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溫情冰原
茫茫冰原之上，這天行來了一支奇怪的隊伍，說它奇怪，乃是這一行二十餘人前後的騾馬上都是些身穿貂皮錦袍的大漢，唯有正中的沉香木雕就的馬車四角，站著四名蒙面的女婢，這四名女婢雖然看不清樣貌，卻是分外的引人注目，為啥？
四名女婢清一色的穿著時下女子夏季時所穿的霓裳羽衣，腰間一別長劍。北風吹過，她們衣袂飄飄，恍然若仙，一看就知道四婢均是武功高絕之人。再看那趕車的年輕人雖然一身朴衣，但肌膚如玉，舉手投足間，更是有種暗合天道的瀟洒出塵，這樣的人物，也不過是個車夫，馬車中的主人富貴幾何，便是可想而知了。
如此招搖的一行，自然是紅顏等人了，周雲曾好奇紅顏這樣大張旗鼓，為何沒有被四派注意上，卻被紅顏冷冷的一句「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給堵了回來，事實證明，雖然一路上周雲大大咧咧的坐在車夫位置上，卻沒有引起半絲其他修真者的注意。
這也難怪，修真者最低級的也有法寶代步，馬車再華麗招搖其中所坐的也不過是凡夫俗子，而被通緝的修真者，自然是要低調行事，誰會想到，四派追捕之人，不但不隱匿深林，反而敢招搖過市？
這一行人，除去紅顏，麗娘和周雲三人，其他的都是清一色的功夫好手，並不是修真人士，這無形中也為三人做了極好的掩護。
隊伍行進了三天，天氣越來越寒冷，四名出時只著薄衣的女婢也都披上了狐裘，遠處的山脈也越來越稀少，終於呈現出一馬平川的景色，周雲感受著冷冽的氣息和空氣中狂暴的靈力，心中知道：真正的冰原到了。
北極冰原，神州極寒之地，天地靈氣暴亂無比，在這裡神識勘測，奴劍飛行等神通手段都是無效的，修真人只能徒步前進，其中又有許多冰系，水系的凶獸，更是兇險無比，但此地最為人止步的是，這裡不可久留，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固守心神，如果修真者一旦逗留時間過長，精力不濟，便會心神失守，形狀瘋癲，因此，北極冰原又被別稱為：瘋魔墓地。
但值得稱道的是這裡的風險與利益同樣成正比，這裡除了珍貴的千年玄冰以外還有許多外面難得一見的極陰天材地寶產於此地，是煉製法寶，丹藥的必來之地，只是不知道，紅顏和麗娘來此是為了什麼。
來到了冰原的邊沿，凡人的隊伍就不能再前進了，紅顏和麗娘也三天中第一次走出了馬車，周雲這才現，她們的打扮和往常大不同了，之前兩次見面，紅顏都是一身粉色衣裙，平常裝扮，而今次卻是一身潔白的戰甲，只在戰袍滾邊處綉著些粉色的圖騰，長也都利落的綰起，用玉冠固定住，顯得份外精神。
「你不穿法寶戰袍？」看到周雲還是一幅凡衣打扮，紅顏撲哧一笑，「你可知道裡面的風是人間最烈的罡風，凡物一吹就碎，你想裸奔就儘管這樣進去。」
「戰袍？法寶？」周雲心中暗恨饕餮當初只說了這冰原才有千年玄冰，並沒有說罡風一事，再說他也沒有這類高級法器，現在走到近前卻不能進去，心中更是惱怒。
「哎呀小子，我當初可是妖身進去的啊，誰還要穿衣服這麼麻煩。」手鐲化成的饕餮立刻委屈的在他識海里叫起屈來，「再說我也不知道你這麼窮啊，當初我的仙器戰袍··那可是一打一打的····」
「好了好了，你有沒辦法現在給變身衣服出來啊，我看你的魂體能變手鐲，變衣服也不是問題吧···」周雲靈光一現。
「想都不要想！你又不是美女，我才不想和你這個臭小子來次親密接觸！」饕餮一口回絕。
「那怎麼辦？現在我短時間內都搞不到戰甲。」一套法寶戰袍何其寶貴，饒是崑崙大派也沒有幾副，更別說現在被逐出門派的周雲了。
他懷中的無字天書一熱，周雲只覺得識海中被人強行塞了了許多內容。
煉器篇！？周雲一讀，差點被無字天書給氣死，現在開始學習煉器，等他能煉出法寶戰袍的時候，恐怕早不知過了多少年了。
識海中多了一道饕餮的紅色光芒和無字天書的白色光芒糾纏在一起，似乎在交流著什麼，最後饕餮的紅色光芒中吐出一把斷劍，周雲認出正是那把在神魔洞被自己所得的神兵，怪不得自己出來后一直查找不到，原來是被饕餮殘魂吞掉了，還好自己有三色光護身，否則恐怕後果就堪憂了。
紅光和白光似乎達成了一致，兩色光同時射入斷劍中，斷劍破爛的劍身暴漲，周雲只覺得身上一暖，似乎有一層靈力覆蓋上身體，再一睜眼，身上已經如同紅顏一樣覆蓋上了一層戰袍，只不過····
「周道友這身法器好生別緻啊。」紅顏止不住眼中的笑意，「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法器也有生鏽的。」
周雲的一張俊臉頓時漲的通紅，這斷劍化作的戰袍不知怎的，和它那殘破不堪的劍身一樣，破破爛爛的，好些殘缺，好些地方全是鐵鏽，如果不是親眼看著是法器幻化而來的，這樣的一身衣袍拿到集市上，恐怕只能除了古董只能說是垃圾。
丟臉，特別是在漂亮的女人面前丟臉，饒是出塵的修真人也會感到不好意思。
周雲只能心中大罵饕餮和無字天書太不厚道，不過好在現在這法器戰袍雖然破爛，但聊勝於無，總算能進冰原探險了。
二十幾名凡間高手和四名女婢都折返最近的小鎮，等三人回來，周雲這時才想起自己還沒問紅顏來這裡的目的。
「問這麼多幹什麼，你現在是從車夫轉職為打手！」紅顏一嗔，用眼神暗示他懷中揣著的銀子，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周雲頓時無語。
打手就打手吧，反正冰原上的天材地寶都是分散的，自己也需要慢慢尋找，路上有合適的收取就是了，周雲只能這麼想到，這次就當是還了這個小妖女的人情吧。
一踏上真正的冰原，和剛剛純粹的冷就完全不同了，依然是北風撲面，但這北風已經是如刀般的罡風，雖然有戰甲護身，但周雲還是能感覺到不斷有巨大的撞擊力消耗著自己的靈力，而四周狂暴的天地靈氣更是讓人心浮氣躁，稍不注意，便會心魔頓生。
這種情況下，誰還有多餘的神識能用來勘測四周，全部的精神，用來守住靈台就不錯了，而空中狂暴的靈氣亂流更是註定了不可能能用自身或者法器御空而行，因此，三人只能在罡風中慢慢的徒步前進。
三人中麗娘看起來是來過此地的，一路上都是她走在最前面，她時不時突然閉眼靜立片刻后又帶著兩人向著相反的前進，也不知她的本體是什麼妖身。也許是木精的原因，紅顏進入冰原后，臉色更加蒼白，整個人身上環繞著一絲粉紅的氣體，看起來這裡的特殊地理影響對她最大。
「今天不能再走了！」走到一個冰洞面前，麗娘看了看紅顏的臉色說道，「把洞口封起來，今晚我們住這裡！」
封起來？周雲奇怪的看著麗娘，這種天氣只要一封洞口，等明天他們出時恐怕洞口就會變成不知道多厚的冰牆了。
「聽麗娘的話，沒錯。」紅顏點頭對周雲說道，「要知道在這裡唯一能避開危險的妖精，恐怕除了麗娘就不會有其他了。」
懷著疑惑，周雲還是不惜耗費大量靈力將附近的冰雪搬來，把洞口堵了個嚴實，當然，幾個時辰後生的一切完全證明了麗娘在這個冰原上的重要性。
黑暗衍生危險，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普通的山林樹叢尚且如此，何況是在瘋魔冰原這個收益與危機並存的地方。
不得不說麗娘選擇的洞**位置相當的棒，位於下風口，不用擔心他們的氣味被凶獸現，而且這個洞**裡面一看就知道極為乾淨，沒有凶獸生活過的跡象，葫蘆肚子一樣的洞內十分寬敞，即使把狹窄的洞口暫時封閉起來，在裡面燃火取暖也短期內也不會有氣悶的現象。
在周雲將洞口堵住后，三人在冰洞中升起火來反而有種十分溫暖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身為木妖的原因，紅顏一進到冰洞中就緊緊的閉上了眼睛，盤膝打坐起來，看來比其餘兩人對冰原的氣候更加的不適應。
周雲在殘劍所化的戰甲保護下，雖然也覺得在這荒原上維持靈力十分吃力，但也勉強能夠抗住，現在入到冰洞之中沒有了罡風的威脅，因為修真功法的不同，普通修行者最忌諱的外界的靈力暴力對他來說反而影響最小，因此三人中，數他最為輕鬆。
麗娘的本體不知道是什麼靈禽異物，只見她在周雲將洞口用積雪重重堵住后，又掏出幾塊青玉在洞口布置了幾個重疊的加固陣法，才守護在紅顏身邊，開始盤坐休息。
這冰原的晚上，到底有什麼？
周雲因為是唯一的男子，自覺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三色光在他的丹田中反覆照耀，無字天書和饕餮也沒有動靜，因為極其的無聊，他便開始閱讀之前無字天書傳入他腦中的煉器篇中的天材地寶的辨認內容。
「喂喂··車夫！給我們添柴火了！」不知什麼時候，洞窟中央的火堆已經熄滅了，因為洞內氣溫已經轉暖的緣故，紅顏此時已經恢復了精神，正坐在臨時削成的冰榻沖著周雲嚷嚷。
周雲正沉溺在無字天書新出現的器材內容中突然被打斷，也只能無奈的去燒火。
抬頭看去，除了東北角一直閉眼打坐狀態的麗娘，就只有笑得不懷好意的紅顏了。
之前是麗娘生的火，周雲並沒有留意她從哪裡來的柴火燃燒，現在在這冰洞之中，四下空空，卻叫他如何生火？
「哈···獃子！」許是看周雲在早已是灰燼的火堆中刨來刨去滿臉無奈，紅顏終於忍不住撲哧一笑。
「給你！」幾縷青絲從她的頭上拔下來，頃刻間便變成了一大堆劈得整齊的桃木枝。
「這··嘿嘿。」尷尬的笑了兩聲，周雲看了她一眼，心想，還是木精好啊，走到哪裡就是一座活動的森林，這桃樹妖紅顏姑娘頭是桃樹枝，不知道哪裡才是香甜可口的桃子。
紅顏被周雲別有深意的眼光看得心中毛，呸了一口，笑罵道，「你還愣著幹什麼，別忘了，你現在是我僱用的長工！」
周雲那點小心思也就只敢在心中轉轉哪好意思拿出來問她，忙拿起幾根樹枝，小心的撿在余灰的火星中小心的扒拉，等到火花真的升起來，突然聽到前方一陣猛笑。
那紅顏早已下了冰榻，蹲在一邊，指著周雲的臉笑個不停。
火光跳躍中，只襯的那張俏臉比三月的桃花更艷麗了幾分。
「笑什麼？」周雲心中一動，用手隨意一擦臉上的汗水，奇怪道。
看著周雲渾然不知獃獃的面孔，紅顏的笑顏更歡了，「我肚子好痛，你快看看吧。」捂著直不起的腹部，紅顏急忙遞過一塊碎冰給周雲。
碎冰中映出一張被煙灰熏得漆黑的面孔，配上道道汗漬的痕迹，加上周雲身上原本穿著的破舊不堪的戰袍，整個人看起來黑黑黃黃的，像是從火堆中挖出來的熏黑的大塊臘肉一般，倒是相得益彰，十分的和諧。也難怪紅顏笑得幾乎要打滾了。
「哼！」周雲忙用冰水使勁擦臉，將一臉的煤灰洗乾淨，不滿的看著紅顏笑的燦爛無比，心下玩心大，將剛剛被煤灰弄髒的雪團用力向著紅顏擲去。
紅顏只顧著嘲笑周雲，哪裡會想到這個平素穩重的傢伙會突然做這樣的頑童姿態，一時間笑臉被砸了個正著，那笑容頓時僵住了，滿臉因為突然而來寒流侵襲變得通紅。
「哈哈哈····這叫映雪桃花別樣紅。」周雲突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舒暢過，以前在村莊時為怕妖身暴露，與人保持距離，在崑崙時為怕妖身暴露，雖然和余旬他們交好，也是時時提防，做事循規蹈矩，現在他妖身的事情暴露了出來，反而讓他有種隨心所欲的感覺。
「好啊你！獃頭鵝你敢打我？」平素古靈精怪的紅顏吃了這麼一個大虧，顯然是不肯罷休的，兩人就在這冰洞中利於地形打起了雪仗。
「真好！不動用靈力真好！」過了好久，氣喘吁吁的兩人才停在火堆邊，哈著氣休息起來，「我已經好久沒有這麼玩了。」紅顏的臉上露出一臉的輕鬆之色。
「呵呵」周雲笑著坐在一邊，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無所顧忌的笑鬧，現在被四派當眾拆穿了身份，對他而言除了對那些信任他，保護他的師兄弟還有些愧疚和不舍以外，更多的是覺得放下了包袱。
畢竟，一個從出身以來一直要他靠謊言維持的身世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好事，現在說開了，鬧僵了，反而讓他放下了，想通了。
歸墟瀑布下斷水的第三境界，山還是山，水還是水，我本來就是我，何必管他人多說。
「砰砰砰····」不等兩人多說，周雲身後堵的嚴實的洞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顫動。
冰洞中的火堆立刻被周雲第一時間撲滅了，四下里頓時陷入漆黑一片，借著積雪的反光，可以看到麗娘已經從打坐的狀態中蘇醒過來，正如臨大敵般看著洞口。
「嘎吱，嘎吱，嘎吱····」無數積雪中摩擦產生的腳步聲音傳來，似乎有無數的凶獸在頭頂的雪地中雲集，好在，這些凶獸似乎並不知道洞**的所在，聽起來只是路過而已。
「啊····百足蜈蚣！」洞外不遠處突然傳出一聲人類恐懼的嘶吼。
周雲和兩女皆是一驚，要知道昆蟲類的凶獸大多喜暖怕寒，這如此寒冷的茫茫冰原上竟然還有它的痕迹，那道行之深，可想而知。
況且這瘋魔冰原上根本不存在得道一說，只要是靈力耗盡，陷入其中不管是人是妖是魔，時間久了便會化作六親不認，神智全無的凶獸。
三人略一交換眼神，都已經心知肚明，這百足蜈蚣看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陷入瘋魔冰原的妖道中人。
「快走！」地面上又傳來一聲大喝。
「師兄！」又是一聲慘呼，到了一半聲音卻軟了下去，看來也多半遭了不測。
「師弟，師兄！」原來是師兄弟三人共同進入的冰原，只可惜周雲他們此時將自己封閉在地底，有厚厚的堅冰隔著無法救援，加上麗娘的防禦陣重重隔離，就是立刻解開陣法破開堅冰，恐怕也救不得那三人了。
因為洞**完全密封，外面的靈氣暴亂，莫說神識勘測是不可能的，就是周雲的靈力勘測也是無法於外界聯繫，能進這冰原的修真，無不是修行有成，還有法器護身的主，卻在頃刻間便死傷大半，三人臉上都露出沉重的表情。
「孽障！我今兒於你拼了！」靜寂中聽到洞**門口一聲絕望的厲喝。
「不好！」麗娘畢竟見多識廣，一陣掌風之下洞口的防禦陣法紅光大盛，於此同時，一聲巨響也從洞口傳來，冰洞四面的的冰渣子被大地的顫動抖的紛紛揚揚。
「自爆元嬰？！」兩聲驚呼同時從周雲和紅顏的口中驚呼起來。
紛紛揚揚的雪渣子落地之後，原本密封的洞口完全被炸了出來，惡戰後的殘局展露在三人面前。
一隻足有十丈長的白毛蜈蚣吐著綠色的汁水橫卧在山洞不遠處，從它炸成兩截的肚子中滾出幾截殘肢，被黑乎乎的胃液包裹著，完全看不出所以然，看樣子，應該就是之前和它纏鬥的三名修真的遺骸了。
潔白的雪地上在月光的照耀下血紅一片，散著淡淡的腥味，罡風，永不疲勞的撕扯著這寧靜的世界。
「我們快走！」看到這一幕，麗娘的臉色大變，「遲了就來不及了！」
「嘎吱嘎吱····」地平線后，一陣陣的腳步聲潮水般涌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