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流霜現兮君王在

歸古6這幾日歌舞昇平，慶少主歸來，流霜沼也從遊離虛幻中現出原形，莊重地停於帝都城中心。

伊寒在天破曉時，率宮眾前往歸古6道賀，一百多年未曾踏入此地了。她俯視這座華麗恢宏的大城，人頭攢動，心裏生出些感觸，只是熱鬧程度與曾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帝都城門大開，萬千百姓跪迎幽魌宮主駕臨，雖然相貌不現於世，但嘖嘖之聲不斷，伊寒突然羨慕起這些凡人了。他們有那麼多屬於自己的自由和快樂。

當伊寒走進神秘的流霜沼，熟悉而溫暖的感覺撲面而來。

眾王族中除了封曷王和巫后，她再未現熟悉的臉，恢宏的盤古殿上巫后側立帝座，依如往昔莊重大方，倒有幾分帝王之氣，千翯極不自然地高坐帝位，卻還不如巫后一個女流有威嚴。

當伊寒的臉再清晰不過的出現在封曷王與巫後面前時，兩人驚懼萬分的倒退幾步，這讓千翯更為不自然。

「雨妃娘娘。」封曷王條件反射地小聲喃了一句。

巫后故做鎮定地看着伊寒，宮外之風揚起她藍色的流蘇，似乎絲毫未變。

「幽魌宮主伊寒向歸古6主千翯道賀。」伊寒一揮手，眾侍將一箱箱賀禮抬上來。

林立的王族眾人隱怒不，歸古6是最忌諱直呼6主名諱，顯然懼於幽魌宮皆敢怒不敢形於色。

「宮主重禮，萬分感謝。」千翯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很鎮定地說出這句話。

「真想不到，我的釋月使竟是遺落的歸古6主，還離奇回來了。天意不可違，不可逆。」伊寒說的饒有意味，巫后眉頭微皺。

「請宮主進江原殿暫休息，屆時設宴謝宮主盛意。」

「客氣了。」伊寒不冷不熱地說罷后倒是極不客氣地隨巫後向江原殿走去。

到了江原殿，伊寒不住停下腳步，她突然心裏悶得慌，昔日流霞輝耀的雨汐宮竟論為這樣一座平凡的江原殿，儘管一切並未改變。她略頓一會兒還是走了進去，陳設如故，江原之名幻化成了雨汐，原來只是個掩飾。

「奴婢參見雨妃娘娘。」巫后屏退眾人，突然跪下說。

「銀緞，矅影已去，雨妃也逝矣」。伊寒語重心長地說。

「上任6主雖去，雨妃還是歸古6的皇妃。」

「沒有矅影，我就不是雨妃。」伊寒的目光遊離在雨汐宮，爾後她嘆了口氣，信步在宮內，撫著熟悉的欄檻、屏風。「現在我是幽魌宮宮主伊寒，不再是夢雨汐了。」

「雨妃娘娘。」巫后仍舊固執喊了一句。

「銀緞，千翯就托你好好輔佐了。」

「奴婢明白。」

巫后盯着伊寒看了很久，好像有什麼不不解，想問又不知從何問起。

「您是先成為幽魌宮主，還是先成為雨妃娘娘？」巫后的口氣略有加重。

「我統領幽魌宮幾千年了。」伊寒的話透著些無奈。

「原來伊寒和夢雨汐很早就是同一個，看來有些事應該重新去看了。」

此刻，封曷王冷不丁地冒進來，巫后一驚，伊寒卻沒任何反應，回歸古6自是做好準備面對這一切的。

「雨妃娘娘，那麼請歸還青芒蝶吧！」封曷王說得很小心。

「此事與我無關。」伊寒自信而輕蔑地說。

「過去您曾說，天意不可違，不可逆，您還在怪我們沒有聽您的話而導致6主之死嗎？」

「我無權利責怪。」

「算是處罰嗎？」巫后的口氣緩和了很多。

「隨便。」伊寒愣愣道。

「請巫后和封曷王叔暫時迴避。」千翯忽然走進來，客氣道。

巫后與封曷王不情願地看看伊寒，又看看千翯，亦步亦趨退下去了。

「宮主，千翯」。

「別說了，你本來就是歸古6主，是神，並非魅，不應與幽魌宮的魅在一起。」

「千翯辜負宮主盛恩。」

「你好好做歸古66主就不算辜負，你該有的傲氣不要丟失了。」

「釋月使謹記。」

「釋月使你還願意做嗎？」

千翯很確定地點點頭。

「算了，你好好保護這雨汐宮，不，江原殿，這裏曾住着你們歸古6上位6主的皇妃。」

「是。」

「我還是回去吧！」伊寒無奈地說。

「宴畢再歸也不遲。」

「罷了，一場浩劫讓歸古6元氣大傷，別再勞民傷財了。」

伊寒一轉身，千翯的眼前空空如也，他出神地看着伊寒站過，走過的地方，餘音未消，余香殘留。

伊寒命宮眾先行回宮，自己卻孤身去了銀微紀的暗境——伊湖。

天盡之地，湖平如鏡，水冷似冰，這便是恐怖的修羅齊空獄。湖下關着永不生的怨靈陰魄，接受無盡頭的折磨。

伊湖之寒，冰心徹骨。

很久以前，她是單純快樂的伊寒，遇見了矅影，她是幸福的夢雨汐。一切結束之後，還是伊寒，曾以為，伊寒只是母親為了紀念自己生於湖畔，卻料得幾千年之後預言她的人生，天意真是不可違，不可逆。

她孤立於伊湖之畔，風聲獵獵做響，吹到不知名的遠方，飛揚的青絲如流瀉的瀑布，儘是剪不斷的回憶，她的過往已化做淚，變成雨在時空中輪迴。

只有在伊湖邊，她才只是個普通的女子，看着落葉淚流滿面，心中透明的裂縫一道道從寂寞的身影中射出來，將湖水幻化出淚的漣漪。

久之，她的目光渙散開來漸漸模糊了。

「矅影，雨妃來看你了。」伊寒的聲音顫抖著。

「雨汐，不要哭」。湖中傳來那永恆的聲音。

「很快，我們就要在一起了，」伊寒朝着湖有些欣喜的說。「矅影，我不會放棄的。」

之後的沉默如同湖水般出奇地靜，伊寒立於湖邊，湖中平靜依然，儘管如此，心永遠分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