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地變 烽煙起

天雄三十年。

一統神州三十餘年的天雄帝駕鶴西去，其子年幼，不足以駕馭朝堂，導致宦官專權，外戚專政，賦稅漸重，百業凋零，民不聊生。

新帝繼位，不出二年，各路諸侯烽煙四起，自立為王。

此時天機混亂，帝星隱匿不出，偏有得道高人算出神州人道大劫將至，一時間，正派四門紛紛入世，尋找生機，使得天下更加混亂。

三娘山下，普通的羅風村中。

這一日，陽光燦爛，萬里無雲。

村中心的空地里，集中了村裡數十名青少年。

「阿雲，小心！」隨著閃動的人影一個踉蹌，引來四面的村童一陣驚呼。

穿著士卒服裝的壯漢伸腿一個橫劈，空地中的瘦弱少年被打趴在地，氣喘吁吁。

「不行，再來！再來！」

那粗壯漢子爽朗的哈哈大笑，扭身又一記掃堂腿讓趴在地上的少年再次摔了個狗吃屎。

「哎喲～」

「哈哈哈···」少年狼狽的模樣引來圍觀的村童一陣暢笑。

粗壯漢子聞聲也露出一絲笑意，看起來心情不錯。

「大勇哥，好累啊！能不能歇歇啊？」空地角落的一隅，另一名蹲著馬步的少年乘機用祈求的眼光看著那漢子，嘟囔著的嘴巴開始抱怨起來。

「累？你們現在不好好練，上了戰場，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負責訓練新兵的李勇斜瞟了那邊少年一眼，收斂了剛剛嘴角才綻開的微笑。

對他們的督促卻是毫不心軟，他心知如今連年征戰，人口銳減，招募的新兵平均年齡都不足13歲，這些半大的孩子哪裡知道戰爭的殘酷，現在若是不用心訓練，上了戰場怕都要枉自送了性命。

想到這些，李勇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但他很快收起了無謂的傷感，甩了甩脖子，扳起面孔。

厲聲呵道，「我可是為了你們好，再過兩個月，你們就是鎮王麾下前鋒營的兵了，現在哪天不打仗，好好乾，多殺幾個敵軍，早點調出當炮灰的前鋒營，才有一絲活路！」說話間雖然狠厲，卻也帶了一絲淡淡的無奈。

「大勇哥，我聽其他人說鎮王軍隊里有神仙助陣，一下子便可以殺死好多敵人！」

這一名村童不過弱冠年紀，稚氣未脫，撐著蘿蔔粗的小腿勉力蹲著馬步，面對即將到來戰爭，毫無覺悟，相反臉上卻顯出有些興奮的神色。

「神仙？」其餘的村童們眼睛里霎時放出光彩！

「哇！當兵可以看到神仙啊！」已經被選為預備兵的幾個村童興奮的嚷嚷起來。

「若是得道神仙青睞，便可以修行長生之術了！」周圍幾個圍觀村童也都跟著歡呼起來。

「看神仙了！看神仙了！」一陣陣的歡呼響起。

本該鐵血無情的校場上一時竟被這些天真的孩童染上了些許憧憬的色彩。

「哎，那些個神仙，哪管我們這些···」老兵李勇低下頭癟癟嘴，眼中閃過一絲恨意，似乎勾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想說什麼又咽下。

「好好練罷！別想些有的沒的，再亂嚷嚷的罰跑十圈！」

幾個挑起事端的村童聞言立刻吐吐舌頭，不敢再多說，規規矩矩的重新開練起來。

瞪了那些無知村野少年一眼，李勇終是不忍出言戳破這些半大的孩子的期望。只好嘆息一聲，隨即又重新教授起之前的周雲軍隊中的搏擊術。

「嘿～」

「小心！」

「再來！」

「好樣的，再來！」

臨時的校場上一片熱火朝天。

全身心的投入學習的時間往往是過的最快的，轉眼三周便過去了。

「啊呀！看那一招，好帥氣！」

「好厲害！雲哥簡直是我們村裡的大俠啊！」

在一片村童的驚呼聲中，李勇雖然被一名楞頭小子打趴在地上，搞得滿身塵土，有些狼狽，但他一臉欣賞之色卻是不掩。

「阿雲，你好厲害啊。大勇哥才教你三周，他的搏擊就打不過你了。」

在周圍夥伴的一片讚歎聲中，周雲笑了笑，滿是泥沙的臉上骨碌碌轉出一雙亮如星辰的眼睛。

「好小子，真不賴!」李勇拍著周雲的肩膀笑呵呵的說，「聽說你還識字，瞧這悟性，和咱這些老粗就是不一樣，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啊，你家裡還有其他人嗎，等下回去說一下，我推薦你直接去軍隊報道吧。」

提前報道不僅意味著現在就可以暫時擺脫無休止民兵的操練，還能領到一大筆參軍銀子，在這個荒年，無疑是分外的讓人羨慕，因此李勇這話一說，周雲立刻迎來周圍孩童一片羨慕的眼色。

「周雲哥，怎麼你這麼厲害啊？」他還沒來得及拍掉身上的泥土，旁邊幾個一同報名參軍的小夥伴就圍了上來。

「其實···」撓了撓頭，在夥伴們殷切的眼神中，周雲害羞的咧嘴一笑，看到面前的老兵李勇也面露詢問之色。

歪著腦袋想了想，隨即慢慢說道：「之前勇哥的訓練中雖然招式多樣，但我總結現，每次擊中的都是我的關節部位才把我打倒，因此我認為再華麗的招式最終的殺著也無一不是攻擊人體的關節部位,可見此部位乃是人體的弱點所在，因此在搏擊之中，我的秘訣就是·····」

聽完他還明顯帶有書生氣的一席話，旁邊一群人臉上的神色豁然開朗。

「雲哥哥最棒了！」說話的是村長的小女兒麗娘。

「小子很聰明嘛！」老兵李勇更加欣賞的拍著他肩膀，讚賞說道。

「當然了，阿雲可是我們村裡唯一的小秀才。」旁邊的村童立刻帶著驕傲的語氣，七嘴八舌的爭相介面說道，「等我們的雲哥哥當了將軍，我們羅風村就改名將軍村！」

周雲的臉更紅了。

「那個···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周雲有點尷尬，扭捏了一下，眼巴巴的望著李勇問道。

「調令一下來，銀子馬上給你，怎麼這麼急著用？」李勇關心的問，他記得這個村莊離戰場很遠，應該民生還沒有受到波及。

「恩···我嬸嬸病了。」周雲大大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黯然的神色，剛剛還在校場上朝氣蓬勃少年低頭顯出了幾分憂鬱的神色。

「還是個孝子啊，不錯，不錯。」讚賞的點點頭，李勇笑道「你別急，我這還有點散碎銀子，你先拿去抓藥，過幾天軍令下來了再還我不遲。」

說實話，當兵的錢都是刀口舔血來的賣命錢，一般都急著寄回家中，哪裡願意輕易借給他人。

但李勇對於周雲這個倔強又有天賦的新兵，他是打心眼裡喜歡，剛開始看他斯斯文文，又聽說是村裡唯一的秀才的孩子。

本來一直擔心他來參軍不過是一時新鮮。沒想到這孩子練起武來愣是有一股「牛」氣，才區區1個月，不但各項身體指標合格，武術也是頗有天賦，是個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

「謝謝，」接過李勇懷中尚帶著體溫的銀子，周雲哪裡會不知道這其中的情誼，周雲的聲音有些哽咽，他端端正正的向李勇鞠了一躬，才匆匆朝藥店方向趕去。

「多好的孩子···」看著他匆匆的背影，李勇被戰火洗滌得麻木的眼中出現了幾縷遺失已久的溫情。

「可憐的阿雲，當初六歲就會寫詩了，村長還指望著他為我們村裡考功名···」身邊幾個年紀大點的村童惋惜起來。

「哎，雲哥哥是個棄兒，周秀才死的早，周寡婦把他拉扯大，情同母子，如今兵役一來，他這一走，家裡連個做活的都沒了····」旁邊托著腮坐在草地中的麗娘嘆息道。

「嬸嬸，快吃藥吧，大夫說了，這可是他家的祖傳秘方，對你的咳血病最有用了。」

晦暗不明的油燈下，周雲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湯藥小心的喂著那炕上的婦人。

「雲兒明天就要啟程當兵去了，您要注意身體，別再給城裡人繡花了，雲兒的軍餉都給嬸嬸，嬸嬸···定要注意身體才是。」周雲說罷低下頭，咬著嘴唇，整張臉縮入頭的陰影中，看不清神情。

摸了摸稚子的頭，周氏雖然病的厲害，卻還借著昏暗的燈光顫抖著一邊綉著一隻鴛鴦荷包一邊微笑著說。

「孩子，那日亂墳崗上我拾得你，看你手中墨玉質地非常，總覺得你是不凡之人，如今這去也去了，無需挂念於我，亂世之中，大丈夫雖當自重橫行，但萬事切莫衝動，你要牢牢記住，我們不是什麼大戶人家，不求你聞達諸侯，你保的性命才是根本。」

聽說周氏年青時候本是大家小姐，只因兵禍，遠嫁此地，秀才丈夫早死，守得幾分薄田，若不是身染重病，時時不能斷葯，日子倒也過得。

周雲雖小，但性格沉穩，周秀才生前頗為喜歡，因此仔細教他讀書識字，並無耽擱。

周氏說罷又咳出些許黑血，看樣子應該是得了肺病，若不是拿葯細細養著，怕是熬不過這些年了。

嘆了口氣，周氏想了想又仔細叮囑說到：「今晚又是滿月，你記得晚上去那山中躲躲，莫讓你那怪疾暴露人前。」

頓了頓，周氏又小聲說道，「若能得善心仙人相助或許能治療那怪疾。」復又扼腕嘆息不已，「兒哪，只可惜我家並無萬貫錢財孝敬上仙，哪裡請得動仙人相助啊。」

「嗯。只要我少與人接觸，定不會暴露此事。」周雲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光，他小小的腦袋。埋得更低了。

畢竟還是個孩子，對自己身體一些異於常人的地方感到十分自卑，他點頭說道「等我參軍回來有了積蓄，咱們便買上些田地，不問世事，讓嬸嬸過那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

周氏苦澀的笑了笑，不忍說破，周雲這孩子心地善良，凡事太過於樂觀，這亂世之中哪來閑人？

想到周雲此去前途吉凶難測，晦暗不明，暗自抹了一把辛酸淚，又是一夜輾轉難眠。

入夜，玉兔東升。

三更時分，正是滿月當空的時分。

亂墳崗上，篙草叢中一陣悉悉索索亂響，莫非是有野獸？

一團人形黑影蜷縮一邊，微微顫抖，借著月光，可看到那深深掐入泥土的十隻手指劇烈的顫抖，顯然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一刻鐘···兩刻鐘···三刻鐘···

隨著時間推移，四下靜寂，月華漸濃，篙草叢中乍然一聲悶哼！

半人高的草叢一陣晃動，絲絲月華透過縫隙照了進去，恍惚間只見的那人白如雪，隨風而動，怪物？那人猛然睜眼。

「鬼啊！」

不知哪裡潛伏的盜墓人突然出一聲慘叫，幾個漢子丟掉手中的物事，跌跌撞撞向山崗之下跑去。

背負滿月，一道人影從山崗上拔地而起五丈有餘。

迎著皎潔的月光，可清楚的看到此人：長如雪，翻飛不止，眼眸如血，凶光如炬，在這鬼氣森森的亂墳崗上，宛如羅剎降世。

好一尊嗜血殺神！

說時遲，那時快！

一道銀光閃過，原本已經跑出十幾米的一名漢子還來不及反應便已經被那鬼物烏黑的指甲抓小雞般擰住了脖子。

漢子因為缺氧而突出的眼眶盛滿了驚駭！幾縷鮮血，順著他滿是橫肉的脖頸緩緩滲出。

遭到如此非人的力量襲擊，那漢子嚇得目次欲裂，下體屎尿盡出，臭不可聞。

他喉嚨里嘰嘰咕咕的勉強出模糊的聲音：「妖怪···妖怪···」原本有些歪斜的嘴唇已經呈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在劇烈的抽搐。

彷彿被這人的慘叫觸動了什麼神經。

月光下那雙原本充滿殺戮的血眸中出現一絲困惑和掙扎，染血的雙手一松，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痛苦之色！

他突然反手將手中漢子狠狠甩出數丈有餘。卸不下力道的手掌急拍向身旁的巨石，巨石轟然化粉···

那落地的草莽漢子哪裡還敢逗留，早就嚇得屁滾尿流，不敢回頭，這一路是連滾帶爬，只恨爹娘少給生了兩條腿。

遠遠的，只聽得身後傳來一聲野獸般的嗥叫。

約莫一柱香時間，那半空中的鬼物才透支完了力氣，頹然自半空中落下，跌回到篙草叢中。

透過濃密的篙草，可見得他那一頭白逐漸轉為正常的青絲，血眸的光芒也黯淡下去。

又過了一盞茶時間，篙草中再次出「悉悉索索」的響聲。

這一次，一名儒雅的少年從雜草中爬起來，獃獃望著自己尚有殘血的手掌愣。

「鬼···鬼···啊···」

從墳山的另一頭中，又傳出了幾不可聞的一聲呻吟。

這聲音雖輕，那少年臉上的表情卻是巨震！

晴天霹靂啊！難道剛剛還有人沒走？

周雲心頭一悸。

他用最快的度遁入篙草叢中，順著呻吟聲，無聲潛行過去，卻是現一名長期在村裡要飯的老乞丐蘇公跌坐在荊棘叢中。老乞丐縮著的身子抖得象篩子一般，顯然是看到了什麼令人極其驚恐的事物。

「竟然被他看到了？」周雲心頭大駭，全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要知道這變身的秘密，乃是他的大忌所在。

雖然居住此地十幾年，但至今無人知曉。

其一因為周雲滿月時分的變身雖然毫無規律，但一年中卻只有三次，雖然無法控制，無法預知，但因為周家住在村口，周云為人又小心謹慎，卻也沒有被村人現異樣。

其二則是因為除去這三次變身，平日他與常人無異，周氏一家憐惜他幼小可憐，非但沒有告訴其他村民，反倒是極力為他掩護，安慰他說是怪疾。

其實周雲聰慧異常，早已偷偷讀過養父周秀才的《山海經》，心中明鏡似的知道此種情況不是常人，卻也自欺欺人，但如今被人撞破身份，恐怕真要被無知村民當作妖孽處置，想到可能還會連累了恩惠自己的周氏，心下更是忐忑不安，愁腸百結。

「鬼···鬼··鬼··」那乞丐絲毫沒有現身邊有人，依然是反覆的喃喃重複道，仔細聽去，那聲音斷斷續續，仿若瘋癲，似乎不是清醒之人所。

嚇瘋了？周雲心中閃過對自己的一絲恨意。

強自穩下心神，周雲定睛看去，見那老乞丐蘇公嚇得不輕，臉色已經透露出異樣的殷紅，嘴裡一個勁的咕嘟「鬼··鬼，鬼。」

他躺在荊棘叢中，全身各處都有划傷，卻是混然不覺，只緊閉雙目，渾身顫抖，似乎已經嚇昏過去。

這種情況，看起來很是有些不對勁。

躑躅了半天，到底還是放心不下的周雲走近用手一探，這老乞丐的額頭入手一片滾燙，若不服藥，恐怕命不久矣，救？還是不救？

好好的，難道就因為看到自己變身便害了一條人命？周雲心中湧起一陣內疚之情，他猶豫了半天，終於一咬牙，往山下跑去。

因為周氏久病，家中藥物甚多，周雲很輕易的找了些許退燒藥材，熬了送上山崗。忙活半夜，雞鳴時分，見那老乞丐高燒漸退，才悄然下山。卻沒現，身後，有一雙含笑的眼睛。

回到家中，見養母周氏倚門而待，見得他回來，歡喜拿出一枚丹藥，一本無字之書，說是剛剛有仙人託夢，醒來看到這些物件，藥物可保他百年內不再變化妖身，書中自有神機，要他自行參悟。

娘倆歡喜不已，都說是神仙顯靈，周氏特地掙扎著爬起來，殺了家裡下蛋的母雞，拿出些黃酒，對著天空叩拜感恩。

此時，亂墳崗上，幾道身著龍鳳道袍的身影憑空出現。

「昨夜此地妖氣衝天，怎麼片刻就消散無蹤了？」領頭一人語氣甚為不解。

「十幾年前此地曾有過一隻九尾銀狐，許是同伴來尋，我等應該觀察附近有無異樣，這年頭，一隻妖物內丹可讓我等修行大進，只可惜當年那狐狸懷了孩子后內丹受損十之**，卻害得我門白白收了個根基一般窮酸書生上山吃白食，真是不划算。」旁邊一人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