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去來兮不歸來

掙扎的夕陽像一滴落向地平線的血。

前方就是歸古62的帝都，而那片若隱若現的沙漠——流霜沼，住著帝都王族。

白馬飛蹄，健影如風，近夜之時，白馬穿過了帝都外的平原，在城下游步信蹄，奇師城上的守夜士兵換班了，如洗的月光射下，瀉了一地睡意，偶爾零星的馬嘶也無人留心。白馬突然跺了跺腳，不耐煩的一搖身子。

忽然，一聲尖銳的馬嘯撕裂平靜，守夜士兵如夢初醒，紛紛向城角下張望。

一匹受傷的白馬，一個躺在地上的人。

守城士兵一陣騷動。

城門開了，悄無聲息地將白馬和人拖入城內。

「釋月使，宮主駕臨。」侍女在他的殿外通傳，半天卻沒有一點動靜。

伊寒到了后，未及猶豫就進了釋月殿，她很平靜地掃視四周，現在門檻邊一片紫色的羽毛很炫目，然後撿起來仔細端詳一陣，若有所思地輕喃了一句「夢凰鴛」。

伊寒轉一圈，現釋月殿內空無一人，她感覺到不對勁了，「嵐兒，去叫玄蚺來。」

侍女唯唯諾諾應承罷，向釋月殿南跑去。

不久，殿南邊傳來一陣陣低吼聲，地面微微顫動，好像不震垮了這些宮殿就不罷休的感覺。

「玄玄，不要調皮。」伊寒朝南喊了一句，這肆無忌憚地震動便小很多。

那隻叫玄玄的，是伊寒從小就養在身邊的玄蚺，一條一丈長的黑蛇，個子雖不大，卻是年歲過萬的上古神獸，玄蚺左搖右晃地爬進釋月殿，伊寒伸手摸了摸它的頭，玄蚺沖她眨眨深青色的眼晴，親昵地蹭著伊寒。

「玄玄，你知道它是誰的嗎？」

玄蚺將頭伸到伊寒耳邊嘶嘶了一陣，爾後便在殿內遊盪了幾圈，突然它又低吼幾句。

「那它現在的主人是誰？」

玄蚺眨了眨眼，嘶嘶說著只有伊寒才聽得懂的話。

伊寒衝出殿外，玄蚺在釋月殿中噴出青氣，整個宮殿變成血腥四溢屍橫遍地之象，釋月殿原來是一塌糊塗，四處斷梁折柱。

「殺了我的人，還隱屍，沐焱昕，你狠！」伊寒氣得咬牙切齒。

伊寒想到了什麼，可是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她的釋月使千翯，伊寒略放了心，不過依千翯的法力，耐何得了他的人也不多。但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她心裡還是有些疙瘩。

「嵐泉，帶人，去明淵城。」伊寒皺著眉命令道。

「是！」侍女答得毫不含糊。

「參見九州王。」伊寒欠身行禮，說得十分客氣。

「不必拘禮，幽魌宮伊寒宮主親臨，有何貴幹？」九州王說得不冷不熱，隔著她的面紗，誰也看不到伊寒的表情。

「想單獨見見沐焱昕王妃，說上幾句話，不久擾。」伊寒的眼中有幾分威脅之意，九州王的目光閃爍不定，而她依舊鎮靜得很。

「請便。」

伊寒便隻身向沐焱昕的寢宮走去。

「王妃近來安好？」伊寒一見面就微笑著問，隱隱不懷好意。

「很好。」沐焱昕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

「你們的夢凰鴛頑皮過了頭吧！跑到我幽魌宮裡撒野。」伊寒加重了口氣。

「噢！知道，它是不太乖。」沐焱昕襯了襯衣領，說得漫不經心。

「那也沒必要屠殺整個釋月殿3！」伊寒將那片羽毛一扔，炫目的色彩在沐焱昕的衣服上都映出了紫藍色。

「它玩呢！死了多少我賠你，九州里你可以再挑一批人回去作成魅，要誰都成。」沐焱昕端起桌上的茶，呷了一口。

「行啊！交出釋月使的人來，不然，夷了明淵城也只是舉手的事。」殿外的風將伊寒的白色微藍的衣袖灌滿，顯得她單薄，臉上卻是冷艷的堅定。

「嵐泉，去。」伊寒朝城中心一指。

「怎麼，為了一個釋月使，至於跟九州為敵嗎？」沐焱昕看著似乎氣極敗壞的伊寒，手裡還端著茶轉著茶蓋玩。

「當然，他是幽魌宮裡的人。」伊寒臉色微微泛緊。

「論法力什麼的，我不如你是事實，可這世上，除了我沒有人知道釋月使的下落，夷了明淵城又怎麼樣？」

突然城中心黑影流竄，慘叫崩坍之聲不絕於耳。

「毀了那半隻青芒蝶④總可以吧！」伊寒步步緊逼

沐焱昕臉色一變。

這青芒蝶是鎮城神物，毀了可就坍了九州半壁江山，沐焱昕又恢復笑容，與伊寒柳眉緊鎖的表情截然相反。

「不如做筆交易吧！」

「交易？」

「你送我上銀微紀，我告訴你釋月使千翯的下落。」

伊寒沒做任何反應，只是欣賞一般聽著斯底竭底地聲音，繼而面無表情地看著沐焱昕——她已知道釋月使就是千翯了。

「伊寒宮主，有話好好說。」九州王神色慌張地跑進來，看到兩個女人冷冰冰地沉默，也頓時不敢說什麼。

「我想要的，不是做交易。」

「那你別想知道千翯的下落。」

「哼！這半隻青芒蝶④就存在幽魌宮中代為保管了。」伊寒飛向城中，帶著黑影和青光轉瞬逝於眼前。

深夜，流霜沼從遊離的虛幻中現出了原形。

王族出了什麼事，人們紛紛不安猜測。

第二天，帝都炸開了鍋。

失蹤了一百多年的少主回來了，帶著一匹白馬和滿身傷，可是，他卻說自己不記得和歸古6有關。

巫后很認真地看了，所有王族中人也看了，他的確和歸古6少主長得一模一樣。

「你叫什麼？」

「千翯」

巫后顯出欣悅，祈禱了一句。

「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怎麼會不記得奴婢呢？」巫后很奇怪地問，「那麼他們呢？你的親人？」

「我在幽魌宮生活，是伊寒的釋月使，和歸古6無關。」千翯斜倚著床，竭力忍住痛，話卻說得冷冰冰，像極了他主子。

巫后恭敬地和所有人一齊退下。

「封曷王，你認為他是不是少主？」巫后慎重地問。

「巫後娘娘，你認為他像不像少主？」封曷王反問。

巫后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向其他王族人看去。

「巫後娘娘，您代管歸古6這麼多年了，對於我們是知根底的，何必要問呢？」一個人高聲喊了一句。

巫后的臉便沉了下來，因為歸古6少主自失蹤后，群龍無，為了平息爭鬥才讓歸古6主身邊巫族的族長巫後代管歸古6。

「巫後娘娘，他說他來自幽魌宮，這裡會不會……。」封曷王話到一半就咽下去了。

「幽魌宮裡都是魅，非神非仙非妖非鬼的東西，伊寒宮主號稱千年法力，權傾天下，真是邪得很。」巫后很認真地說。

「是啊！傳說伊寒宮主和女媧、伏羲沾親帶故。」

「不就是望羽冢建在幽魌宮境中，能怎麼樣？」

「望羽冢中有羽孑然神女的墓，據說還有上古神境暮潮境的碎片，怎麼就不建在歸古6，而在幽魌宮呢？」

「有道理，畢竟女媧和伏羲始姐是唯一暮潮境中出來的神仙，信任幽魌宮才會這樣做啊！」

「怎麼可能會信任幽魌宮？你看看伊寒那傢伙，殘殺眾生無數，邪詭的很。」

「那依這樣，伊寒宮主怎麼不幹脆自己做天帝，還輪到顓頊來暫代啊！」

「她名義上已經權傾天下了，九州、嘯水紀、銀微紀哪一個不忌她三分，顓頊還讓著她呢！」

「別吵了！問得是少主，說伊寒宮主幹什麼！」巫后很生氣地一吼，眾人識趣地住了嘴。

「巫後娘娘，我倒想起件事！」封曷王皺了皺眉說

「請講！」

「巫族一向是忠於歸古6王族，在前任6主仙逝后，代天帝遵照黃帝遺意將一雙青芒蝶中的一隻留在歸古6，另一隻給九州了，這蝶雖說是兩地的鎮寶，但它還有個用處，兩隻蝶左翼的靈氣注入腦中會控制思想記憶，右翼作用相反，你可以回憶起自生以來世代所經之事，在少主失蹤后，九州青芒蝶的左翼曾失去過，后又回來過，但是現在仍然是半隻，而我們的青芒蝶自從神秘失蹤再也沒出現過。」封曷王緩緩地說著。

「照伊寒的法力，做這些不是太難的，何況，少主和雨妃失蹤前，伊寒就在6主和少主身邊。」巫后頓悟地說。

「那她打我們少主的主意幹什麼？」

「也許是為了歸古6吧！畢竟這是盤古大神的精魂所聚。」封曷王退了幾步，望著所有人。

巫后從王座側椅上下來，對著王座和眾人一起祈禱。

之後，巫后便去向千翯講明了過去生的事情，千翯沉默了很久，一句話也再沒說過，只是在床上呆。

他是不是少主他並不在意，自己活得沒頭沒尾根本就無所謂，只是覺得沐焱昕太奇怪了。那一天竟然親自帶著夢凰鴛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到釋月殿，就沖著抓他連帶將所有魅殺了。然後把他重傷，夢凰鴛縱然為上古神獸，法力高強，但沐焱昕的法力一向不怎麼強，這一次聯手竟將他傷成這樣，他想不通。然後，她還把他放在白馬上，送到歸古6，這又是為什麼？

他很難找出這些原因。接著歸古6的人都認他是少主，再接著……他搖了搖頭，很久了，那個王妃到底跟伊寒宮主什麼關係，錯綜複雜的事想得頭大，可是無論怎麼樣，他的確是很多事一片空白，什麼也記不起。難道，真是注進了青芒蝶的靈氣？

他躺在床上很不平靜，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做做少主，看看到底幽魌宮跟九州有什麼瓜葛導致這樣恩怨不清。也許，可以幫幫宮主。

幾日罷，千翯順立坐上了歸古6少主的位置，巫后和王族眾人以及臣民拜倒在他腳下。

九州，銀微紀和嘯水紀都來函道賀，倒是幽魌宮的賀函有一句話特別奇怪：歸去來兮不歸來，千翯。

千翯的心咯噔一沉，少主之名諱是不外泄的，她們居然已經知道是自己，幽魌宮的勢力不容小視。

不過，他已被認定為少主，走也走不了，但他總覺得歸古6的王族這麼草率認定他為少主，似乎與常理不合。

坐在王椅上，卻真的有歸來的感覺。

1本文故事生在女媧伏羲（在「神淚」系列中他們是來自暮潮境的後裔，當時世界是由被陷害至此的盤古大神身軀所化，暮潮境裂境后女媧伏羲帶盤古妻子羽孑然的墳墓望羽冢來到華夏混沌，並且仿照暮潮境建立了這樣一個世界）死後，他們選定的繼承人黃帝去世，天下未立新帝，由其曾孫顓頊為代天帝，暫時管理這個世界。但是伊寒是黃帝的妹妹，她曾經出生入死和哥哥一同打天下，威望才力高於顓頊，由於伊寒過去做過令天界震怒的事情並受到懲罰，因此她的地位較尷尬。

2當時的世界大致分為歸古6（盤古精魂所化，自成一國），銀微紀（天帝王族），九州（人間之地），幽魌宮（魅的聚居地），嘯水紀（神仙妖精修練地聚居地），伽音獄（關押罪仙罪神之地），伊湖（修羅齊空獄，蓄養怨靈），望羽冢（妖花王朝之守護地）

3魅是一種不完整的靈體，有靈魂而沒有完整的形體，具有法力，但是因為修鍊或先天的原因，這種缺陷被這個世界所有神仙妖精和人鄙視，地位極其低下。

④青芒蝶和後文出現的紫輝蝶、藍魘蝶都是生前法力極強的妖蝶，被伊寒殺死，為防重生而被鎮壓並作為各地鎮寶。青芒蝶有一對，紫輝蝶、藍魘蝶各有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