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為鬼翻案

第三十章 為鬼翻案

荷葉子點頭。

「為什麼?」

荷葉子說:「我怎麼知道?」

「你在此呆了八十多年,難道……」

「八十年也好、九十年也罷,我可從沒涉及過冥界的法律。」荷葉子笑道:「天曉得今日能憑空掉下你這麼個*則,我倒是早該學習學習了。」

「好了,不開玩笑。」我揉揉額頭說:「你說這案子我應該怎麼辦?昨天,你不也說過,只要弄清了孟可如被拐賣屬實,從情理說應該重審嗎?」

荷葉子點頭道:「我是說過。可我說的是『從情理上』,不巧的是如今又想到了一個『情理』,你不也應該多想想?」

「什麼情理?」

荷葉子說:「就是剛才說的,原審原判,為什麼置孟可如被拐賣這層事實於不顧?這也是情理上說不通的,很可能是別有原因。」

我沉吟著,心想這件事的確有些蹊蹺。為什麼兩件事實同出一個信息庫,能澄清殺人罪,卻不考慮該女遭拐賣之事實呢?難道真的別有原因?於是我說:

「無論什麼原因,我總不能將孟可如的申訴案,像批複和紳那樣,批駁轉去吧?」

荷葉子嘆一聲:「是啊,你要是如此批複,那孟可如數罪併罰,恐怕只能進十八重地獄了。」

一提到十八重地獄,我不由一震道:「不行!既然原判不公,此案我一定要重審!」

荷葉子說:「重審是一定的,但要看怎麼審。以我看,重審不一定非要推翻原判。」

我問:「那你說怎麼審?」

荷葉子說:「具體我也說不好。但我想在不推翻原判情況下,你會有辦法解除她十八重地獄之災的。」

我明白了,荷葉子的意思,是要我在不觸及、不推翻原判的前提下,只在重審中找出一些理由,解脫孟可如犯逃的新罪,免予去十八重地獄就可以了。我沒好氣地說:

「鬧半天,繞來繞去,原來你是讓我和稀泥,最終還是維持原判,依舊送她去作母豬?」

荷葉子搖頭嘆息了一聲,顯然是不忍再提說做母豬那擋事了。

我說:「不行,我做不出這種不公平和殘忍的事情。再說,事實明擺着原判有誤,如果不能推翻原判,不作改判,我還審它幹什麼,難道僅為我自己『枉殺』張三作解脫?」

「這麼說,此案你一定要翻?」

「當然,」我斬釘截鐵道:「此案不翻,天理何在?」

荷葉子沉默了,一臉的顧慮重重。

我知道,她此刻一定又想到案子以外的事情,擔心我會因此案招至麻煩,防礙我和她回陽間的事。所以,我知道她還會有話要說,沒準兒還會抬出強權、利害什麼的來壓制我,說服我。為此,我不由也在內心嘆了一聲。

荷葉子果然說話了,不過她並沒有抬出利害什麼的,而是輕聲細語道:

「小甫啊,也許你不太明白,冥界十殿閻君之中,前九殿,基本上都是負責審理陽世人生善惡之事,唯有第十殿閻君轉輪王,才是專管生死輪迴,專管投胎投生。是他根據前九殿審理結果,匯總定奪,爾後全權放鬼魂投生去向的。

「也就是說,十殿轉輪王的權力最大,也最忙,自然功過也就最多。可他又是一個十分和善的老者,很受一方尊重,也頗受天子陛下恩寵。想當年,就是轉輪王他老人家同情於我,收留並將我推薦給了天子陛下,算是我的恩公呀。」

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荷葉子沒有抬出強權,倒是動之以情了。

她這話再明白不過了:轉輪王專司生死輪迴,也就是說,張三不該為人,而放人間補缺陽壽;孟可如不該做母豬,卻罰往陽世做母豬。這一切對與錯,功與過,都是轉輪王辦理的,我這裏要翻案也好,改判也罷,予頭都將直指轉輪王。

我沉吟著,是的,天下事就這樣,幹活兒多的人過錯也就多。反之,飽食終日者,似乎永遠沒有錯。荷葉子說轉輪王是她的恩公,意在告訴我手下留情。

是啊,想那八十三年前,當荷葉子決意留在陰間等候情人之時,如果不是轉輪王同情收留、並推薦她,她不早已經是孤魂野鬼了嗎?陰間和陽世一個樣,無家可歸的流浪乞討者不在少數,而其凄苦則更甚似人間。倘若真那樣,我與荷葉子會有今天這等奇遇嗎?荷葉子不也將永世淪作怨鬼嗎!

人不能沒有良心。

我艱難地思索一陣之後,猶豫中偏向了妥協。我想,說到底、說白了,自己無非是被冥界強行相邀的,一個臨時的客座法官而已,糊塗案子糊塗辦,除自己內心稍有不安外,估計也沒誰來追究責任。而自己又何必置人情於不顧,苦苦與強梁抗衡呢?是的,十殿閻君地位顯赫,權傾陰陽兩界,統管億萬生靈,他辦過的案子,就那麼容易翻嗎?

正這時,朱胖墩押來了罪鬼孟可如。

荷葉子立刻到門口攔住朱胖墩別進去。黃先生正在思考問題。」

進來!」

我在室內喊道。我想,既然罪犯已經押來了,審一審還是應該的。否則,名目彰彰地押來而又不敢一審,不出洋相嗎?

我在公案裏邊坐了下來,荷葉子也作好了記錄準備。

冥界承襲的還是老規矩,罪犯都是跪地接受審訊。跪在地上的妓女孟可如,按案卷記載,她死的時候實際年齡是三十二三歲,而此時從外表看去,頂多只有二十餘歲,只是面容憔悴,一臉哀怨。但看得出,她本有的姿色十分出眾。

在我看來,這罪鬼的長相與風采,同人間當今的影視明星相比,毫不遜色。這罪女子死於陽世的民國年間,距今已有五十多年。由此可以想像,她當年做妓女時應該更漂亮,應當是朵「妓花」,應該能傾倒很多男人。

「紅顏薄命呵!」

這是女鬼孟可如給我留下的第一傷心印象。但我此審不敢涉及實質性的問題,也無須再問那些實質性的問題,因為錄像材料中已是一目了然,何用贅言。猶豫了好久,我才亡顧左右而言它地問道:

「罪女孟可如,我問你,你於五十年前,接受輪迴投生的指令后,為什麼不直接去投胎,而是選擇了逃跑?」

罪女孟可如未語先泣道:「不公啊,老爺!」

「怎麼不公了?」

孟可如道:「在陽世,小女子沒有殺人,卻判了個斬立決……」

說,「斬立決也罷,冤枉也罷,那是陽間的事。陰間並沒有據此判你的罪呀。」

「但我人死了。」

語言精練。

我說:「我現在問你的是,為什麼不接受投生指令,而是選擇逃跑?」

我感覺到了,自己純是無話找話而已。

孟可如一攏額前散,像是鼓足了膽子道:「是的,大人,判我枉死的是陽間,陰間沒有為此判我的罪;可是,我做妓女也在陽世呀,陰間為什麼要罰我去投胎做母豬?恕小女子斗膽問一句:陽世的冤枉無處申,陽世的屈死是活該;那為什麼陽世的過錯卻該到陰間來受罰呢?這難道說得上公平嗎?」

我被問住了,好一陣尷尬和難堪。我心想,這女子夠烈了,難怪她選擇了逃跑。可是這麼烈的女子,怎麼竟做了十八年的妓女?縱使是被強暴后的淪落,按她這種個性,怎麼就沒有選擇以死相拼?如果是那樣,也就沒了後來的斬立決,更不會有今天被罰做母豬的可悲結局嘛。想到此,我對女鬼孟可如說道:

「你的問話有一定道理,不過我不能回答你。但我可以告訴你,我們查了一下相關資料,五十年前判你冤案的那個狗縣官,死後也受到了枉殺無辜的應有懲罰——已被打入十八重地獄上刀山去了。而你,到此接受處罰也是應該的。因為你做妓女是事實,因為你畢竟--坑過人。對不對?」

「我坑過人?」女鬼忽然迷惑地昂起了頭。

我說:「是啊,由於有你們妓女這一行當的存在,以致很多良家子弟喪失前程,敗家產,甚至淪為賊盜。這難道不是妓女之罪嗎?」

「可是我又是被誰坑的,大人您問過我嗎?」

我慌忙說:「這個無須再問,因為我們已經很清楚了。同時也可以告訴你,傷害和加害過你的罪犯,定會受到嚴懲!」

從我這些帶有開導、勸慰性的語言中,妓女孟女,顯然是已經聽出來了,或許也知道自己的苦心申訴難有好的指望了。她一臉凄苦哀怨,近似絕望地長嘆一聲道:

「天哪,我真恨當年沒有死呵!」

我一聽此言,忽然來精神,忙問:年想過死?」

孟可如哭訴說,她當年初進妓院時,不僅想到了死,而且繩索、刀子都已準備好了兩套。後來沒有死成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她放心不下自己的母親。她十五歲生日那天被表哥張三**。張三知道她脾性剛烈,怕鬧出大事,故將她擊昏后,於當天下午賣進妓院……那時,她家唯有寡母,已經年滿六十歲,而且在十五年前生產時瞎了雙眼。為此,她想自己只有熬下去,熬到母親「百年」那天,她再結束自己。

來呢?」我問。

孟女繼續哭訴道:「後來,母親只知道我在大戶人家當丫頭,每月寄給她十塊錢維持生活。就這樣,自分別後,我母女十八中再沒有見過面,十八中,母親抱希望我能混出好前景,她天天燒香拜佛,瞎眼苦熬中伺候着自己,盼望着女兒。直到晴天霹靂的那一天,她聽到我被叛斬立決時,一頭昏倒,就再也沒能、沒能……」

說了。」

我忍無可忍,淚水居然不聽約束地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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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妻大他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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