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一節 仙子也絕望

後來，牡丹家三哥死在對越反擊戰上。

弟兄幾個當中，母親最疼的就是老三。母親經不住失子之痛，竟悲哀得瘋癲三年後尋子而去。

那時，牡丹家大哥在義馬煤礦已熬成了隊長，搬家時，連同春華也帶去為他們照看小孩。

二哥也在礦上，但還沒有搬家的資格，二嫂在家裡領著一雙兒女，由於農業體制改革分了責任田，牡丹就不得不放棄學業，挑起母親撂下的家務。

本來，牡丹在學校同班級中的成績是數一數二的。加上人又甜美水靈，所有教過她的老師，認為她必有出息。

更因她印堂中間的美人痣，有位歷史老師竟說她將來必然大富大貴。這一些譽美之詞，幾度曾使牡丹有一種飄飄欲仙般的感覺，況且因她排行老七，她早就有七仙女的雅號，而愛陽又稱她牡丹仙子！

以至於牡丹失學后，她的歷史老師曾三勸其父，並且斷言，像這樣的女孩子出生時，如果父母留意的話，肯定會經歷一些不平常的預兆。

那時，愛陽還以為，別人也現過牡丹的痣會放熒光的秘密呢！後來證明，愛陽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壓根就是牡丹只有和他在一起時才會產生如此靈光。

而雷常青根本就當歷史老師的說法還不如放屁。

他認為，『家敗出美女』！而美女如果再有了才學，那就是祖宗的罪惡，會丟人敗德，戲台上經常唱的都是這齣戲。

因此，他對閨女失學不感絲毫可惜，更別說痛心。

他經常掛在嘴邊的還有一句順口溜：「『人』字倒立腰中斷，『丫頭』不按人數算。」

開明的人家，事理通達，受四鄰的尊重，愚昧的人家，做不完的蠢事，常成為路人的開心丸，卻很少有公道的人去替他們擔憂愁。

雷常青一句『家敗出美女』，給理想破滅的牡丹更是雪上加霜。

她不願這個家敗在自己身上，便開始尋找解脫的機會。但是，要死，也要再見愛陽一面。

那天，她得知愛陽放假在家。牡丹把自己打扮乾淨，抱著昏昏欲睡的侄兒來找愛陽。

其實是愛陽根本放心不下牡丹，因她把想死的話跟愛娟說過，愛陽知道后，就特意請假回家的。

愛陽正在院子里的涼棚下看書，見牡丹面色清瘦，滿目悲哀絕望，愛陽亦覺無比心痛。

他小心地示意牡丹在涼蔭處坐下，他的眼便盯在書上，好大一陣，都想不出拿什麼話來安慰他心愛的牡丹仙子。

牡丹無聊迷茫的仰著下巴，目視著爬滿涼棚頂的絲瓜秧，那清葉黃花，在微風的搖動下享受著自然的撫愛，那麼痴情溫順而戀戀不捨。――『自然真正好!而我的命的確不夠自然！』牡丹這樣悲切地想著，愛陽忽然忍不住笑起來。

牡丹狠狠地瞥了愛陽一眼。顯然，她對愛陽的笑十分噁心討厭，因為她在悲哀中。

愛陽卻一直在笑，實在是忍不住的好笑，不笑就不行，好比有人正猴摭他的腋窩，非要不可的笑一樣。

牡丹逐漸有點感染了：『既要結束人生旅程，也就陪著這小男人笑一回又有何妨？』

便問愛陽：「看到可笑處了？給念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