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鏗鏘有力的這番話傳入沈煜的耳里，像大鼓的敲擊聲，不斷迴響着。

「什麼？」他神情震驚，緩慢地看向臉色蒼白的徐代晴。「代晴，他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她擔心的事終究發生了！徐代晴的身子不停顫抖，瞪向那些攪局的人們，憤怒地甩開他阻擋的手。

「住嘴！」她奔上前，使出凌厲的劍法朝那幾個人攻去。

「沈煜，你護著妖女，是想和全江湖為敵？」他們一邊抵擋她的劍，一邊朝愣住的沈煜大吼。

「住口！」徐代晴怒氣沖沖的喊道，彷佛殺紅了眼。「煜哥哥，你別聽他們胡說！」

沈煜握緊拳頭，望着眼前血腥的一幕，驟然回神。

「住手。」他擋在他們面前，一手握住她的劍，這才看見劍身那顯眼的太陽印記，心頭一震。

徐代晴臉色丕變，立刻鬆開手，劍跟着掉落在地上。

「煜哥哥。」她眼眶泛紅，內心湧上苦澀。

「快殺了妖女！留下她只會危害武林！」眾人大聲嚷嚷着。

「你真的是南天門的人？」沈煜深吸口氣，艱難地開口。

她無法否認，也不敢承認，僅是淚汪汪的看着他。

「對不起。」最後她只能說出這句話。

這句話已給了他答案。沈煜閉上眼，難以接受事實，深受背叛的痛楚湧上心頭。

難怪她即使被他逼急了也絕對不拔劍，因為此劍一出鞘，就足以顯示出她的身分。

他相信她的話，不曾懷疑她的來歷，但她卻利用他的信任欺瞞至今！「沈煜，你還不動手嗎？」

辰星宮的弟子看不下去，揚起劍刺向徐代晴，卻被沈煜一劍揮開。「你這是做什麼？事到如今還想袒護她！」

「我從來沒有說過想要行俠仗義，更從不認為自己是所謂的正派人士。」沈煜神情漠然，冷冷地說。

「你這麼說，該不會是想要護著妖女？」沈煜的劍快速划向他們，抵在辰星宮弟子的脖子上。

「我要不要護著誰，與你們何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麼急着殺她是為了武功秘笈！不想滾，是想試試我的劍法，嗯？」他面無表情地說。

「你……可惡，咱們走！」他們武功不如人，只好摸著鼻子離開。

眾人離去后，只剩沈煜和徐代晴望着彼此。

「煜哥哥。」她才喊出聲，一道劍光便直竄至來。她先是移步避開，隨即停下，站在原地不動。

「為什麼不閃開？」沈煜急忙收回劍。他差點傷了她！

「如果殺了我能夠讓你泄恨，那麼我甘願承受。」徐代晴勉強扯起微笑，又說：「我願意為自己犯下的錯付出代價。」

沈煜眯起眼，心痛得無法呼吸。

「你真的是南天門的人？何原東是你殺的？」

「是，我是南天門的人，何原東也是我殺的。」她晈唇點頭承認。

「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無南派？他簡直愚蠢至極！

「不是這樣的，煜哥哥……」徐代晴急着解釋，但看着他冷漠的眸子，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不要叫我煜哥哥！被一個騙子這樣喊，只會顯得我更像蠢蛋。」沈煜不禁怒吼，「為什麼要騙我？你是什麼身分，我可以不計較，但你怎能一直說謊？讓我跟傻瓜一樣！你是想利用我才會出現在我面前？」

難怪她不肯在他面前使出一招半式，目的是想隱瞞她是南天門手下的事實！

「沒有，我從沒有想過要利用你！」徐代晴潸然淚下，聲音顫抖，「若讓你知道我是南天門的人，你會和我一起？你不也是和那些名門正派一樣將南天門當作仇敵？這要我怎麼說！」

「好，剛開始時開不了口，那後來呢？和我相處之後還不了解我的性子？明明有這麼多機會可以坦白，你卻一直扯謊！」

沈煜咬牙，難掩怒火。「被人背叛有多難受，你懂嗎？尤其還是被信任的人……這些日子我到底算什麼？」

想起付出的心意，他的心像被撕裂，腦子裏更是一片空白。

「我……」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徐代晴握住他的手，但立刻被他揮開，她就這樣跌倒在地上。

「別碰我。」

「煜……沈大俠，我的確騙了你，可是對你的心意沒有半點虛假，求你相信我。」她淚流滿面。

沈煜別開臉，痛恨自己還因她的淚水而感到不舍。

「我……不知道該怎麼相信你，也不敢再相信你了。」他深吸口氣，佯裝冷靜。「咱們就此分道揚鑣。」

徐代晴直搖頭，站起來擋住他的去路。

「不要！你已經答應我要去繁谷，怎能不守承諾？煜……沈大俠，請別離開，我求你。」她着急地拉住他的衣角，語氣極為可憐。

「何必和一個騙子信守承諾？」沈煜拉開她的手，心一狠，邁步離去。

「煜哥哥……」徐代晴哭喊著，急忙追在他身後。

事已至此，他必須和她回繁谷！

徐代晴蹲在草叢旁，雙手不斷搓揉着臂膀。山中的夜晚寒氣逼人，和日間全然不同。

她看着不遠處的山洞，神情黯然。

沈煜的感受她能了解，但她真的有苦衷才會說謊……欺騙所愛的人，她比誰都還要痛苦。

「煜哥哥……」她輕喃，眼神恰好對上走出洞口的他。

「不進來嗎？」沈煜站在原處，面無表情的問。

徐代晴搖搖頭，「不用了。」她知道他看見她會生氣，所以不願意進去，希望他能早日消氣。

「我不至於無情得要一個姑娘家站在外頭吹風，快進來。」

「其實我不冷，不要緊……」看着他逐漸逼近，她話才說到一半，已然被他拖着走。

「萬一受寒，還不是替我添麻煩。」沈煜一拉她進山洞，馬上鬆開手，明明是關心卻嘴硬。

徐代晴默然無語，找了個角落坐下來。

「過來，待在那兒跟外頭有何差別？」沈煜蹙著眉頭，手指著熊熊燃燒的火堆，「這兒才暖和。」

她垂下眼眸，小心翼翼的移動身子靠近火堆，「謝謝。」

「這次盟元派的事，我不打算插手，但往後若有類似的事，我也不能護着你，希望你好自為之。早點歇息，明早我會送你到山下。」他一邊將樹枝丟入火堆中一邊道。

徐代晴倏地抬起頭，神情震驚。「你還是不肯和我去繁谷？」

沈煜冷笑，語氣充滿嘲諷。「有必要去嗎？確定有那個地方？」

「你不能這樣！」

「不能怎樣？難道被騙了，我還得歡天喜地跟你一塊走？」他眯起眼，「抱歉，這麼虛偽的事我做不到。」

他口不擇言，但話說出口后內心又懊悔不已。傷害她，如同傷害自己，他心痛極了。

她是他第一個真心喜愛的姑娘，然而當他付出情意之後才發現根本是一場騙局，教他情何以堪？

受背叛的感覺衝擊着他，他必須拿出多大的力氣才能壓抑悲痛，她懂嗎？「事實上我是殺了何原東，是南天門的手下，所以我不想為自己辯解什麼。」

徐代晴隱忍着淚水，站起身，準備跪下。「要我怎麼做，你才願意和我一起去繁谷？要我跪下來嗎？」

「徐代晴！你就算是跪着求我也沒用。」沈煜喝止道，憤怒地拉起她。

「你到底在想什麼？我為何非去那個地方不可？」

「煜哥哥，只要到了那裏，我統統告訴你，把所有的實情都跟你說，拜託你和我一起去好嗎？」

「你……」沈煜啞口無言。

「不回答，就當你答應了。」

「你到底在賣什麼關子？」他真的不明白她為何這般堅持，「是想從我身上圖謀什麼？」

「這陣子，你覺得我對你圖謀了什麼？」她扯起一抹苦澀的笑，輕聲問。

沈煜眯起長眸，「讓我愛上你之後，想利用我來對付江湖上那些人？」

「這麼說，倒是有這回事。」徐代晴點了下頭。

「我是江湖中人人都想殺死的妖女，若能得到你的保護，肯定能保全性命。」

聞言，一股怒意充斥他胸中，「現在總算肯把目的說出來了？」

「那麼，你被我欺騙的憤怒消了嗎？」她知道，如今無論說什麼都無法挽回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只要能讓他消氣，任何說法都無所謂了。

她雲淡風清的口吻讓沈煜的心隱隱作痛，疾言厲色地斥喝：「徐代晴，你真以為我拿你沒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