漆黑的一片，午夜的風聲沙沙的響著，像是有什麼東西在那些樹葉上面走動。

小娥向宿舍跑完全是一種本能，這種本能跟她自修完以後回宿舍一樣，好象腳步自己就可以把她帶回去。但是現在，她懷著恐懼慌慌張張的跑著。我拋出去的那枚硬幣在她的身後滾動著，一直跟著她。

在路邊最黑暗的那個角落，我拋出去了另外的一枚硬幣。那枚硬幣的作用是我可以在她的前面出現，她擺脫不了。

所以，如果哪一天晚上，當讀者同志們現自己的前面有一枚硬幣滾動的時候，最好不要再跑了，因為我會一直在你們的前面的；當然，你們可以試著回頭跑一跑試試。但一般的情況下，既然你們的前面有一枚硬幣，那麼，在你們的後面也有著一枚硬幣。

極度恐懼的小娥並沒有立即現在她的前面，還有一枚硬幣在滾動著。當然，她身後同樣滾動著一枚硬幣她也沒有現。

只是，隨著一陣風聲，我翩然出現在她前面的時候，她立即停住了腳步，你可以聽見她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可能是因為剛才跑累的吧。

我的影子懸浮在她的前面，對於我來說，我一向認為自己擺脫人體的影子很輕盈很美麗，就像現在一樣，一陣放彷彿就會吹動。但是，以人類的眼光來說，不知為什麼，這種影子就帶有一種極端恐怖的意味了。可能是跟這種影子出現的時候，往往就代表著一個鬼的出現有關吧。雖然其中也有像我一樣美麗的鬼。

我的出現讓小娥作出了另外的一種人的本能，她轉過身了，意思當然是轉身而跑。但是讀者同志們知道，她的後面也有一枚硬幣，她轉身的時候後面的那枚硬幣就變成前面的那枚了，所以，我立即翩然出現在她的面前。此刻的我漂浮在空中，像是從樹上垂下來的一樣。

小娥的膽子還是比較大的，在我的意料之中，這也是我決定跟她相見的原因。

我向小娥輕盈的飄了過去，我向她伸出了手。

小娥的嘴突然張大了，我知道她要喊了，於是我的手立即變長，捂住了她的嘴。我現她的眼睛立即睜大了，可能是我的手像午夜的風一樣冰涼的緣故吧。此時我才意識到小娥這麼恐懼的原因之一可能是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是我。」我說。

小娥睜大的眼睛保持了幾秒之後慢慢的變回了正常，但是她的眼珠還是在不斷的轉動著，不斷的翻出美麗的眼白。

「是我。」我再次說，彎彎的月亮上的一絲慘白的月光照在我漸漸明晰的臉上，我的臉可能有些慘白，帶著冰冷的氣息，但是還保持著我最後的樣子，應該是很美麗的。

我鬆開了捂著小娥嘴的手。已經停了一會兒，小娥就是跑累了也應該休息過來了，但是，她還是在喘著氣。

「真的是你？」她幾乎帶著哭腔說。這令我很失望。

「真的是我。」我把雖然慘白但是美麗的臉湊近了她的眼前。我現她在刻意的後退，有些迴避的意思。

我把臉收回了，我想她已經確認了我的身份。從我的面容來看，我絕不是一個冒牌的鬼。

「那你找我，找我幹什麼呢？」小娥帶著試探性問我。

「是關於管不了的事情。」我幽幽的說。此時的月亮移帶樹影的後面了，這裡的光線更加黯淡，我的聲音像是從從黑暗裡一個不知名的角落裡出的。

「管不了，管不了……」小娥喃喃的說，「我們並沒有，沒有……」

「我只是要你告訴他，燒掉那本破書。」我說，「不行的話你就幫他燒掉。」

一陣風吹動一棵樹的樹葉，我隨即消失在小娥的面前。

「記住，不要忘了讓他燒掉那本書。」我的聲音隨著夜色傳了開來，「今天聊到這裡吧，改天我再來找你聊。」

「改天還要聊啊？」我聽見小娥的哭腔。

「是的。」一聲夜的嘆息。

小娥奔跑著回宿舍，把那聲嘆息丟在了身後。

回到宿舍的小娥，喘了一會兒氣，把剛剛經歷過的事情想了一遍，她漸漸平息下來。很快，一種好奇代替了她心裡的恐懼。她對那本破書好奇了。

對那本破書好奇的小娥，很快就找到了管不了。管不了這傢伙這一段時間已經變的神神鬼鬼的了。所以從很大的程度上來說，要跟這傢伙溝通是需要時間跟耐心的。小娥做到了這兩點，這可能也跟這丫頭有些喜歡這傢伙有關吧。

當最後，小娥拐彎抹角的說：「聽說你在圖書館借了一本破書。」

管不了這傢伙敏感起來，但是表面上，這傢伙還是裝作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他有氣無力的說：「不是一本，是好幾本，你知道，我一向選擇那些破書來讀的，能把書讀破，說明那書有值得讀的價值嘛。」

小娥當然知道管不了是在打馬虎眼，所以就開始把話挑明了：「我說的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書，是一本奇怪的書，好象叫做《管不了系列》，跟你的名字一樣，能讓我看看嗎？」

管不了這傢伙繼續打馬虎眼：「這書哪有什麼奇怪啊，只不過是人的理解不同而已。」

小娥繼續耐著性子說：「那給我看看吧，我也想理解理解，看看我是怎麼理解的。」

「老實說吧，這本書我已經還了。」最後，管不了這傢伙乾脆說。你當然知道這傢伙是撒謊了。這傢伙是輕易不撒謊，一撒謊就讓人相信，所以連小娥這麼精明的女孩竟然也被騙了。

「在哪個書庫？到時我也去借來看看。」小娥趕緊問。

管不了的心裡有數了，他當然也開始奇怪了：先是我要他把那本書燒掉；現在，小娥竟然也要來看這本書，並且是「聽說」的，這件事情其實只有我知道，她有能聽誰說呢？

不可否認，管不了這傢伙有時候也挺細心的，能從一些細節推理出一些事情的疑點。

「在文學書庫。」管不了說。

可憐的是，小娥竟然相信了。她還樂滋滋的跑到學校圖書館，在文學書庫查了半天也沒查到，最後不得不請求管理員在網路上找。

「根本就沒有這本書。」管理員說。

小娥呆在那兒……

所以，我再次去見小娥的時候，我託付她的事情她並沒有完成。

那天的情形是這樣的：小娥懷著疑惑回到了宿舍，她也開始疑惑為什麼變成鬼的我還在追查著那本書；而管不了卻總是迴避那本書。更令她氣憤的是，管不了這傢伙似乎欺騙了它。

他怎麼可以欺騙我的感情呢？她想。

我想你一定開始狂暈了，這怎麼能跟感情聯繫在一起呢？其實你是不明白，剛剛感情開始萌芽的小娥，絕對的把自己的信任完全交付了出去，沒有保留。所以，別人對她的欺騙，尤其是，她在心裡隱隱喜歡的管不了，竟然敢欺騙她，對她的打擊無疑更重。

總之，那天回到宿舍的小娥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

「怎麼，剛剛失戀的樣子。」一個室友說。她當然知道小娥還沒有戀愛，只是跟管不了的關係有些曖昧；還有一個叫做陳小齊的傢伙對她表現出了好感。

「不用你管。」小娥哭喪著臉說。這種表現倒像是她真的失戀了。那個本來想緩解氣氛的室友只好訕訕而退。

於是，宿舍中就只剩下小娥一個人了。此刻，外面，輕輕的颳起了一陣風，微微有些冷。你當然知道那是我來時的徵兆。

而且，情緒失落時的人對鬼氣的抵抗力也自然的弱了。所以，如果哪一天你的情緒比較失落，很可能，我的一個夥伴會過來拜訪你的。當然，我的夥伴大部分都不像我這麼漂亮，是那種你很不喜歡的樣子，比喻……看到你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來了，還是不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