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大廈出入口有保全二十四小時嚴格管制,內有高級服務員全天候隨時待命,大廈特約的打掃公司與鐘點女傭,只要一通電話就能滿足住戶所有需求。

當,電梯門開啟,包裹在墨黑色西裝褲下的長腿邁出,陸至權走過靜謐的長廊,在電子中控鎖上輸入密碼。

長指才要按下最後一個號碼,烤上鋼琴漆的墨藍色鐵門驀然開啟,一張笑得燦爛的清秀小臉從門縫探出。

陸至權微怔,沉浸在思緒中的心神一抽,這才想起他已經結婚的事實。

褐眸揚起一瞥,望着那張甜蜜笑顏,打在眉間的結不知不覺地鬆開,緊繃的胸口似乎也沒那麼鬱結。

看來他是真的寂寞太久,生活需要多一個人調劑身心。陸至權自我解嘲地想。

「歡迎回家,親愛的老公。」羅娜上前挽住他的手臂,體貼地接過公事包,嗓音又嗲又甜,彷佛一開口就是滿嘴蜜。

「你把秘書的工作辭了,就是為了待在家裏當閑妻涼母?」望着羅娜像個稱職的小媳婦,將他剛脫下來的皮鞋放進樟木鞋櫃,陸至權一邊脫去西裝,一邊挑唇斜睨。

「這不是閑妻涼母,而是貴婦養成中。」羅娜撇唇,起身接過他剛脫下的西裝,隨手往衣帽架一掛。

「貴婦不是應該事事不動手只動口?」陸至權解開袖扣,漫不經心地挽高袖管,揚笑的俊臉隱約透出一絲疲憊。

「那是對外,對內當然不一樣,伺候老公這種事怎麼可以讓別人來。」

那豈不是給了別的女人當小三的大好機會?所以說啦,貴婦要是懶過頭,老公跟女傭或保母亂搞的鳥事才會經常出現。

「是怕我外遇嗎?」陸至權微仰起弧度漂亮的下顎,雙手探上頸部,準備解下領帶。

「等一下!這個我來!」羅娜水眸瞪大,立即衝過去,上市場搶買青菜蘿蔔似的,縴手忙亂地扯住真絲黑領帶。

陸至權被勒得喉頭一緊,險些窒息,連忙將頸子後仰,呼吸一大口氣。

「縮哩。」羅娜毫無愧意的甜笑,小手繼續忙着解領帶任務。

「你是怎麼了?」陸至權被她異常的積極作為弄得哭笑不得。「我不是說過,你不必因為我們的婚姻改變自己。」

「我沒改變自己,只是想調整一下。」抽下領帶,羅娜更順手幫他解開幾顆鈕扣,目光隨着那一截堅硬結實的胸膛越來越閃亮。

「親愛的老婆,你這是在垂涎我的肉體嗎?」望着她笑淫淫的臉蛋,他不禁挑眉笑問。

「垂涎有什麼用,你又不跟我睡!」某位深宮怨婦揚揚眸,幽怨地狠刨他俊臉一眼。

自從一周前她辭去在古騰集團秘書室的工作,正式搬進他獨居的高級公寓后,兩人雖然開始過起夫妻般的同居生活,但實際上兩人仍是夜不同房。

「我是怕嚇着你。」陸至權丟下意味深長的笑容,邁步走進廚房。

「什麼意思啊你?難道你在床上不行?喔買尬!你該不會是性功能有障礙吧?」

羅娜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看着他動作流暢地從冰箱中取出加了檸檬片的冰開水,倒入他專用的玻璃杯,優雅地舉杯品飲。

望着一滴水珠自唇邊滑下,頑皮地溜過他滾動的喉結,她目光一緊,喉嚨也跟着泛渴。

要死了,這個男人真懂得怎麼誘惑女人,當初那個裴意琬也是這樣就被他迷走魂魄的吧?

「別開玩笑了,跟我上過床的女人,隔天通常都下不了床。」慢條斯理的擱下玻璃杯,陸至權曖昧地斜睞她。

她臉不紅氣不喘的質問:「那你說,你為什麼要跟我分房睡?」

「我在等你主動呀,親愛的老婆。」他輕捏一下她仰高的鼻尖,戲譫語氣聽不出是認真還是玩笑話。

羅娜揉着被捏紅的鼻尖,倖幸然地瞪着丈夫走向客廳的高大背影。

得了吧!依她看,這個死鬼肯定是心中還殘留着「陪一晚」的痕迹,所以不肯跟她過正常的夫妻生活。

沒關係,就別讓她逮到機會,否則非把他吃得連骨頭都不剩,狠狠榨乾他每一分精力!

「我叫了外燴,大概再十分鐘就會送過來。」羅娜跟進客廳,蹭到陸至權身邊,嗓音嬌嬌甜甜地說。

陸至權眉頭輕皺,目光從七十二寸電視蛋幕上的財經新聞,移到整顆腦袋瓜枕上他頸肩磨蹭的女人身上。

「老婆,你是不是吃錯藥了?」他一臉嘲譫的挑高墨眉。

「你才應該吃顆藍色小藥丸咧。」她狠狠刨他一眼。

他咳笑一聲:「嗯,還是這樣比較像你的作風。」

她的眉頭倒豎成八字,口氣有點火:「你這是什麼意思?」

唉,她是怎麼了?當初結婚時,不是她一再要他承諾,絕對不干涉彼此生活,更休想要求她當黃臉婆伺候他?

陸至權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裝腔作勢,惺惺作態,扭捏造作,這種許多女人都有的毛病,在你身上都看不見,這也是為什麼我會挑中你。」

女人都是耳根子軟的,男人隨口哄哄就會當真,偏偏羅娜可沒這麼傻。

她眯細水眸,目光尖銳得像X光,來回掃瞄那張英挺俊臉,軟唇一撇,口吻尖酸地說:「你會挑上我當老婆,只是因為我跟陪一晚完全不同類型,對不對?」

陸至權微詫,褐眸閃爍異樣光芒,神情複雜地凝視着羅娜。

她竟然知道他的用意……他還以為,她根本不會將心思放在這些事情上。

悠揚悅耳的門鈴聲好死不死,偏挑這時響起。

「外燴來了。」羅娜水陣眯成一條細線,一臉「被你僥倖逃過一劫」的訕訕然。

陸至權大掌撫額,搖頭輕笑,竟然還真的有種暗暗鬆了口氣的感覺。

專業的外送人員訓練有,貼心地把外燴菜肴一一端上桌擺盤,羅娜只要洗凈雙手,從設計成套的頂級核桃木櫥櫃中取出白瓷碗筷,再拉開椅子,請老公入座即可。

「你都叫了什麼菜?」陸至權一坐定,目光往餐桌一瞟,俊臉當即微怔。

「川菜啊。」羅娜正忙着將飯店附的白飯盛進瓷碗。

「……」

「怎麼了?」發覺老公一臉異樣,她頓了頓,歪著腦袋斜瞅。

「我不吃辣。」他哭笑不得。

「啊!」她一臉大冏。

「沒關係,這本來就不是你的工作。」見她垂下腦袋,握著筷子的手垮下來,貌似失落,他胸口莫名一緊。

「混蛋!」她驟然仰起小臉,丟筷子拍桌,咬牙切齒嬌吼。「陸至權,你耍我啊!」

「我耍你什麼?」他赫然失笑,不僅為她直爽的性格,也為自己方才莫名其妙浮現的心疼。

「今天下午我打電話問你吃不吃辣,你是怎麼跟我說的?你說你吃,然後就掛我電話!」

陸至權迅速翻找記憶,似乎真有此事,只不過那時他正準備開主管會議,也沒聽清楚她說些什麼,加上特助一再請示催促,隨口敷衍便收線。

「你真以為老娘這麼閑是不是?要不是為了你,我還需要這樣大費周章叫外燴嗎?」不是一通電話就解決了?哪來的大費周章?陸至權想笑,可某人怒氣正盛,終究還是忍下。

他交往過的女人不算多,無論外型或個性都十分接近,多是優雅嬌柔、溫柔乖順,深諳在怎樣的場合說什麼話、做什麼事,總能適時理解他的需求。

像羅娜這種個性直爽得像辣椒的女人,他還真沒應付過。

有監於此,他還是少挑動戰火,多順着她點,畢竟往後相處的日子還長著。

「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陸至權俊臉一肅,當下立斷,以懷柔政策弭平硝煙。

死鬼!還真識相。羅娜抿了抿唇,縴手一揚,將幾縷散落的髮絲勾到耳後,晶亮的眼角斜斜眯去,一副太后赦免小太監的高傲模樣。

陸至權再也忍不住,低頭咳笑幾聲。

「我幫你把菜過過熱水,稀釋辣度。」母老虎收起尖牙利爪,端著賢妻甜笑輕聲細語地說。

「都好。」他沒意見,也不敢有意見。碰上她這種非名媛淑女體系的女人,他還真不曉得該怎麼應付。

一頓晚飯吃下來,頗有杯酒釋兵權之味……或者該說是釋威權。

顯然羅娜是打算在這個家樹立女人大過天的氛圍,絕不讓他把她踩在西裝褲下。

他倒覺得她多慮了,這段婚姻只是他用來忤逆父親、反擊繼母低級技倆的一顆棋。

她是他挑中最合適的人選,不管她要什麼、想做什麼,他都會儘力滿足她。

僅僅如此而已。

晚餐之後,羅娜親自下海……不對,是親自動手切了盤水果,喜孜孜地送進書房。

「老公,我幫你送胃藥和水果來了。」甜膩的嗓音在書房門外響起。

寬肩往椅背一靠,陸至權挑起薄唇,長指轉動鑲鑽鋼筆,開始好奇她千方百計想討好他的用心。

「進來。」他揉着眉心,頗是玩味地揚嗓。

房門開啟,羅娜端著托盤走近書桌,臉上笑吟吟。

「火龍果熱量低,又能抗衰老……你不會剛好討厭火龍果吧?」她狐疑地斜敝。

「事實上,我很少吃這一類水果,所以談不上喜歡或討厭。」為免老婆再次化身為噴火龍,他的用詞十分委婉。

「那往後你可以學着盡情品嚐,我很喜歡火龍果喔。」兀自拉過椅子喬好一個舒服坐姿,再順手將桌案上的卷宗文件掃到邊邊,她笑眯水眸,拿起尾端鑲顆心形水晶的水果叉,戳了一塊切丁的水龍果塞進嘴裏。

陸至權單手撐著額側,轉到指尖上的鋼筆掉落桌面,有些質疑,又有些失笑,凝蹄著那位不請自闖的嬌客。

「你喜歡火龍果又關我什麼事?」如非必要,他也不願意對她說重話,可顯然她已經暈頭,玩起了某種他無法理解的夫妻遊戲。

「你似乎忘記很重要的一點,結婚前我們已經達成協議,不需要為了對方改變,更不會幹涉彼此的生活型態、喜好、習慣。」羅娜嘴裏含着水果叉,眨眨碎亮的眸子,默不作聲瞅着他。

她的長相併不令人驚艷,頂多只算清秀,就是那雙晶燦如鑽的眼眸特別勾人心弦。

這也是最令他感到迷惑之處,像她這般世故拜金的女人,怎麼會擁有這樣一雙明澈璀亮的眼睛?

被她盯得話全堵在喉頭出不來,陸至權瞬間覺得頭都開始隱隱作疼。

千挑萬選,千料萬算,就是沒想過她會這麼難纏。

火龍果是吧?他吃,他吃總行了吧?

陸至權嚐了一塊白色果肉,眉頭隨即浮現一個川痕,口吻嫌棄:「這水果不甜。」

羅娜笑了笑:「可是很香,而且對身體好,還是減肥聖品。」

將水果叉扔回托盤,陸至權擺明不想再碰,改端起摻了蜂蜜的溫開水,沖淡嘴裏殘留的火龍果氣味。

「火龍果我也吃了,水也喝了,你可以離開我的書房了嗎?」他很抗拒她踏入他的世界。

混了這麼多年的小資女生涯,羅娜察言觀色的功夫早已成精成魔,自然看得出他方才想趕她離開書房。

死鬼,要是現在端水果進來的是「陪一晚」,他還會擺出那副拽樣嗎?光想到就令她惱火。

要她滾,她偏不!

羅娜佯裝沒聽見,兀自戳著剩下的火龍果,吃得不亦樂乎,渴了還十分順手地抄起那杯他碰過的蜂蜜水,咕嚕嚕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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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馬壞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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