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深沉（二）

趙與芮笑著問道，化青本是怒然的抬臉，卻望見他一雙好看的眉眼，如水一般，竟是如工筆畫一般的細磨而出遠山的沉暮，花鳥的靈動，自己何時見過能與他襯的上得人……

化青仔細搜遍記憶中的角落，她早年在大漠相識的一些幼年的蒙古人，寬口闊鼻，自是不能和這人相比，畏兀兒人深邃的目光和峭直的鼻樑，又不是這般的溫和暖人。思來想去，竟只有自己的「父親」。此詞經腦海一過化青身子便是一顫，趙與芮似有察覺，手上力道加重。

「小姐，不吵著回家了么？」趙與芮笑著看了化青一眼，也知這有點倔強的被自己識破一次的女子，窘態畢露之後心中定是埋怨自己，並不會答話，就徑直安排了丫鬟侍奉。

靜靜的呆了幾日，化青不喜張口說話，心中也暗自的罵自己是不是啞了。幾次三番睜眼看到的都是一雙似笑非笑的目，久了也就氣惱了，有了人的腳步聲便也不再睜眼，任由他人來人往。

幾次讓一個纖細的女聲喚醒，弄些素粥類的吃食過後便倒頭昏睡。只是這日醒來，竟現是晚上，正有月色悄然入窗。洋洋洒洒，宛若霜華。化青抱膝坐在床畔，終被月光所吸引，伸足著地。

腳上的傷口，前幾日還在化膿，現在落地不疼，大抵已經好了。

化青也暗地佩服這模樣俊秀的人的心思，自從她被安排在了這屋子裡，床尾就放了一身藕色衣裙，一根白色絲絛橫系中間，越感覺盈盈可握。

屋中有一大圓落地的景兒，外面修竹几枝，無人邀而自至。透著月光，相簇而舞。

清輝著玉臂，衣衫微和，竹香伴微風入鼻。化青愣愣出神，這幾日的不快，竟雖清香而漸漸淡漠。一雙長臂突然架起在化青的腋下，化青被這冷不防的舉動嚇破了膽子，渾身不停的顫抖。

「啊，救命！」無聲無息，深夜造訪，除了鬼魅，別無他物。

「怎麼，終於開口說話了？」趙與芮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小姐，是不是想在我這裡常住下去？」

「你，深夜無故入我房，我沒質問你為何鬼鬼祟祟，你倒說起我的不是了。先生若是嫌我一人白吃先生的糧食，又何故救我，我可沒求過先生。」

「姑娘誤會了，只是這夜間風涼，你還穿的如此單薄。姑娘傷口感染易燒，這靜修幾天可忙了我府上的丫鬟婆子，這著了涼風寒又要起了，姑娘不住怕也不行。」趙與芮說話間起身到床邊，揪起薄毯裹在她身上。

化青心中突然一熱，本想反駁他幾句竟不忍張口，只覺得這人的話語不順耳卻事事貼心。

「我倒差點讓你蒙蔽了，你大半夜不睡偷偷溜進我的屋子，想幹什麼？」化青剛覺安心，後有想起這時間本是深夜，無緣無故的人又無聲無息的來……

趙與芮夜讀歸去，心中興起，適才園中小潭，寂月皎皎，一人一燈一嫦娥，形影為伴。突見化青房門虛掩，看見一人孤坐清冷石台上，與修竹冷月和然一畫。

「你說你喜夜讀，我本以為是青燈下啃寫儒老的書本，今日一見，才知道讀的是景中情，情中理，鏡花水月，難的易失，你到有心日日等啊盼的。」

他說帶她去他夜讀的地方，化青本覺得無非時間藏書樓類的地方，看衣著這公子也是大戶人家，有個上好的讀書之地倒也不難怪，雖有雅興，卻多無雅趣，今日一見，才覺此人心中另有境地，並非俗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